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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小声疑惑道:“这两个人怎么了,一见到就像乌眼鸡似的。”婉娘笑得直不起腰,道:“这就叫针尖对麦芒。”连二胖的脸色也舒展了些。
天色不早,外面一片黑暗。婉娘将折好的金山银山、元宝、衣服等收拾了,道:“时候到了,我要去送寒衣啦。小安和王二小姐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小安见婉娘下了逐客令,一把拉过二胖,黑眼睛亮闪闪的,笑道:“我们也该走了。”脚有意无意朝二胖的膝盖窝一顶。
二胖正在想心事,一个不防,就势儿跪在了婉娘身前。小安看着婉娘的脸色,推她道:“小雨你这是做什么,你不会是想要求一款特别的香粉吧?你可没有钱。”
沫儿和文清总算明白了,小安绕这么大弯子,原来是带着二胖来求香粉,但二人都没钱。
婉娘拉了二胖起来,又好气又好笑,照着小安的脑袋给了一个爆栗,道:“有什么事就说什么事儿。”
小安抬眼看着婉娘的眼睛,见婉娘微带笑意,忙收起了刚才的嬉皮笑脸,郑重施了一礼,道:“小安造次,想为……小雨求一款香粉。”沫儿本来正在旁边挤眉弄眼,幸灾乐祸,见小安神色庄重,也连忙正襟危坐。
婉娘抱胸道:“王二小姐想要什么样的香粉?”
二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朝婉娘磕了两个头,文清在旁边竟然来不及拉住。
婉娘无奈道:“起来吧,我答应了。香粉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哪值王二小姐的一跪?”
二胖泪流满面,哽咽道:“我娘……”婉娘一把拉起,道:“起来再说。小安,怎么回事?”
小安递给二胖一条手绢,小心地看着婉娘的脸,小声道:“是她……她爹不要她娘了,她娘很伤心,小雨想求一款能让她娘开心的香粉。”
原来是这个。三人都心照不宣地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二胖和她娘的情形。
二胖爹爹便是洛阳城中有名的“银器王凡”。王凡年轻时甚为落魄,承蒙徐家收留,后来便娶了徐家的女儿,继承了徐家的一个银器店。刚成亲那几年,夫妻二人齐心协力,埋头苦干,徐氏吃苦耐劳,王凡精明能干,银器生意渐渐做大,家庭也甚为和美。
徐氏不讲吃穿,唯知尽心尽力地侍奉王凡,在家里照顾好生意,教好两个女儿。随着家底富足,相貌俊秀、自诩风流的王凡渐渐不安分起来,看着腰身日益粗壮、平淡如同白开水一般的糟糠之妻,心下十分嫌弃。特别王凡捐了一个刺史后,自认为有了身份,来往之间多是一些附庸风雅的文人和烟花之地狐媚妖娆的女子,回家看到村妇一样的徐氏,更加没有好声气,对徐氏百般挑剔,冷嘲热讽。
这么多年来,徐氏一直忍气吞声,低眉顺眼做好妻子的本分。可是王凡不仅不念起她的付出,却变本加厉,处处嫌她碍眼,整日里出入烟花柳巷,除了支使银两,对她们母女不管不问。这还罢了,这半年来,王凡不知从哪里认识个美貌女子,被迷得神魂颠倒,索性不回家,直接在外面设了别院居住。徐氏天天在家以泪洗面,也曾哭过闹过打过,全然无用。上次在街上与婉娘发生误会,也是绝望之下的无奈之举。
