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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爱大米-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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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振球:你这说法我不赞成。我们今天谈信仰的时候,有些东西是无法回避的。因为你如果抽象地谈信仰问题,他就会质问:“谁说我们没有信仰,我们有信仰。儒家有儒家的信仰,道家有道家的信仰,佛教就是信仰,更不用说某某主义的信仰了,谁说我们没信仰,我们有信仰。”所以,在当下我们应该把这些问题都提出来。我觉得你说留待下一步的那些问题恰恰是我们当下要做的问题。而且只要你提出信仰的命题,你就无法回避对我们近代史、现代史的反思和审视,对我们传统文化的审视,甚至包括对无神论的批判。当然我们是不是都能把这些话题诠释透彻,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但是我觉得,仅仅只是把信仰作为一个话题提出来远远不够。允许我们提到哪一程度我们就要提到哪一程度。还有当下的一些非常严重的情况都是与缺乏信仰紧密相连的。这些问题都应提出来。即使一提出来可能会使问题复杂,甚至可能超出了我们自身的能力,但一开始我们就应把信仰问题从这里提出来。

摩  罗:在二十世纪刚开头的那时候 ,如陈独秀他们强调从境外借鉴资源,他们的努力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些资源让中国享用了一百年。但它留给我们的结论是:缺陷非常多。因为在操作过程中,在实践中,它所造成的灾难太大。我们由这灾难推断他们的学说,发现他们的学说在学理本身这层面是有缺陷的。正因为有这样的缺陷,我们现在就应该找个补救的方式。余杰在跟读者交流时,反复强调一个意思:“我所说的都是五四那代所说过的话”。这话在我听来觉得特别的悲哀。为什么走了一百年,我们只是重复五四那一代人给我们提供的一些现成的东西,我们为什么没有一些新的东西?我们这一代人是干什么的?我们这代人在跟陈独秀那代人比起来,经历了更多的挫折,更多的苦难。陈独秀面临的是五千年未有的变局,他们对这“变”本身有无限的期待,怀有无限的信心。比他们早一两代的维新派,更是非常有信心的,但是他们还仍然为中国提供不了新的精神资源。

余 杰:梁启超在上个世纪之交,写了一部幻想小说《新中国未来记》,描述了一个民主、富强的新中国。字里行间洋溢着单纯的乐观情绪。他在戊戌变法失败之后流亡日本期间,居然能够写出这样信心十足地文字来。今天回过头来看,他对困难仍然估计不足。

摩 罗:中国享用他们的资源一百年之后,让我们感觉到的是满目苍凉,满目苍痍。那几代人所具有的信心和朝气,在我们身上再也找不到了。我们比任何一代人所承受的苦难、失败和绝望都更多。我们为什么不能在鲜血浸染的历史土壤中,生长起一点点超越前人的东西?
我们应该对五四那一代人理论与实践上的缺陷作一个理性的反省,再在他们的基础上往前走一步,或者说谦虚一点说,我们应该给他们补上一点点东西。我们不说超越他们,不说走得更高更远,我们至少也应补上一点东西。有了这个“补上”,那么我们在心理上能够得到一点安慰。十年之后,我希望余杰在回答读者的时候,他能够说:“我主要是重复五四时代先贤的话,同时我也补上了一个东西。”这个东西是什么,我觉得应该是“信仰”。如果真地能够在民族文化中凸显信仰问题,我们这代人就可以说至少尽了一点力。我们必须在陈独秀的民主、科学之后,再补上信仰。我们必须尽力去补——于事无补这个可能性完全是有的,但是我们不应该放弃这种努力。再也不能继续由科学、民主或者一些其他更加低层的概念来代替或压抑信仰问题。我们要把信仰从遮蔽之中打捞出来,把它提供给中国文化界,也提供给中国历史。

余 杰:五四之后八十年来,几经周折,民主与科学在中国依然没有扎下根来。我打个比方,这两个理念之于中国,就好像是油浮在水面一样,而不是像盐融水中。我认为,这背后的根本原因在于,五四先驱者们移植了民主和科学这两种西方文化中基本的理念,却忽视了产生民主和科学的西方浓郁的宗教文化背景。也就是说,移植了两棵树,却没有注意到它们生长的土壤以及土壤中所蕴含的特殊元素。他们不是无意中忽略的宗教信仰问题。相反,五四一代人,能够以开放的心态对待西方先进的文明,包括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方面,偏偏对宗教信仰持批判的或者疏离的态度,这一点从“科玄论战”中就可以看出来。在西方本来不成其为矛盾的科学与宗教信仰两大领域,在中国去却被错误地放置于“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位置上。五四一代人中最优秀的分子,如蔡元培、陈独秀、鲁迅、胡适等人,都对宗教信仰问题有较大的保留。当然,我们不能苛求先贤们,他们跟什么也没有做的我们相比,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正如摩罗所说,我们也应当有给五四“添上一点东西”的自信与勇气。

