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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为之大哗,不到两天时间,就有十几位很有体面的乡绅、秀才来县衙为其鸣冤。他们一致证实,自入冬以来,涂如松确实没有离开过麻城。其中有人指出,赵当儿告发涂如松杀妻,但至今并未发现杨氏的尸体,杨氏到底是死是活尚难以断定,怎能轻易将无辜的良民投入监狱?第三天头上,又有一位老者来县衙投状,他是赵当儿的父亲,状子写道:“我儿赵当儿本系九口塘的无赖,专喜招摇撞骗,此次坐证涂如松杀人,也属无中生有,大老爷切不可相信。倘若听信我儿的证词,错判了涂相公,老汉请求将来查清后,不受儿子的连坐。”汤知县接到这些鸣冤状后,反而更加冷静了,他一面感觉到涂如松可能冤枉,一面也怀疑这是涂家花钱运动的结果,所以并没有释放涂如松,反而下令务必严加看守,以防不测。
杨五荣自从拉赵当儿作证把涂如松下狱后,越发感到自己判断得正确,每天都要到县衙督催斩涂如松,但汤知县总是好言劝慰几句,并不肯升堂严审,使他心急如火,恨不得指着知县老爷的鼻子大骂一场。这天早晨,他刚吃过早点,想去县衙门看看究竟,忽然一个老婆婆找上门来。那位婆婆年纪在五十余岁,一身农家打扮,走路慌慌张张,似乎心绪不宁,见了五荣竟然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整话来。五荣知道这人必有来历,就倒了一杯茶,请她慢慢说,这才将气氛缓和下来。那位老人说:“老身名叫冯王氏,乃是城南冯家庄人。逆子冯大,生来不务正业,到处沾花惹草。令姊与冯大早有勾结,三个月前她与涂如松口角以后,为逃避如松的殴打,私自藏匿在我家,与我儿共处一室,同枕共眠。本想躲避一阵后再回夫家,不想你与赵当儿误认为她已被涂如松杀害了,告到官家,那汤知县这几天不断派人查访令姊的下落,已有人对我家进行查询。看来迟早要被人查出来,我们与令姊都十分恐惶,令姊让我来找你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把杨五荣惊呆了,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判断竟完全错了。对于姐姐还活着,他并不感到怎么高兴,因为他告状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给姐姐申冤,而是企图狠狠地敲涂家一笔竹杠。好不容易利用赵当儿把涂如松投进了监狱,正等着涂家派人来求情谈条件,没想到“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冯大沉不出气了,来找自己商量对策。这一下不但吃到嘴的热馒头没有指望了,而且自己还要落一个诬告本县首富的罪名,说不定也得坐监,这可怎么好呢?想到这里,杨五荣说话也变得结巴了,为了不露痕迹,他示意冯母先回家去听消息,等自己想出办法来再去冯家通知她。冯母见五荣如此惊惶,更感事态严重,差点没急哭了,捂着嘴慌慌张张地从杨家跑出来了。
送走了冯母,杨五荣如坐针毡,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万般无奈之中,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此人名叫杨同范,几年前曾得过一个秀才的功名。家中又有不少遗产,在麻城也算个显赫人物。只是此人一向不务正业,最爱赌博。杨五荣多次在赌场中与他联手赚过黑钱,也就是一个朋友了。现在事情危急,只好去请杨秀才帮助出主意了。
