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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咯咯,你只能创造我,不能毁灭我!没有人会杀死自己的儿子!”
在一身冷汗之中,由幻像里惊醒过来。我的儿子,一点也不错,那……精怪,自然是我的儿子,它是我的精和蛙结合的,我是它的父亲,它那不可测的生命源自我!
我真的不能毁灭它,一毁灭它,我就是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我感到事情越来越严重,这精怪竟然有它出生的权利,竟然在它雏形的胚胎时期,已经懂得利用人类的道德观念来束缚我的行动?竟然可以对抗我的行动,使我自己对自己的行为受到约束,哼,我决不会屈服,只不过是一个胚胎怎能影响我?
胚胎的发育以超速度进行,已经不再是雏形了,已经可以看出,是一个脊椎动物的胚胎。
估计,从现在起,到它发育完全,至多需要一百天,一百天之后,一个精怪,就可以脱离培养液运用它自己的器官,呼吸空气,摄取食物中的营养,而单独生存了,一百天……
越来越多地喝酒,我必须藉酒精来麻醉自己,虽然醉后的幻觉越来越可怕,可是清醒时,想到一切,却更加令人战栗!
随着胚胎发育的增进,我制造出来的精怪,面世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它面世之际是什么样子,全然是无法想像的!
我宁愿它像我在幻觉中见过的许多可怕的形象之一,但那还是可想像的,最可怕的是,出世之后的精怪是一种全然无法想像的,那真令人战栗。我开始想到,我是不是要侵犯上帝的职权,所以应该受到如今这样的惩罚?
我把我的想法提出来和同学讨论过,但是却得不到答案,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把他们倒吊起来,也不会想到我在做什么!
日子越来越近了,我必须要有决定,再过了不几天,精怪的胚胎就会渐渐成形,我不能忍受一个半人半蛙的怪物出现在我面前。
天,我该怎么办?
我真正感到了人的缈小,不过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生物罢了,可是我竟然无法忍受下去!我这样高超的科学才能,可以在实验工作之中,使我的才能得到发挥。可是我的心灵竟然如此脆弱,无法承受自然给人的才能之外的额外负担!
越来越多的梦幻,给我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我知道,我唯一可做的事,就是终止这个胚胎的生命,不然,不等这个胚胎成长面世,我的精神便会处于彻底崩溃的状态之中。
我决定了,即使这个精怪是我的儿子,我也要把它杀死,杀死!或者说是中止它的生命,中止它的发育成长,但那有什么不同,总之是我要杀死它!
我终于做了!
很容易,把它自培养液中取出来,浸入甲醛的水溶液之中,我相信,生命在一秒钟之内停止,纯粹是人的胚胎的话,是绝不会有任何痛苦的,但是半人半蛙的精怪呢,我不知道,我发誓不是眼花,我看到它扭动了几下,像是在表示它的痛苦和垂死的挣扎。
但是也不过是一个胚胎,等到它真的成了精怪之后,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因为它没有成长的机会,而我相信,今后人类之中,也不会再有像我这样具有丰富想像力的天才。
就算有,连我在心理上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旁人当然更不成功!
精怪没有出世就死了,它是我的儿子,我杀死了它,它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我也不知道,根本不想知道,只当没有这回事吧!
我已厌倦了,或许是我在心理上再也无法承受,我决心离开,一声不响地离开,但我会保存那个胚胎,用最妥当的方法保存它。
但愿,世人不会有人知道我这个秘密,这不是人力范围内的事,是神力范围内的事,我们不论如何解决,毕竟是人,无法和自然的规律违拗的!
愿上帝原谅我所做的一切!
厉大遒的日记到此为止。那自然是他当年突然放弃了学业,回到了故乡的原因。
原振侠在看完了日记之后,全身软瘫在椅子上,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寒意袭了过来!令得极度惊骇的还不单是厉大遒在日记中的记述的事,而是他在看到了一半之际想到的一件可怕的事!
厉大遒在日记中记载的事固然令人震惊,但那毕竟已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而且,那“精怪”的胚胎也停止了生长,虽然留给人们十分恐怖的想像,但究竟未成为事实。
原振侠在看到了一半的时候,就不期而然地想到了海棠的话来:“就像是武侠小说之中常见的情节:一个武林高手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笈内容全是他以前未曾接触过的,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后果地去学秘笈中的武功……”
等到原振侠看完了日记。之后,他心头的震骇更是无出其右……
应该是的,那种激素的合成方法不在了,厉大遒当年的实验记录也不在了,自然,是陈阿牛拿去了。陈阿牛从看到这本日记之后,到现在,已经有大半年了!
如果他照厉大遒的方法,使不同种类的生物的精子和卵子结合,那么,他已有足够的时间,培养出许多不知是什么样子的精怪来了!
厉大遒当年,在心理上承受不了违反自然的压力,看来陈阿牛也没有例外,他外出买醉,自称上帝,又自称地狱之主,全然是精神崩溃的前奏!更令原振侠毛发直竖的,是陈阿牛称这大屋子为地狱!
那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意味着在这大屋子之中,已经有了许多精怪?
他为什么不开灯?为什么在黑暗中求自己快点上楼?为什么三楼书房门要锁着?为什么自己在楼梯上,曾触到过另一个人的身子——那么软绵绵、滑潺潺的感觉,倒真有点像是一只奇大无比的青蛙!
原振侠杂乱无章地想着,在极度的震惊、恐惧感之下,有着强烈的想呕吐的感觉!