徐氏育有二女,大女儿新近出阁,不便时时回来,安慰母亲的重任就落在了二胖身上。可是二胖一个女娃,除了陪着母亲落泪,哪里有什么好的办法?看着徐氏一天天憔悴,二胖急得恨不得替母亲痛苦。
二胖大名叫王雨,与小安同年,两人在一次进货中认识,小安活泼,二胖文静,两人很快便成了好朋友。二胖看着笨拙,实际上心灵手巧,做得一手好针线,特别是各种花型的盘扣,手艺可媲美雪儿姑娘,因此闲暇之余,二胖常常去雪儿布庄找小安玩耍,并帮着做些活计。
这段日子,小安总不见二胖来玩,今天便趁送货之际,偷偷跑去找她。二胖正因为爹娘的事寝食难安,便将此事跟小安说了。两个小丫头思来想去,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小安灵机一动,想起来闻香榭里寻求一款特别的香粉,但玉屏家教甚严,二胖所有积攒下来的零花钱一共不足一两,小安更不用提了,日常的工钱都是雪儿保管的,两人都没有多少银两。
一直商量到天擦黑,也没什么眉目来,最后小安便出主意道,看婉娘脾气不错,不如厚着脸皮来试一试,若是不行再回去求雪儿姑娘。
两人说完,都眼巴巴地望着婉娘。婉娘哭笑不得,迟疑不决。
小安拿出一个荷包,怯怯道:“就这么多,一共一两三钱。”接着又急急忙忙道:“不过可以赊账不?我可以用每月的工钱冲抵。”一边说,还伸手拍拍二胖的肩头,十分仗义的样子。
沫儿本来一看到小安伶牙俐齿的样子,就没来由地觉得讨厌,可见她对二胖一片真诚,突然觉得自己过分了。
婉娘笑道:“傻孩子,不是这个。你们想清楚了,要一款香粉,用来做什么?想惩罚下你爹爹,或者是那个勾引你爹爹的女子?”
二胖听婉娘的口气似乎有戏,眼睛一亮,怯怯道:“谢谢婉娘帮忙。我爹爹和那个女子……不用管他们,我只想我娘开心快乐即可。”
婉娘沉吟道:“王二小姐,其实我觉得你和你娘好好谈一次更好。”
二胖咬着嘴唇,低头道:“已经谈过多次了,我娘她……她死心眼得很,任凭自己难过,也不肯离开我爹爹。”说着攥起了拳头,眼光中透出恨意:“我爹爹总嫌弃我娘,却不知道我娘为了他吃了多少苦。还有那个狐狸精……嚣张得很。”二胖见文清沫儿都关切地看着她,又是气愤又是羞愧,一张圆脸涨得通红。
婉娘笑了笑,道:“好吧。不早了,你俩先回去,我做好香粉会差人送去。”
两人舒了一口气,高高兴兴地施了一礼,刚走到门口,婉娘突然道:“小安,等一下。”
小安伶俐地跑回来,道:“婉娘还有何事吩咐?”
婉娘道:“合安香一事,还没听你解释呢。”
小安扭头道:“小雨,你去外面等我一会儿。”乌溜溜的眼珠看着文清和沫儿,欲言又止。
婉娘道:“不碍事。你和雪儿来洛阳,所为何事?”沫儿顿时支起了耳朵。
小安老老实实答道:“是有事。不过……”
婉娘道:“九月十五,你和雪儿姑娘也在钱府吧。”
小安迟疑了下,道:“是。钱府的小少爷病了,钱夫人和我家姑娘是好朋友,招我们去照看片刻。”
沫儿叫道:“好朋友?那怎么我们那次假扮雪儿姑娘,碰到钱夫人,钱夫人没认出来?”还故意挑衅地朝小安一挑眉毛。
小安恼怒地瞪了他一眼,道:“钱夫人以为你们……我们进府另有它事,就没有当场相认。”
婉娘道:“小少爷好了没?”
