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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祸-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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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世界歌颂的传奇英雄立刻就可以变为另一种形象——一个案发后企图以叛卖祖国掩盖罪行的逃犯! 陈盼知道这时最有利的反应就应当是立刻坚决否认; 越干脆越好; 还应该提出强烈抗议; 把这个问题当做人身侮辱。

然而; 她却半天没说出话。

“请回答。”检查官来了精神。

清醒的理智在大声喝斥她:马上否认! 坚决! 干脆! 你这是怎么了 你是在害他! 快! 大声抗议! 让人们都知道你是清白的! 你从不是他的情人! 确实不是! 你也从来没希望过成为他的情人! ……可……可难道真的不希望吗 难道在这可能就要永别的时刻; 要说出冷冰冰的不; 显出受了侮辱; 做出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而让他把这一切带入再也没有机会更改的永恒吗

不; 她说不出……一片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泪水使一切都消隐; 只有石戈是那么清楚。

他凝视她; 似乎在等待; 似乎世界只有他们两个; 面对面; 近在咫尺; 远在天涯。

“证人回答问题。”审判长催促。

整个法庭都屏息静气。

“我想是; ”她轻声对石戈说。

“我多么希望……我是……”

石戈的身姿没动。

她看见他的脸红了; 好似少年。

法庭上一切声音都在千里之外。

他们在宁静透明的眼光之桥上向彼此的内心深入。

“该给你洗衣服了。”她说。

“昨夜我梦见了你。”他说。

“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告诉你。”她说。

“说吧; 我听着。”他说。

“我的小沙沙愿意你……当他的父亲。”她说。

“我一直盼着有个儿子。”他说。

“……你同意吗 ”她说。

“我同意。”他说。

“我想哭。”她说。

“你很美。”他说。

“我幸福极了。”她说。

“下辈子我要晚点托生; 跟你一样年轻。”他说。

“别; 别以为你的年龄是障碍……”

他从视线中消失了; 像沿着旋转的轨迹进入了后台。

她发现自己已被两侧的女法警架了起来; 强行拖向外面。

法庭里一片咆哮。

审判长拍着桌子吼叫。

大门像一张吃人的嘴; 马上就要吞掉她。

她奋力挣扎; 最后一次扭回头。

可是他已经被混乱的人影挡住了。

“我爱你! ”她用尽全部力气痛哭地喊。

两小时之后; 她听到了对他的最后判决:死刑。

只剩十四天复核期。

ⅩⅢ太平洋    西经116°15′31″  北纬29°1′7″此时此刻; 对美国进行核打击的还能是谁 ——只有俄国!

一根比圆珠笔芯粗不了多少的透明软管从海底伸向海面; 连接着一张肉眼难辨的丝网。

丝网是软管顶端“分泌”出的一种金属性粘液与海水盐份反应而成; 柔软结实; 海浪和小鱼撕不破它; 然而若是被商船或墨西哥海军的巡逻艇撞上; 却又脆弱得绝不会引起注意。

当锋利的螺旋桨远去; 海面数米之下的软管就重新“分泌”; 直到补好被搅碎的网。

这张可以在柔软海面上扩展到上百平方米的网始终对着天空。

它的功能不是为了捕鱼; 而是捕捉电波; 由软管把电波无法渗透的海洋钻透一个通天小孔; 让电波从小孔竖直地漏进静卧海下的潜艇。

无论多深; 对电波都毫无阻挡。

电波此时如汹涌的瀑布; 全世界都在拼命叫喊。

已经开始附着寄生贝类的潜艇壳体之内; 一台收音机在长久通电中微微发热。

英国BBC电台的电波在高保真耳机里转换成播音员激动得发抖的声音。

“……战地记者麦克劳德当时正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市二百米高的电视塔上俯拍中国难民登船的全景场面。