在麻城县城西南有一处小小的庄园,这里绿树掩映,竹篱斜插,倒也十分幽雅。几排柳树之外,一道粉墙连着一座雕饰得很讲究的门楼,古铜色的大门上挂着“杨宅”的木牌,这就是杨同范的家。杨五荣虽然在赌场中与杨同范有过交往,但来到这位大名鼎鼎的杨秀才家门口,他却感到有点紧张,生怕遭到冷遇,甚至被驱出门来。因此,在大门前徘徊了好一阵,才蹑手蹑足地上前扣门环。
来开门的正是杨同范,他今年二十八岁,生得一副大宽脸庞,两只大眼圆睁着,透着一副傲慢气。见敲门的是杨五荣,他不觉对自己亲自出迎感到了一点后悔,因而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冷冷地说:“五荣,你来干什么?”杨五荣被杨同范的凌人盛气压得更不敢抬头了,只是卑谦地陪笑说:“小弟前来找仁兄讨教,我姐姐有下落了……”,听五荣提起了姐姐,杨同范眼前立刻显示出一位纤纤细腰,面如桃花的美女形象。他曾多次见到过杨氏,深深垂涎她的美色。杨氏嫁到涂家后,他也曾对涂如松忌恨了一大阵子,暗中钦羡如松讨了个绝代佳人,也深为自己不能偷香窥玉而遗憾。如今听说杨氏有了下落,又勾起了他早已萌动的春心,不觉把一张冷脸化做了一张笑脸,用手拉住五荣的胳膊,显出一股亲热劲儿,把五荣让进了客厅。
五荣没想到杨秀才这样热情,大有受宠若惊之感,还没坐稳屁股,就把杨氏如何逃匿、如何与冯大成奸、自己又如何状告涂如松的事一五一十倒了个干净。那杨同范听得如醉如痴,他感到自己今天不但交了桃花运而且交了财运,怪不得早晨起来就有两三只喜鹊对着屋子“喳喳”直叫呢!直到杨五荣把话讲完连着催他出主意时,他才似乎从美梦中惊醒,说:“这好办,叫你姐姐到我家来藏上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再想办法。”五荣有点担心地说:“您家离城里不远,万一被公差缉查出来……”,杨同范哈哈大笑说,“我是堂堂生员,有功名在身,谁敢到家里来搜查?就是藏上一百年,也透不出风声。”五荣又说:“那涂如松的官司怎么打?”杨同范说:“把令姊藏好后,你可继续告涂如松杀妻,如果他家人出钱求和,你就足足敲他一笔,如果涂家不肯花钱,你就不断去县衙催促,让县官把这小子杀掉了事。”杨五荣听了同范的指点,顿感有利可图,于是让杨同范收拾住所,同范说:“我家正房后墙是一座很宽的夹壁墙,夹壁里面可容一床一几,就让令姐在夹壁墙中暂住,不用说官府不敢搜查,就是搜查也叫他一无所获。”五荣大喜,深深地给杨同范作了个大揖,兴冲冲地到冯家庄接姐姐去了。
送走了杨五荣,杨同范心中似被一盆火烧灼着一般,有点坐卧不宁了。十几年来梦寐以求的美人,想不到被自己三言两语就骗到了手。欲火烧身最难将息,他坐在书案前,几乎是一步一步地计算着杨五荣去冯家庄的路程。他想,只要杨氏一进自己家门,就决不能将她轻易放过。杨氏那带着三分狐媚的笑脸,那婷婷娉娉的身姿,那微微倒竖的细眉,似乎有着无穷的吸引力,使杨同范感到那样可亲可爱,恨不得一下子抱住这位“绝代佳人”尽情消受。想到这里,他又坐不住了,三番五次跑到大街门前,向官道上吆望,但却迟迟不见杨五荣回来。他有点按捺不住了,在书房里不停地踱步。又过了半个时辰仍不见杨五荣接杨氏到来,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穿的一件暗花宝蓝色长袍有点不合身,急忙找了一件织缎玄色长袍换上,外罩一件青色暗花马褂,在镜子前左顾右盼地端详起来。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杨同范隔窗望去,见杨五荣在前引路,后面跟着一乘软轿,轻轻地放在了庭院当中。他不觉心花怒放,急忙迎出门去。杨五荣早掀开了轿帘,杨氏一手提着裙边,一手搭在五荣胳膊上,被扶下轿来。只见她粉面含春,花容带笑,自有一番诱人的风姿。身上穿着一件合体的湖绿笆长裙,粉红色绣花短袄紧掐着那窈窕的细腰,显得分外娇艳。杨同范不觉整了整衣襟,故作矜持地上前见礼。那杨氏带着迷人的微笑,深深地道了一个万福,轻启朱唇说:“又来麻烦杨秀才了。”只一接触,杨同范就被杨氏的姿色摄服了,慌忙还礼,示意请杨氏姐弟进屋叙话。
