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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向南向唐局长汇报道:“死者肺部有大量水肿现象,由此肺脏体积膨大重量增加,这是导致死亡的惟一原因。死亡时间应该在前天上午十一点钟左右。”
“你可以肯定是溺水而死吗?”唐若飞眯起眼睛问道。
“死者溺水死亡,这一点确凿无疑。”叶向南停顿了一下,又迟疑道,“不过,令人可疑的是,死者肺部的水质与布丁河的水质不尽相同。”
钟慨血往上涌,道:“到底是什么水?”
叶向南道:“从化验结果看,应当是全市统一供应的自来水。还有,死者头部虽没有明显外伤,却有脑震荡痕迹,很可能是钝器外裹绵纱之类击打所致。”
唐若飞在地上踱了几步,沉声说:“如此说来,钟世杰同志是被人谋杀,而非失足落水。而且,布丁河也并非是犯罪第一现场。”
叶向南点点头道:“很有可能。”
唐若飞把目光转向钟慨,沉缓道:“你怀疑是谁干的?”
钟慨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田鹏远。”
唐若飞道:“有证据吗?”
钟慨痛苦地摇了摇头。
唐若飞上前双手按住钟慨肩膀,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是无言以对。待了一会儿,他蓦然惊觉道:“咦,小谢呢?”
钟慨闻言,连忙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刚才还在的谢虹,倏忽之间已不见了。
钟世杰的确是被人谋杀致死。
程北可将钟世杰诱至一处清冷的宾馆外,却并不急于进去。他站在门外的台阶上,抬腕看表,那神情似在等待什么人。不一会儿,一辆黑色小轿车如风驶至,随即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同样戴了副墨镜气宇轩昂地走了下来。
钟世杰隐身在远处,连忙定睛一看,心里不由狂跳了起来。那人不是别人,依稀便是田鹏远。
他掏出纸笔,迅速记下了几个字,叠好,藏在身上。
田鹏远和程北可见面之后,却只是佯作不识,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一前一后,拉开数步距离走进了宾馆。
钟世杰悄悄尾随,见二人进了电梯,楼层数字节节上升,最后显示在最高的顶层十八层停下。他瞧见左右无人,随后也来到了十八层。
走廊里静阒无人,他小心谨慎地一边走,一边注意留神着每一个房间的动静,终于在接近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里,他听到了里面有谈话声。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凝神谛听着,同时用眼睛的余光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里面声音不大,隐隐约约的,似在密谋着什么。
只听得程北可献计献策道:“田市长,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刻不容缓,否则后患无穷,你一定要当机立断,千万不要有妇人之仁呀……田市长,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咱们不妨……田市长,别再犹豫了,无毒不丈夫,常言道死无对证,只有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程北可侃侃而谈,毕恭毕敬地一口一个田市长称呼着。
屋内田鹏远却似在踱步沉思,半晌不语。
钟世杰蹙起眉峰,心中暗暗思忖这二人又要做什么坏事?他聚精会神,把耳朵更紧地贴在门上窃听,一时间忘记了危险。
却不提防此时田鹏远并不在这间屋里,屋内只是程北可一人,这是他为了吸引钟世杰的注意力而唱的独角戏。相邻的一间房门被轻轻地打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手里举着一根缠裹着厚厚纱布的铁棒,从钟世杰身后蹑手蹑足地过来,照着钟世杰的脑袋便是一下。
钟世杰觉出了异样,正待回过头察看,却只觉得后脑勺上重重地挨了一下,紧接着眼前一黑,身不由己地软倒在了门前走廊上铺就的猩红的地毯上。
程北可和打手一起,三下两下麻利地将钟世杰拖入房间内,并随手关上房门。
程北可在屋子中间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径直走到卫生间,他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面的洗漱台,接着无声地阴阴笑了起来。
少顷,他用水塞将肉粉色的洗脸池堵住,然后双手同时拧开两个水龙头。两股洁白的水柱激射而出,不一会儿,水池内便迅速地注满了清澈的自来水。
待钟世杰苏醒过来时,他的双臂已经被那个壮汉反拧在身后,程北可手里捏着一张二指宽的小纸条,正兴趣盎然地欣赏着。
钟世杰一望之下,正是自己以备不测时藏在身上的那张纸条。不意被谙熟此中门道的程北可搜了出来。
只见纸条上记载着:雄丰宾馆。程北可!田鹏远(?)
