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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睁开了眼睛,把目光转向了武候祠那面。往北的围墙一直向上延伸,和一栋楼房的围墙接在一起,中间没有任何空隙。往南的围墙延伸了一百多米就是一条巷子,似乎有些路牌立在巷口,对面也是一排围墙,不高,里面没有建筑,印象中好像是个很小的社区活动广场?
上卫生间?买水喝?都有可能。
龙飞快步向小巷走去,郎樵紧紧跟上。巷子的路面很破旧,积起了一个个水坑,但围墙却很新,参照武候祠涂成的朱红色,墙头还安了彩色的琉璃瓦。两人在巷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四十来米,围墙一下凹了进去,果然是个社区广场,中间有棵大黄果树,枝叶非常的繁茂,再往前不远,有道宽阔的铁门,上方横着块牌匾:
古井茶园[小说下载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围着大树绕了一圈后,龙飞跳上了花台,闭上眼睛,右手掌抵在树干上,凝神感受气息。也很深了,天气开始变凉,四周并不寂静,不时有车辆疾驰而过的呼啸声从远处传来,但听不到蝉虫的嘶叫。四周的空气有些躁动,是那种来自心底欲望的萌发而产生的躁动。龙飞想起了郎樵说的话:城市的夜晚就像都市白领的内心——也许夜晚才是最真实的。龙飞舔了下嘴唇,开始理解为什么罪恶多少都要和黑夜拉上点关系。
这只是一棵普通的树。龙飞跳下来,正准备向茶园走去,郎樵的电话响了。他皱着眉头,但没有丝毫的耽搁,马上接通了电话:“小安吗?嗯,知道了,在沙河?王法医已经到了?好,我马上到,你们保护好现场。”
挂掉电话,郎樵匆匆说道:“又出命案了,我得去一趟,送不了你。你自己先回去,不要一个人冒险,明天要有空我再和你来这里——最近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整个城市都有点邪气。调查戏子的事情,我会叫人去,明天再和你联系。”说完就急匆匆滴跑出巷子了。
龙飞看着郎樵高大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视线里,叹了口气。这个郎樵,表面上大大咧咧的,但每次自己处理事情,实际上都有他在旁边悄悄支持。现在他走了,自己是该继续调查,还是回家睡觉呢?黑夜会让人恐惧,黑夜也会也会让人萌生罪恶,黑夜更容易让人脆弱。龙飞犹豫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向茶园。
冰冷的铁栏杆有道铁锁,里面是个很大的院子,南面有排青瓦房,绿化得很好,在这个日益浮躁的城市里算得上相当希罕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气,似乎是金银花的味道,在这清冷的夜晚让人迷醉,但龙飞却嗅出了一丝淡淡的躁动——让人内心萌生罪恶欲望的躁动。他用力扭了下,铁锁很牢靠,再一推,门缝也很小,于是攀着铁栏杆爬到了围墙顶部,再用力抓住墙沿,双臂一使劲,翻到了围墙上。
围墙内没有动静,看来里面并没有人。龙飞跳进院子,发现衣服已经又湿又脏,他轻轻地咒骂一声。空气中那股躁动的气息更加浓烈,沿着气息,他来到院子的角落,地下微微凸起一块石板,中间黑洞洞的,原来是口井——怪不得叫古井茶园。黑洞洞的井口似乎有阵阵阴寒之气冒出,混合着金银花浓烈的香气,让龙飞愈加躁动。他皱了皱眉头,很明显,这里就该是阿星发现的诡异地方了。但很奇怪,水井附近并没有见到任何的封印,而且连院子里也没有。
龙飞又仔细地观察了这个院子半天,终于发现,房屋是新修的,井口的石台也是新换的,地上原有的痕迹看来都被翻修时给弄掉了。他探头看了看黑洞洞的井口,一米多深的地方就是井水,倒映出黯淡的星光,还有自己黑糊糊的头像。躁动的气息不断从黑森森的井底涌出,撩拨着龙飞的心——他似乎隐约有种作恶的冲动,甚至是渴望。
井底到底有什么?难道是罪恶萌发的源头?