四周围静得出奇,陈阿牛说有点事要做,不知道是做什么。原振侠连吸了几口气,他的身子才算恢复了活动能力,他张口叫了几声,可是声音却出奇的嘶哑,他这才发现,自己口干得出奇,他免强润湿了喉咙,向门口走去。
他想打开门,再出声叫陈阿牛,可是,当他的手才碰到门柄时,却听得门外,传来了一阵声响,那种声响不是太响,可是也足以令人遍体生寒。
那像是一种爬搔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门上抓着,一下又一下,听起来,像是那不知什么东西,不是在抓着门,而是在抓着人的每一根神经一样,令人不由自主地发抖或战栗!
原振侠在陡地一呆之下,不由自主地大叫起来:“别进来,别进来!”
他实在是十分大胆的人,他过往的经历可以证明这一点,可是这时候,他也感到真正害怕,唯恐一个根本无法想像,不知是什么样子的精怪,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一面叫着,一面神经质地用力向门上踢着,发出“抨抨”的声响,一则可以将那种爬搔声盖了过去,二则他想藉此把外面的东西惊走,——他知道外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只不过突然无法想像是什么而已!
这真是他从来也未曾有过的惊恐: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其中一半来自人,而另一半,不知道陈阿牛用了什么,是像厉大遒一样用了青蛙,还是别的?人和兔的结合,人和鸡和结合,不论是和什么东西的结合,都是令人难以想像的,不单是恐惧,而且还给人以一种极度的恶心之感,不论从直觉上还是观念上,从道德概念或科学观点上,都难以令人接受!
可是,就是这样的事实,就在门外!
原振侠也记不清自己在门上踢了多少下,他终于停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
门上不再有爬搔声,四周围静得出奇,原振侠吞了一口口水,喉头仍然像火烧一样地干涸,他免强镇定心神,强迫自己向比较好的一方面去想:或许陈阿牛在看了厉大遒的日记之后,并没有照着去做,他不是只精通理论,不会动手的吗?
他如今的震惊,醉酒,只是为了知道厉大遒曾做过这样的事?
要是陈阿牛并没有照厉大遒的方法做过什么,那么,事态的可怕程度当然减到最低了!
原振侠想到这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情绪也从极度的惊恐之中,缓缓恢复了过来。
他干咳了两声,正想打开门,出声叫唤陈阿牛时,忽然听到陈阿牛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过来。
陈阿牛并不是在大声说话,但是古老的房子的木门,也没有什么隔音设备,所以原振侠还是听得见他在说什么,他听得陈阿牛的语气像是在责备一个孩子:“叫你不要乱走,你还是要乱走,你最不听话!”
一听得陈阿牛这样说,原振侠整个人又像是浸进了冰水之中一样!陈阿牛是在对谁说话?一个调皮的小孩子?在这屋子里,是不可能有一个小孩子的!
而且,陈阿牛说:“你最不听话”,如果是小孩子的话,屋子里还不止一个!屋子里当然不会有不止一个小孩子的,那么是什么?
才往好的一方面去想,宽了心的原振侠,身子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他明知道,自己只要打开门,就可以看到陈阿牛是对什么东西在说话了,可是他却实在提不起勇气来!
这实在不能怪原振侠的,当他想到,他一打开门,可能对着全然和人类自有文明以来的一切相违背、如此不自然的现象之后,任谁都会提不起勇气来的!
而且,这时,原振侠的思绪混乱之极,许多莫名其妙的想法都涌了上来,他忽然想到,如果是人和蛙的结合,那么,在生命的发展过程之中,是不是会经过蛙必须经过的蝌蚪阶段呢?如果经过蝌蚪阶段,那么“蝌蚪”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头,后面拖着一条尾巴?
在水里生活?
想起了许多怪异的念头,令得原振侠全然无法集中精神去做一件事,即使是旋转门柄、把门打开来那样的小事,他都无法完成。
或许,是由于在他的潜意识之中,充满了恐怖,根本不敢去打开那扇门!
由于当时的思绪实在太紊乱,所以即使在事后,原振侠也无法肯定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没有及时去打开门。
等到略为定过神来之际,他听到了脚步声,这脚步声,一听就可以听出,是从楼梯上传来的,那说明,陈阿牛到了门口之后,又下楼去了!
在这时候,原振侠陡然震动了一下,疾吸了一口气,把门打了开来。
门一打开,整个屋子,仍是一片漆黑,但是书房的灯光射了出来,可以在黑暗之中,依稀看到一些东西,原振侠看到了陈阿牛的背影,正在向下走着,在陈阿牛的前面,或者还有着什么,可被陈阿牛的身子遮着,却无法看得见。
原振侠立时叫:“陈阿牛!”
他一面叫,一面向下便追。刚才,他犹豫着没有勇气开门,这时,他鼓足了勇气追下去,不论将要面对的现实多么可怕,他都准备去面对了,可是,他却再度犯了一个错误。
他奔出门去的速度太快,手一带,书房的门陡然关上。
书房的门一关上,便隔绝了光线,眼前陡然黑了下来,变得什么也看不见了。而当时,原振侠只是想着,只要追上了陈阿牛,就什么都可以清楚了,他也不在乎是不是黑暗。
自然,以后发生的事,会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若是他有多少预知能力的话,当时必感到陈阿牛到楼梯的转弯处之际,他就一定可以看清楚在陈阿牛身前的是什么东西了!
这时,在黑暗之中,他追了下去,他对那大屋子不是很熟悉,楼梯在什么时候转弯,他也不清楚,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