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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十大奇案-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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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荣听李委员嫌钱少,心中大喜,立刻接道:“这五百两仅是乡绅们给大人敬献的程仪,王县令还有一笔大馈赠,也委托老朽前来敬奉。”李毓昌心想:“来得好,我倒要看看王伸汉要干什么?”就说:“李某与王县令本无渊源,王县令为什么要给我馈赠?”赵荣凑过头来说:“看来李大人也是直爽之人,老朽不妨实话实说。历来黄河水患,地方官在分放赈银中都要留下一些,做为好处费,这笔费用当然凡是与赈济沾边的官员都要有份。王县令今年又循章办事留下了一点银子,省里、府里、县里各有司官役都已收取了例份。但这笔钱说是循章,又不合法,省里派大人前来查访,自然难免发现破绽。张扬出去,不但王县令吃罪不起,就是巡抚、藩司、道台大人面上也不好看。王县令为此十分忧愁,特地委托老朽前来说合,只要李大人肯曲意为之掩饰,王县令愿赠白银一万两,为李大人置办家财……”

李毓昌听到这里,尽管再三忍耐,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了。他站起身来声色俱厉地说道:“想用一万两白银封住李某的嘴?真是痴心妄想。本委员奉命来山阳查赈,只知道依法惩处赃官,为民夺利。王伸汉乘黄河水患,在啼饥号寒的灾民口中克扣粮款,致使数千百姓为之丧生,近万户家庭流离失所,其罪恶之大已属不赦,本委员正在详加核查,并决意秉公办事。今天王伸汉竟敢派人公开贿买朝廷命官,真是无法无天,胆大妄为。本委员定要将此事呈报两江总督,依法严惩贪官污吏,你回去告诉王伸汉,叫他快快准备请罪文告,去省台大人面前自首,或许能保住身家性命,否则悔之晚矣!”赵荣见毓昌动了真怒,暗自后悔过于孟浪,泄露了王伸汉的底细,但事已至此,只好打肿脸充胖子,也站起身来软中带硬地回答:“老朽何敢多言?不过山阳县的银两已经花到了省、府各级官吏身上,李大人执意要告发,恐怕也得惦量一下,是大人一人说了算,还是抚台、臬司各级大员说了算?”李毓昌不屑地挥了挥手说:“无劳你来关照。”赵荣唯恐再说下去激起李毓昌的火把自己扣下不放,赶紧就坡下驴说:“如此老朽告辞。”说完慌慌张张地奔到前厅,拉起了正与李祥谈得投机的包祥,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驿馆。

已经夜深人静了,山阳县后衙客厅内还闪烁着明亮的烛光。王伸汉在屋内心情焦急地等待着赵荣及包祥的回音。他希望李毓昌能把万两银票收下,那么自己的官职、地位、身家性命也就保障了。他也相信一万两白银是一个诱人的钓饵,谅李毓昌一介穷书生不会不见钱眼开。但赵荣、包祥去了一个多时辰了,还不见回转,又实在令人不安,莫非李毓昌变了脸,把赵荣等人都扣下了?如果那样,可就坏了,但驿馆那里并没有送来一点紧急的消息。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一轮上弦月已经移过了中天,夜风把院子里的几杆青竹吹得沙沙作响,好像也在喻示着不安。王伸汉漫无目的地在厅堂内踱来踱去,此刻他有点埋怨包祥太不会办事了,为什么连送个礼单也要拖上一两上时辰?正在急得六神无主之际,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回来了”,王伸汉自语了一句,急不可待地打开客厅门。