杨氏轻移莲步,款款而行,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此刻在杨同范眼中,那杨氏的一举手一投足,都足以令人神魂颠倒。他故意与杨氏隔开一段距离,随着走进屋来。杨氏坐定后,同范把自己家中的情况简要地介绍了一下,并指着后檐墙说:“这是一道夹壁墙,乃是祖上为避乱世修的栖身之所,里面虽然不大,却也可以容身,夫人平时可在里面躲藏,烦闷时就出来散散心,杨某是有功名的人,谅没有人敢轻易闯我的宅院。”那杨氏却问道:“不知我丈夫现在如何?是不是在到处找我?:杨同范故意吓唬她说:“涂如松已经在官府告你与奸夫拐款潜逃,现在县里悬赏缉访你,只要查到风声,就抓到县衙,投在监狱里永世不得出来。”杨氏那桃花般的脸上,罩上了一股怒容,说:“想不到他竟如此狠毒,打骂还不算,竟然想叫我吃官司,我偏偏藏着不出来,看他到那里找我。”杨同范少不得假仁假义劝上几句,就站起身来说:“天色已近午时,夫人想还未用饭,且吃了饭再休息吧!”说罢吩咐一声“开饭”,早有两名侍女把准备好的酒饭摆了上来,杨氏稍事谦谢,就率先入了座。酒席之间,杨同范殷勤地斟酒布菜,把个杨氏哄得不如何感激才好。吃罢饭杨五荣先起身告辞,杨同范也不挽留,只是嘱咐他时常到这边来看望姐姐。五荣见同范如此热情,也觉放心,高高兴兴地去了。屋里剩下同范与杨氏两个人,同范坐在那里,两只眼睛只滴溜溜地在杨氏身上乱转。杨氏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低垂着头轻轻地说:“杨相公且歇息去吧,妾身也有些困乏,不敢久陪了。”那杨同范仗着三分酒气,斜睨着杨氏说:“夫人不必见外,俗话说:‘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同范久慕夫人芳名,难道就不能多陪你一会儿吗?”那杨氏原是个乖巧之人,听了同范这番话,早已明白了他的心思,不觉粉面绯红,手足无措,低着头一声也不言语了。杨同范心中“嘣嘣”乱跳,站起身来走到杨氏身后,见她正用一双白嫩的小手绞着一只小巧的手帕,那微带酒意的神态更加媚妩动人,一时色胆包天,竟伸手把杨氏的手揽进怀里来。杨氏面孔红涨,呼吸急促:瞪了同范一眼,有些娇嗔地说:“杨相公莫非要勾引妾身吗?”同范“咕咚”一声跪在地下说:“小生垂幕娘子已久,只是无缘相会,今天娘子避难来到我家,岂非天缘巧合,望娘子体谅小生垂慕之情……”,杨氏到了这个时候,一则已有醉意,春心荡漾,二则羡慕杨同范的功名富贵,三则自知已入杨府身不由己,遂不再拒绝,这一对水性男女,只接触了不到半天就厮混到一起,做了一对露水夫妻。从此后,杨同范索性天天晚上到杨氏躲藏的北屋来过夜,二人如鱼似水,如漆似胶,简直形影不离了。尽管如此,杨氏对涂如松被拘入狱的消息却仍然一点也不知道,那杨五荣受杨同范的指使,每隔三五天总要到县里哭闹一次,麻城县里的百姓送了他个外号叫“杨疯子”,而知县汤应求对此案却仍然迟迟不予审理。
其实,汤应求一刻也没有闲着。在一个小小的县城,发生了一个找不到尸首的凶案,而被告又是全县瞩目的首富之户,这无疑算是一桩特大案件了。案发以后全县为之轰动,自然不能不传到上宪大人们的耳朵中。几个月来从省里、府里都发来过询问此案的文书,汤应求简直无法回答,而举县乡绅最近竟联名上书,请县里作出明确决断,或将涂如松判罪,或将其释放,断无不明不白地久囚牢房之理,这一切都给汤应求很大的压力。但是,他左思右想反复权衡,觉得在目前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无论怎么处理都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