符市每个商用码头、军用码头和渔船码头全都挤满船只。

中国难民充塞了麦克劳德俯视的所有空间; 并且继续成千上万地到达。

一个突如其来的现象震惊了每个能看到海的人。

本是正在涨潮; 海面却突然下降; 海水急速退走; 大片浅海暴露出海底。

来不及逃走的海洋生物在海草中窜跳。

一只罕见的大白鲨卡在礁石之间。

位于浅水的船底部触地而侧倾; 失去平衡的人群像坐滑梯一样从甲板上滚落。

深水码头的大船因为水位下降纷纷绷断绳缆; 彼此撞击出巨响。

麦克劳德的视点高; 也许只有他的位置才能看出退走的海水是被一道在天边耸起的波峰吸走的。

海啸! 他从电视塔顶高喊。

可他的声音没人听得见。

只有一七五五年的里斯本出现过这种波谷先到海岸的海啸。

当时人们出于好奇成群下到露底的海湾而被随后而至的波峰吞没。

现在的人们则是被饥饿引向海底。

从船上滑落的饥民喜出望外地率先扑向那些无法游动的鱼和暴露的贝类; 生吞活剥地往嘴里塞。

岸上的饥民随之汹涌地冲下岸; 如填充海底的新海潮; 向席卷而来的海啸波峰迎头撞去。

当高达四十五米的波峰惊天动地地进入人们视野时; 任何逃跑的努力都已无济于事。

一切全在一瞬间被巨浪吞噬。

上千条船同时被抛起; 在浪头上相互撞成碎片。

船中的人有如在绞肉机里被绞成肉末。

只有一条二十五万吨的巨轮奇迹般完好地跃过码头和街道; 推倒六七座积木似的大楼; 当当正正地落到公园中间。

未被肃清的美国水雷被波峰带进市中心; 撞到哪炸到哪; 更增加了海啸的气势。

第一个波峰刚刚平息; 第二个波峰又扑了上来。

波峰高度依次降低十米左右。

到第五个波峰时; 破坏力已显著减小。

但前面几个已经足够。

覆盖了大半个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海水退回海里后; 在电视塔上侥幸逃生的记者眼下只剩满目疮痍。

金角湾沿岸的码头、船坞、仓库和各种港口设施一无所存。

这个俄国最大的港口已经不知去向。

繁华的中央大街变成水淋淋的废墟; 到处挂着鲜绿的海草。

一只海龟伏在高耸的纪念碑顶尖上蠕动。

一列列火车爬满火车站附近的建筑; 好像是盘来绕去的蛇。

这就是美国的反击! 现在还不知道美国制造这场海啸用的是什么手段。

日本和朝鲜半岛虽然也受影响; 但最大的海啸波峰只有十几米高; 破坏性小得多。

在日本海那个口袋里; 把海啸控制得这样有方向; 需要相当复杂的技术。

目前俄国尚未公布损失详情。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 全俄排名第一和第二的两个港口; 也是最大的两个中国难民转运站——符拉迪沃斯托克和纳霍德卡已彻底毁灭。

两个港口城市也毁掉了一大半。

俄国太平洋舰队和基地几乎被一扫而空; 仅在海岸线损失的各种船只就达近千万吨。

正在日本海上航行的船只沉没多少目前尚不清楚。

俄国人的死亡数字至少在二十万以上。

中国难民的死亡人数无法估计; 没人相信会少于八位数。

自此; 俄国在远东大陆的港口只剩北方的苏维埃港和阿穆尔河口的尼古拉耶夫斯克; 位置偏僻; 吞吐量小; 封冻早; 俄国转运中国难民的能力一下损失掉五分之四以上。

美国所受的威胁即使不是彻底解除; 也可以大大松下一口气了……”    丁大海一直在听。

这些天; 他连睡觉也带着耳机。

终于听到了; 他断定; 这就是他一直等着要听到的; 是他为交战双方构思的结局所需要的最后一环! 到了这一步; 俄国人该怎么往下走呢 战争当然可以保持渐进的升级方式。