赵荣显得垂头丧气,包祥的脸上也是阴沉沉的不见笑容,王伸汉心里暗想,“完了,准是碰上了钉子”,及至赵荣把李毓昌的态度绘声绘色地报告完后,王伸汉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差点昏死过去。赵荣、包祥慌忙过去搀扶,又是捶胸,又是搓背,又是捏人中,王伸汉才长长地舒过一口气来。赵荣知道今天是自己把事办砸了,不敢久留,安慰了几句就悄悄溜走了。屋里剩下王伸汉、包祥两个人,王伸汉望着包祥说:“看来我们只有束手待毙了?”包祥并不回答,只是回身走到客厅门前,拉开门向外张望了一眼,又把门关得严严的,才说:“李毓昌真是不识抬举,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他的亲随仆奴李祥却是个用得着的人。”王伸汉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立刻追问:“李祥怎么样?”包祥脸上泛起了一丝阴险的笑容说:“这位李祥,不但贪财而且胆大,他随李毓昌来山阳,是想捞几个钱回去的。不想李毓昌假作正经,害得他断了财源,心中十分恼恨。方才我与他一起饮酒,试着用话套引,他已答应暗中为我们通递消息,我给了他一封银子,他感激地说,只要今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只管说话。”王伸汉听到这里,心情略微松快了一点,他伸出手来示意包祥先不要往下说,自己也用手托腮思量起来。过了一会儿,王伸汉紧缩的双眉舒展开了,他把包祥叫到身边,贴着耳朵交待说:“李毓昌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他手头有查账清册,如果能买通李祥,叫他设法把全套账目清册盗出来销毁,李毓昌就失去了举发我的凭据,即令他再从头查起,我们也可推托找不到清册副本,令他无据可查。拖延上一段时间,他的复命期限到了,我们再花上几个钱,让他按我们的意思回复总督,谅他也不能不依。只是这李祥……”,包祥立刻接过来说:“李祥只认银子不认主人,小人一定能设法打通他的关节。”“告诉李祥,要早点动手,不要等李毓昌把呈文写好了再动。”“大人放心,三天之内定有好消息送来。”王伸汉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嘱咐道:“此事须要慎密,万万不可走露风声。”

包祥贿买李祥的事办得很顺利,他偷偷地把李祥约到一家酒店中,一面套拉拢,一面提出请李祥帮助盗出账目清册的事,李祥痛快地答应了。包祥立即拿出一百两银子做定礼,李祥却说:“盗账册是一件难办的事,我一个人孤掌难鸣,必须要与顾祥、马连升一起才好做手脚。”包祥明白他的意思,又拿出二百两银子让李祥转送顾、马二人。李祥见包祥出手如此大方,更加感到这件有大有干头。包祥一面敬酒,一面说:“事情办成后,我家老爷愿出三千两银子酬谢你们。李兄精明强干,看来这三千两银子是垂手可得呀!”李祥捧着这白花花的银子,听着这顺耳的恭维,简直心花怒放。由于怕被李毓昌看出破绽,他不敢喝得太多,匆匆起身告辞,包祥有点不放心,悄声问;“你看几天可以得手?”李祥答道,“不出三天吧。”包祥心中暗喜,直到目送李祥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尽头,才回县衙复命。