任不寐:刚才摩罗说到关于五四提出的民主与科学供我们用了一百年,这个概念不是很准确,其实那是糟蹋了一百年。再一个,五四时期引进的那些东西使“灾民暴政”更加可怕,更是走向极端,形成了巨型的集权主义,这个非常重要。第二个,民主、自由和信仰之间的关系的认识还是得从头开始,100多年来我们发现,自由和良知是不可或缺、一损俱损的。五四最大的问题是将自由当作富强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于是良知让位于实用理性,结果是自由的淮橘为枳。这既是中国100多年来的实践所证明的,毁灭或无视信仰或良知,自由终于成为奴役。也是俄罗斯的今天所证实的,缺少信仰,仅仅依靠经济人理性同样不能走向自由秩序。自由是一种选择偏好,人类为什么具有这种偏好而不是相反,良知信仰是唯一可以解释的。与此相关的,我们提出信仰问题,应该类似当年俄罗斯的新精神哲学运动。作为一个文化运动,我们对自由的理解…………对自由在信仰、良知层面上的理解…………就必须回应并超越目前自由主义和新左派的争论。在这场争论中,我们应该通过超越来弥补知识界的分裂。尽管我以为,我们大多数朋友是“中间偏右”的。我批评自由主义,也批评新左派。
但我感到至少自由主义还是讲道理的,也可以与之讲道理的,自由主义的主要问题是,对于理论自由主义而言,它的自由缺少信仰的根基,对于经济学自由主义而言,它的自由既缺乏历史前提,也缺乏宗教力量的制衡。至于新左派,真是很难对话,一方面是不知所云,一方面是你若碰到了“爱国贼”之类的朋友,遇到的就只有抒情和口号。从他们的言说方式上看人的有限性更清晰,也许这从反面提出了信仰对“人文精神”的拯救意义。

信仰与个体生命价值的关系,
以及悲悯意识与忏悔意识的生成

尹振球:有好多事情是跟平民百姓有非常直接的关系,比如我跟摩罗说的,那个霸州警察打死司机的事情。我觉得完全可以这样说,今天的中国比起五四那一代人面临的状况还要严峻。整个社会基本的伦常都没有了,五千年都不正常,都没有崩溃到今天这个状态,而且已经麻木到令人无法忍受的程度。你看就是这个人无缘无故地被一个警察打死了,可是这个县级市的市政府、市长、市委书记还出来为杀人的警察辩护。这一政府行为所反映出来的问题是极为可怕的,首先是这个无辜的人被打死了,可是官员们完全无动于衷,一点点的悲悯与同情都没有,为什么官官相护的冲动完全泯灭了他们起码的人性?还有,当这一案件已经被外界完全公布开来以后,已经成为舆论焦点之后,他们对可能产生的压力——无论是下面的,还是上面的,都毫不在乎,认为他们可以去保他,这充分说明在这些普普通通的官员眼里这个社会已经毫无正义可言,他们完全可以颠倒黑白,为所欲为。

摩  罗:对,可以诬陷被打死的人为歹徒。

余  杰:比这个事情更典型的是英国的。几个月前发生的多佛尔惨案,几十个来自中国的偷渡客在集装箱中被活活闷死。中国官方除了谴责西方的移民政策就是加大对偷渡到打击,没有官员去参加死亡士人的葬礼。在官员们心中,这些人丢了中国的脸,死有余辜。但英国的一些老百姓不这么看。他们为死难者举办了隆重的哀悼仪式,几百个肤色不同的孩子前去参加,他们手上拿着点燃的蜡烛,为那些孤苦的灵魂祈祷。还有的孩子手上拿着那玩具,这些玩具上写着“中国制造”的字样。孩子们说,那些死难者也许就是为我们制造过玩具的人。
这又可以牵扯出一个大问题:正因为中国没有坚实的信仰传统,所以自古以来,“爱”在中国就只能表现为一种血缘、宗族乃至种族之“爱”。一个中国人,很少去爱异族的人,很少关心其他民族的苦难。当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在注视着非洲干旱地区的难民的时候,中国人在哪里呢?有人说,我们自己已经够苦的了,哪里还有功夫去关心别人?但是,这种解释是苍白无力的。

任不寐:还有一个就是南京德国商人被杀案。凶手杀了德国奔驰公司的经理,被判了死刑之后,德国人要求减刑。在他们的要求被拒绝之后,他们提出抗议,他们认为极刑违反了人道主义精神。这就像摩罗所说的,面对这样的问题,我们感到很自卑。这也正是忏悔问题提出的原因之一。

余  杰:那个杀人犯是未成年人,十七岁。

摩  罗:美国有一个受难者家属联谊会,那些被人家杀死的人的家属组成一个组织,要求为杀人犯减罪。

任不寐:其实我们所讲的这些黑暗面,是我们提出信仰问题和忏悔问题的一个方面。还有一个方面,我们面对这样的东西而无能为力,这是我们提出信仰问题更为深刻的理由。

尹振球:我还要补充一点就是,我们往往认为一大群人的苦难才是苦难。比如说一下子犹太人几百万被杀死,或者哪个地方一个大的恶性案件,死了几百成千人,才引起震动,而对某一个具体的个人,他的死却可以忽略不计,这个状况也跟我们缺乏信仰有非常重要的关系。像霸州的这位司机,只要有一件——一件这样的事情出现,整个民族都不能把他放过去。这件事之所以出现,当然有其必然性,应抓住不放。每一件事件本身,我们把它追究起来,都有其必然性。比如说霸州这个人被杀死,如果没有我们现在这样一种政治专制性质——政府不是老百姓选举上来的,没有基本的舆论自由,这些政府、这些警察如此胡作非为,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吗?每一个事件它本身并不是偶然,它完全是所有的国家机器、所有现代的黑暗、所有的罪恶在杀害这一个人,然后它把这样一个惊心动魄的杀死无辜者的事情不断地一次一次地去重复。每一个被杀死的无辜者,他们的存在价值都是不可让渡的——我们必须要有这样一个基本理念,应该是这样一种状态。不是非要等到杀死多少人,才是不可原谅的。它只要杀死一个人,我们就不能让它放过去,因为这每一个案件会不断地重复。但是今天我们出现那么多事情,还是那么麻木。二战之后,在审理法西斯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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