比海啸更奇的手段也不是找不到; 但具有决定意义的事实在于∶把俄国境内的中国难民转嫁给美国的构想就此粉碎了。

失去了港口; 失去了转运和吞吐枢纽; 数亿难民就必然重新转向西伯利亚; 把他们弄出去已经没有希望。

俄国注定只剩被压垮淹没的前景。

美国不必再发一枪一弹就成了大赢家。

在如此残酷的战略格局中; 俄国还有没有下一步呢  丁大海早替他们想好了——核打击! 无疑; 他知道俄国人不会用这个办法。

打美国和打中国不一样; 哪怕只给美国剩下半口气; 它也照能把俄国炸个精光; 与其说这是办法; 不如说是自杀。

俄国人没那个胆量; 也不会发那种疯。

因而; 丁大海打一开始就知道——得由他自己“替”俄国人开这个头。

美国人在构思这个反击的时候; 无疑也是认定俄国人不会就此使用核武器的; 然而丁大海熟悉美国; 深知在某些情况下; 美国佬会变得何等愚蠢和偏执。

只要真受到核打击; 他们立刻就会相信是俄国人干的。

冷战意识并没有随着冷战结束彻底消亡; 冷战时期形成的反应机制仍以本能形式潜伏于美国防务体系的整个神经网络; 很可能连思索一下都来不及就会做出自动反击。

即使它思索; 又能思索出什么呢 此时此刻; 对美国进行核打击的还能是谁 ——只有俄国! 这就是他这样久地化成海底一块礁石所等待的。

他清楚等待的危险; 也许什么都等不到就先等到自己的毁灭。

然而他咬紧牙关挺住。

如果他有两艘潜艇; 他能分身两个; 他就会早下手了; 但他不能只还击一个仇敌; 而让另一个逍遥于惩罚之外; 因而“夜长梦多”的顾虑就只能让位给“一箭双雕”的决心! 他关上收音机; 把耳机轻轻挂在环形圈上。

闭上眼睛静呆几秒钟; 非常仔细地按下了那个全艇进入战斗岗位的信号钮。

能感到艇身微微摇动。

那是一百二十六名部下在百无聊赖中突然紧张起来释放出的能量。

他能想像得出每个人从铺位上跳下; 从椅子上蹦起; 拥挤在舷梯、过道和舱门间向各自岗位奔跑的情景。

他开始刮胡子; 刮得很仔细; 干净极了; 换上新军服; 把王锋的礼物——那副大校肩章戴在上面; 安放得端端正正。

除了结婚; 他从来没有这么细心地修饰过。

当他站在指挥舱内的摄像机前时; 全艇官兵都在各自岗位上通过闭路电视注视他。

本以为感情已化成了石头; 可心又开始汹涌地流血。

摄像机镜头像部下黑洞洞的眼睛。

有一度他只感到滚烫的血在蒸发和嘶叫; 脑子成了一片空白。

“你们……”仿佛卡住了壳; 插进一段长长的沉默。

置身在指挥舱内的几个部门长都有些不安。

“……你们没有收音机……无法知道……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我难以给你们一一讲清楚。

但是其他事对你们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在指令接收机里。”

他缓慢地扭转头; 好似看陌生人一样移动目光; 半天才认出要找的对象。

“通讯部门长。”

“有 ! ”通讯部门长立正。

“请你去艇长舱。”他顿了一下; 似乎是在缺氧的空间呼吸。

“打开接收机。”

“是!  ”

他把闭路电视的受画开关转换到艇长舱。

全艇每个岗位前的屏幕都变成通讯部门长在那里按程序打开接收机的画面。

抽屉型的接收机沿轨道一滑出航海桌; 纸带便从输纸孔里窜出; 在空中画出一条弧线。

“请你念一下。”他对传话器说。

全艇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艇员们很少听见艇长用如此柔和的口气下指示。

他把眼睛移开屏幕。

如果可能的话; 还想把耳朵也堵上。

哪怕用烧红的铁条穿漏耳膜; 也比再听一遍那个名单好……“绝对不许用核弹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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