下面另起一行是日期:×年×月×日×时×分,时间精确到了分钟。
程北可边念边戏谑地笑道:“田鹏远。问号。钟世杰,你果然上当了。不过你这个昔日自命不凡的检察长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老眼昏花不敢确认。现在,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田市长,不妨告诉你,站在你身后的这个小伙子叫小亮,是我豢养的一个打手,他不过相貌、身材略似田市长而已,我又把他加以一番训练和包装,使他看上去又添了几分形似罢了,从专业角度讲,还远远未到逼真和神似的程度。嘻嘻,这里哪里有什么田市长,只有我程北可一人在这屋子里面唱独角戏。怎么样,我的表演还过得去吧?是不是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炉火纯青的地步?”
程北可念完,当着钟世杰的面,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打火机。他点燃纸条,眯着眼睛观赏着那红弱的火焰舔着纸条,直至将那纸条一点点烧成灰烬。
钟世杰怒发冲冠道:“你们想干什么?”
程北可慢条斯理道:“想干什么?想干什么你刚才不是躲在门外,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了吗?你要是还不明白,我不妨再告诉你一遍,我们想要你死!”
程北可恶狠狠地向小亮一招手,身高力大的小亮随即将钟世杰的头猛地按入洗脸池内。
钟世杰只觉得眼前茫茫一片水雾,窒息的感觉涌来,他剧烈挣扎起来,求生的欲望使他力量陡生,又猛地将头从水中不屈服地高仰了起来。程北可见状连忙扑上去,与壮汉一道死死按住了钟世杰的头。并再一次压入水池中。不一刻,钟世杰让四只手牢牢按住了头颅,被凶残地活活溺毙在洗脸池内。
程北可又从死去的钟世杰身上摸出家中钥匙,交给打手小亮,并令其迅速潜回钟世杰家中,趁那天心等人尚在植物园内游玩未归,偷出钟世杰平素钓鱼所用的鱼具。
其后,二人将钟世杰移尸至布丁河,抛尸入水。布置了钟世杰来此钓鱼,不慎落水身亡的现场。
做毕了这一切,小亮蓦地想起了什么,他从身上掏出钟世杰家中的钥匙,笑着咕哝了一句,扬臂正待抛入水中,程北可见状,连忙阻止。
小亮不解道:“都大功告成了,还留着这玩意儿干什么?”
程北可接钥匙在手,深谋远虑一笑道:“留着吧,也许说不定哪天它还能发挥余热,再度派上用场哪……”
二人在气氛友好的笑声中上了车,程北可一反来时,他口称小亮累了,推让其坐入后排座去休息,并抢先一步坐进了驾驶座。
小亮浑身不自在地坐在后排座上,不好意思道:“程哥,这怎么敢当?哪有让大哥开车,当小弟的反而坐在后头享受的道理?”
程北可不以为然道:“小亮,咱俩谁跟谁?今天你帮我完成了奇功一件,多有辛苦,我应当重重犒劳犒劳你。”
说罢,摸出一罐筒装啤酒来,扔给后座上的小亮。
小亮忙不迭称谢道:“程哥你太客气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平常老受你关照,始终无以为报,这区区小事,还不是小弟我应当做的。”
他受宠若惊地打开啤酒,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程北可,随即仰脖一饮而尽。
程北可一踩油门,驱车沿着布丁河岸向上游荒寂无人的芦苇滩驶去。
片刻之后,小亮手捂腹部忽然嚷痛起来。他另一只手艰难地扶上程北可的肩膀,示意程北可停车。孰料,程北可头也不回,置若罔闻。
小亮终于反应过来,又骇又愤道:“这啤酒里有毒,你、你想杀人灭口?!”