阿星的那句“事毕,存疑”,指的又是什么意思?
龙飞沿着井口踱了几步,躁动的罪恶的冲动始终若有若无绵绵不绝。他脱下鞋,掏出手机,放在井口旁,双手撑住井口,脚踏着井里的石缝,试着慢慢将身体放到井里去。很快,他的脚踏破了宁静的井水,荡漾起破碎的水波,凉凉的井水润着脚,感觉很舒服,躁动的气息似乎也被荡漾的水波冲散了,变得捉摸不定。脚很快被水淹没,接着又是腿、臀部,但他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咬咬牙,加快了身体下潜的速度,冰凉的井水很快没过了腰、胸部。井里的空间十分狭小,晃动的水波使空间的局促感更加强烈,龙飞开始慌乱起来。水很快没过了脖子,嘴。。。。。
在井水没过鼻子的刹那,龙飞闭上了眼睛,冰凉与黑暗、还有对死亡的恐惧使他突然感到无比的恐慌,他来不及多想,双手拼命顶住井壁的石缝,双脚乱蹬,四周的一切声音都被拍水声所掩盖,慌乱间他嘴里呛了几口水,立刻剧烈滴咳嗽起来,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的上身已经冒出了水面,黯淡的星光正在头顶闪烁。他这才松了口气,奋力一撑,人整个出了水井,随即软软地瘫在了地上。
郎樵急匆匆来到东二环的沙河旁,几辆警车停在桥边,桥下的一个白色大褂在夜色里很显眼,应该就是王法医了,旁边几个警员正在紧张的忙碌着。他快步下了桥,和大家打个招呼,王法医见他来了,便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向他介绍情况。
死者是个年轻的女性,大概18-22岁之间,死亡时间大概为5个小时前,也就是头晚上9点左右。案发地点并非第一作案现场,抛尸现场就在河边。死者的头被砍下,藏在杂草里,面部肌肉扭曲得非常厉害,似乎生前受了很大的痛苦;躯体就扔在河边沙滩上,全身赤裸,双手有明显的绳索捆绑的痕迹,身上有多处较严重的擦伤,但没有被性侵犯的迹象。目前从死者面部肌肉及身上的擦伤和捆绑痕迹来看,死者应该是活着的时候砍头致死,至少是死前还能明显感受到痛苦。凶手显然对人体结构不是很熟悉,死者颈部的切口并不整齐,至少被砍了三刀才导致头部与躯体分离。推测作案工具是一把很锋利的刀,刀身最厚处不超过1厘米,刀刃长度超过了40厘米。
“应该和前两起斩首案件是同一个凶手。”王法医冷静地说道。
郎樵望着躺在沙滩上的尸体陷入了沉思。这已经是近期来发生的第三起斩首案件。前两起案件,一起发生在2月21日,死者是个50多岁的流浪汉,被人发现死在垃圾堆里,满身酒气,头被利器砍来只剩一层皮连在颈部,血流了一地,场面非常血腥;凶手用的也是一把厚不过1厘米、长至少40厘米的利器。后来查实,死者是在服用了大量安眠药物后,在濒临昏死状态下被凶手连砍数十余刀导致而死。还有一起发生在4月30日,一个乞讨的老太婆在一个死胡同里被斩首,头颅滚落在距离身体四五十厘米的地方,凶器和前一起案件相似。据查,死者是被凶手用脚猛踢头部导致昏厥后实施的斩首,颈部大约被砍了5-6刀。迄今为止,这两起案件均没有任何线索,但因为作案手法有相似之处而被合并处理。
现在,事隔两个多月,又发生了这么一起斩首案件。从作案凶器、手法来看,三起案件很有相似性。受害人则由老年流浪人员变为了年轻女性,似乎凶手的作案目标是随机的。而凶手的行凶手法,由斩首前设法使受害者昏迷,到在受害者意识比较清楚的时候直接斩首,说明凶手的手法越来越凶残。凶手从十几刀还斩不断头颅,到现在三四刀就把头颅可以砍下来,似乎说明他是通过不断的斩首演练,想达到熟练斩首的目的。