夜色又笼罩了山阳县驿馆,查赈委员居住的上房里,烛光摇曳,李毓昌正在挥笔疾书举发王伸汉的揭贴。当一件件活生生的事实从他的笔下展现出来后,他变得十分激动,不觉把措词写得严厉了一些。但是当他准备建议总督从山阳县开始往上审查府、省各级官吏时,又有些犹豫了。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庞大的贪官污吏群,那些身居要位的贪污者,每个人又都有一张赖以保护自己的关系网,其中有的与巡抚、藩司相连,有的甚至直通总督乃至京城,要想掀动这一大群人,实在是不可能的。而一但触及了这些人,自己就要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迟早要被他们拔掉。与其那样倒不如明哲保身为好。想到这里,他手中的笔变得十分沉重,他放下笔信步走出室外,一股清寒的夜风迎面袭来,使他打了一个冷战。上弦月已经坠下,满天繁星眨着眼睛,似乎是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宁静的院落里,悄无人声,连秋风卷荡着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李毓昌缓缓地踱着步,思绪万千。他很想把李祥叫来谈谈自己的心里话。但是,西厢房的灯光早已熄灭,想是几位随从都入睡了,他不愿再唤醒仆人,只好自己独自徘徊。这时他的眼前又映现了灾区数万饥民在水深火热中挣扎的景象,“数万生灵濒临绝境,王伸汉之流却视若罔闻,在垂死的灾民身上榨取钱财,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毓昌顾不得考虑自己的安危了,他快步走回室内,毫无顾虑地写出了自己的见解。他主张严查一切借水灾发私财的贪官污吏;他主张从黄河水患中发现的弊端开始‘整顿整个江苏省的吏治;他主张坚决追回被层层克扣掉的赃款,立即发放到灾民手中。当他写完最后一句话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半夜。院内起风了,把虚掩的屋门吹开,满地的落叶被卷进屋来。李毓昌这才站起身来,将门重新掩好,一股困意向他袭来,他吹熄了烛火,翻身上床只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正房的烛光刚灭,西厢房的门就轻轻地推开了。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李祥、顾祥、马连升像幽灵一般,贴着墙壁向正房摸来。对正房的情况他们非常清楚,三间正房一明两暗,中间的明间是老爷的客厅,西边一间是寝室,东边则是存放账簿、清册的地方。白天,李祥已经仔细地翻阅了李毓昌的清册登记簿,知道凡是有问题的原始簿册都存放在东间靠后檐墙的一个大柜中。为了便于偷取,李祥特意关照马连升假做疏忽,把大柜的铜锁虚挂在吊环上,只要溜进去一摸就可摘掉。他还让顾祥偷偷地盗取了账册室的钥匙模记,委托包祥配好了开门的钥匙。一切准备就绪了,才决定在今天晚上动手偷取账册。此刻,这三个人心情都十分紧张,李祥溜到正房前轻轻推了一下门,门扉就打开了,“原来只是虚掩着”,李祥想了一下,心中一阵欢喜,可见老爷并没有提防。他回身对隐蔽在阴影里的顾祥、马连升做了个手势,顾、马二人也凑过来,一个人紧贴李毓昌的房间,倾听里面的动静,一个守候在院子中间,观察外面打更巡夜人的动静。李祥则闪身进了正房中间屋,轻手轻脚地向东间摸去。他准确地摸住了挂在门环上的大锁,用配好的钥匙轻轻一捅,锁被顺利地打开了。李祥进了账册室,回手又把房门掩上,走到靠墙的大柜前。他的心“砰、砰”乱跳,一种即将成功的喜悦,使得他双手有点发抖,以至摸到悬挂着的铜锁时,竟怎么也摘不下来。他清楚地知道这个锁是马连升亲手虚挂上的,不会打不开,于是定了定神,再次摸上去,这次他的心一下了凉了,沉重的铜锁牢牢地紧锁着,任凭着怎么也撬不开了。他又镇静了一下,抹去流到眼角的汗水,用力拽了几拽,大锁依然纹丝不动,粗大的锁梁紧扣住坚硬的柜门铁环。李祥明白了,这是老爷怕账册有失,夜间亲自检查了大柜,把虚挂的铜锁锁死了。他无可奈何地舒了一口气,照原路退了出来。当出了正房门时,前院传来了清晰的报时梆子声,天色已经四更三点了。

王伸汉也是一夜没睡,他急迫地等着李祥等人盗清册的消息。按包祥的安排,李祥将清册盗出后,应连夜送到包祥家,再由包祥送王伸汉审阅后立即烧毁。李祥曾说过要在三更以后动手,估计四更左右可以送到县衙,但王伸汉瞪着眼睛盼到五鼓时分,仍然没有一点消息,就连包祥也没有露面。王伸汉越等越急,越急越气,他暗暗咒骂包祥办事不得力,甚至打算挨过这一关后,就把包祥赶走。他哪里知道,包祥在家里更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卧不安。从三更到四更,包祥是提心吊胆,生怕李祥在驿馆内有失闪,坏了大事。从四更到五更他是连急带恨,又是担心李祥败露,又是埋怨李祥胆子太小,迟迟不敢下手。他明白,自己的前途、老爷的性命,全都取决于今天晚上的盗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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