程北可并不否定,他淡淡一笑道:“是。说实在的,在你身上下了那么大的投资,我也舍不得让你死,可是兔死狗烹,卸磨杀驴,这本是历代用人之道,没办法,事出无奈,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小亮,你应当体谅我的难处。”又假惺惺劝道,“小亮,这世界太苦,其实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你就安心地、欢欢喜喜地去天堂吧!我向你保证,我决不会忘了你这位有功之臣,以后每逢你的忌日我都会给你烧纸的。”
说话间,小亮已经是痛得面目扭曲,说不出话来,他如一只龙虾般蜷缩在后座上,突然身体一挺,七窍流血而死。
钟慨强烈地意识到,父亲的死必与自己正着手调查的案子有关。他脑子里不断迸出“田鹏远”三个字。他依稀觉察到父亲多年来,始终在不懈地追查当年鸿图造纸厂的那桩失火案。田鹏远遇刺案发生后,父亲暗中时刻关注自己,并且不显山露水地帮助自己拨开迷雾。若
不是父亲的点醒,他不会那么快就转移侦破方向,反出人意料地将受害人田鹏远纳入视线。如今案情似乎刚有了一点眉目,父亲却突如其来地遭人谋害了。父亲是个宽厚的长者,不拘小节,父子之间感情甚洽。钟慨一直视父亲为自己的良师益友。可父亲却从此永远地离自己而去了。他身为一个刑警队长,却保护不了自己的父亲,情何以堪?愤怒的火焰燃烧在他的全身。
他真恨不得立刻将田鹏远的伪装揭穿,把他绳之以法,可惜到目前为止,手里还没有掌握到田鹏远任何有力的证据。他独自埋头走进队里的健身房,冲着一个悬挂的沙袋一通拳打脚踢,借此发泄着胸中难言的郁闷。
这时,一个值班民警进来报告,说看守所方才来电话,称谢虹只身一人将蜘蛛提走了。看守所问她,她只说是奉上级命令,要对蜘蛛实施突审。事后看守所越想越不对劲,故来电话询问钟慨是否确有其事。
钟慨一惊,暗道了一声不好。
谢虹从看守所提走了蜘蛛,一路上义愤填膺,径直来到了市政府的市长办公室。在门外的走廊上,她迎面遇上了秘书小黄,遂问道:“田鹏远在吗?”
秘书小黄见过刑警队的这朵漂亮的警花,只恨无缘结识。今天谢虹从天而降,可谓天赐良机,秘书小黄正笑容可掬地冲谢虹点头,却闻听谢虹对田市长如此称呼,不由一怔,笑容半僵在脸上道:“田……田市长刚开完会,有些疲劳,现正在办公室里休息。”
谢虹一听,猛拽一下身后的蜘蛛,也不理会欲对她献殷勤的秘书小黄,一言不发地就要往里闯。
秘书小黄急道:“小谢,你预约了吗?影响了领导休息,我可吃罪不起呀!”
谢虹杏眼圆睁,瞪他一眼道:“黄秘书,妨碍了办案,你更吃罪不起。”
秘书小黄还要阻挡,见谢虹来势汹汹,不由自主地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谢虹上前旋开门把手,将门猛然推开。她拽着蜘蛛一进门,随即用脚后跟一磕把门关上。
此刻田鹏远果然正将身子微靠在皮椅上,闭目养神。见一个年轻的女警察突如其来地闯了进来,连忙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田鹏远立足未稳,谢虹已经飞身冲到他面前,她迅疾地掏出手枪来,猛地用枪口顶着田鹏远的脑袋,喝问道:“说,是不是你害死的钟老伯?”
小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