小安笑道:“托婉娘的福,小少爷已经好啦。钱夫人知道是您配置的合安香,还说要来登门拜谢呢。”
婉娘不加掩饰地高兴,眉开眼笑道:“真的?那敢情好——行了,你先回去吧。代问你家姑娘好。”
沫儿对钱家的事还有诸多疑问,本想继续追问,见婉娘如此说了,只好就此打住。
〔二〕
送走了小安和二胖,婉娘将要烧的纸张、纸钱、元宝、衣服等包裹好,四人一起来到街口。将近亥时,大部分送寒衣的人已经完成了仪式回去了,留下点点香头在黑暗中发出微微的亮光,未燃尽的衣服忽明忽暗,冒出一缕缕的白烟。黑暗中,一个老婆婆跌坐在地上,喃喃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抱怨他不孝,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孩子跪在另一处,一边烧纸钱,一边对着一堆火焰说话,无非是孩子大了,又长高了,你不要挂心什么的,听得沫儿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一股寒风吹来,地上的纸钱灰烬随风飘散,路旁干枯的树木发出轻微的呼啸。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挤满了看不见的人影,用听不见的呜咽声和着在世亲人的召唤,等着他们送来过冬的寒衣和冥币。
沫儿全然忘了恐惧,瞪大眼睛看着四周,希望能找到熟悉的身影。婉娘找到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摆上三碗馅饼,点燃香烛,要文清和沫儿跪下,分别点燃三堆银钱,道:“这是给文清娘的,这是给沫儿爹娘的,这是给方怡师太的。天冷了,你们去买些衣服,置办些过冬的食品。”
文清嘴笨,对着熊熊燃烧的火光,只是不住地磕头。沫儿却唠唠叨叨地道:“师太你在下面还好吗?你多买些衣服,不要冻了手脚,要是没钱了就给我托梦,我再烧给你……爹,娘……”叫了爹娘,却不知说什么了,看着随热流腾空而起的纸灰,呆呆发愣。
婉娘另拿出一包纸钱来烧了,口里说道:“那些没家可归、没有亲人的孤魂野鬼,拿这些银钱过冬吧。”这个沫儿是知道的,每年送寒衣,每家每户都要多备些纸钱,送给那些在街上冻死的、饿死的、无人收尸的所谓孤魂野鬼,免得他们抢自己亲人的东西。
火光腾地亮了一下,随即变暗,纸灰旋转着飞离,似乎真有人在争抢一般。
黄三一直面无表情,听到“孤魂野鬼”四字,突然浑身一抖,喃喃地叫了一个人的名字,沙哑着声音道:“希望你在下面快快活活的。”
他叫的是香木。婉娘回头看了他一眼,将几件纸做的女子衣服递给他。黄三默默接过,投入火中。
※※※
纸钱衣服烧完,街上已经无人了,三三两两的香火发出诡异的光点,静寂的街头显得有些阴森。婉娘拉起跪得膝盖麻木的文清和沫儿,道:“走吧。”
旁边“嘤咛”一声轻笑,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你还信这个?”
今日初一,阴风习习,月色全无,伸手不见五指,只闻见一股女人的香味和衣裙的悉索,看不见那女子的相貌。
婉娘朝黑暗之中瞟了一眼,随意道:“不可不信不可全信,图个心安而已。”
那人娇哼了一声,颇有些不屑之意。婉娘也不言语,打了个哈欠,匆匆地收拾了摆在地上的供品,起身回去,沫儿闻到香味,知道那女子还跟在后面。
行之闻香榭门口明亮处,女子突然道:“婉娘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婉娘懒洋洋笑道:“啊呀,姑娘大驾光临,小舍蓬荜生辉。”
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个袅袅娉婷的女子,身着蓝绿渐变轻纱襦裙,手挽叠翠绿水软烟罗,高高的美人髻与鹅蛋脸儿十分相配,芙蓉面,柳叶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似笑非笑,细腰不盈一握,嘴角微扬,柔媚尽显。文清和沫儿都看得呆了,连平时形如枯犒的黄三都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原本觉得雪儿和婉娘已经算得上美人儿,但与此女子一比,只能称为中等之姿了。
那女子垂下头颈,轻抚鬓角垂下的秀发,风摆杨柳一般款款走进闻香榭,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优雅动人,只觉犹如天仙下凡,不沾一点儿凡俗之气。两人跟着那女子后头,不由得自惭形秽,大气也不敢出,唯恐一不小心冲撞了她。
婉娘却一阵风似的,推开门咚咚咚走了进去,还大声叫道:“文清,斟茶——给我也来一杯,今晚吃的馅饼,好渴啊。”
文清斟了茶来。那女子伸出葱白一般的细长手指,轻轻捧起茶杯,只在唇边抿了一下便放下了。不等婉娘说话,径自绕着中堂四处查看,轻笑道:“听说闻香榭的香粉是神都第一家,是吗?”
婉娘一口气将一杯茶喝了下去,抹嘴道:“这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