那凶手斩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无名死者白花花的躯体在黑褐色的沙地上格外醒目。这是个年轻的躯体,白皙、丰满,硕大的乳房僵直地挺在胸前,但丝毫不能引起一个正常男人的性兴奋——她的身上沾满了暗黑色的血迹和乌黑的淤泥,皮开肉绽的脖子上结了一层血痂,显得异常的恐怖而恶心。郎樵突然间一阵反胃,禁不住想起来他第一次看见的凶案现场的尸体来。
那是郎樵读警校时到基层派出所实习的事情,那天他正在辖区内跟随师兄巡逻,接到报案电话,说是某小区内有人被杀了。两人飞快地报告所里,同时向现场冲去。一路上,郎樵又紧张又兴奋,跟在师兄的后面进了案发的房间,门大开着,他突然看见客厅里的沙发上斜躺着一个人,上半身赤裸,露出和今天这具尸体同样丰满的乳房;她的脸上和颈部都沾满了鲜血,已经凝结成了黑红色的血痂,根本看不出相貌、年龄。她的左腿弯曲着压在右腿上,双臂摊在沙发靠背上,手无力地垂下,指尖上还有一滴已经凝结成血块的血。郎樵当时就在过道上吐了,一连三天都没赶吃肉。
这么多年过去了,郎樵见过了无数的尸体,感官早就麻木了,曾经还有过刚验完尸体就在车上擦擦手开始吃饼干的时候。比今天斩头的尸体还恐怖的也有几具,但不知怎么今天居然还会感到恶心。他黑着脸,摸了摸身上,没有手绢也没有纸巾;小安及时发现了郎樵的异样,赶紧摸了包纸巾递过去。郎樵想了想,并没有接,闭上眼使劲掐了掐太阳穴,然后做了个深呼吸,又转身挑衅性地看着这具白花花的躯体。
凶手疯狂地斩首,追求的是嗜血的快感,还是某种邪教仪式?人生而复死死而复生,生命的循环究竟是一个封闭的圆圈,还是螺旋式的超越?但死亡并不意味着终结,就好比几个小时前所见到的那个戏子的鬼魂。神秘的血眼拼图、阿星失踪、戏子的鬼魂、武候祠旁未知的邪恶、被斩首的尸体,是不是有某种联系?
黑沉沉的河水无声地从身边流过,暗夜的星空晦涩不清。这样的黑暗中,究竟蕴藏着多少罪恶?郎樵的脸色严峻起来,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局领导会让他亲自处理阿星这么这样一个貌似普通的失踪案件了。他摸出表来一看,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这个时候,龙飞会不会还在武候祠,继续访查呢?他赶紧拨通了龙飞的电话。
龙飞盘腿坐在井口,湿漉漉的衣服沾在身上冰凉,梆硬,刺激着他的每一股神经。井口依然散发出持续的躁动的气息,混合着金银花的香味,持续撩拨着他心底的欲望。秘密就在井下,躁动的罪恶气息来自井底。问题是为什么看不见阿星的封印?难道是阿星并没能成功处理掉这个邪异的古井?
夜空变得晦涩不清,龙飞觉得异常的沮丧和落寞。多少年了,他勤奋地攻读了数不清的典籍,心存大志,却一直没能成为一个成功的法师。莫博士曾说过,成大事者,必须具备执着的信念,以及平和的心态。或许自己正缺乏这么一种心态?
练功即是练心。没有动人的经历,又何来动人的法术?
想到这里,龙飞傲然起立,望着黑洞洞的井口,平静地走了过去。他双手撑着井口,慢慢地把身体沉了下去。水漫过了腰、胸,漫过了嘴,龙飞无惊无喜,闭上眼睛,把手放松,井水激起一个漩涡,他完全沉了下去。水凉凉的,全身沉在里面感到很舒服,四周没有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身体的下沉。突然,龙飞觉得身子陡然一重,感觉空气也燥热起来,眼前也似乎出现了一丝亮光。他睁开眼睛一看,禁不住呆了。
天色血红,黯淡,不知道是白天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