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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很熟悉,令人想起二十世纪初中国那个军阀混战列强插手的年代。
但历史肯定不会一模一样。
对于一个宏观的预见,今天中国这种旋风式的演进所提供的思考时间还是太少了一点,需要往下看。
Jun 30; 1998 北京“一致同意! ”王锋把举起的手往下一砍,似乎就此把台北砍出了世界。
照理说已到该化冻的时分,可北京又下起了一场粘乎乎的大雪。
天是那么阴。
雪是那么白。
而路面又被车轮辗得那么乱,那么脏,半尺多厚半融的雪支离破碎,难看之极。
石戈把车开进中南海。
大门的值班军官眼中露出诧异,也许有点怀疑,这位副总理久不露面,难道连司机和警卫也没了?通往会议室的一路都有手持小旗的士兵指示方向。
那两位武艺高强的警卫不知是受周驰的牵连被捕了还是自己跑掉了,反正突然失踪。
自从黄河工地成了战场,石戈就回到北京。
没有人需要他,也没有人过问他。
他一个人关在屋里看了三天地图,没迈出门槛一步,直到突然接到通知,让他来参加这个会。
这一段很少像模象样地开过什么会了。
自从实施紧急状态法,决策只出自极少的几个人,几乎再没有过什么讨论﹑协商,更别提表决。
但是今天却很特殊,几乎全部政府﹑军队和党的头面人物都到场了。
石戈已料到如此,连他都能得到通知,何况其它人。
会议室里很暖和,这在燃料紧缺到极点的北京几乎无处可寻。
灯光也比别处亮得多,把窗外的阴暗驱散。
气氛却压抑之极。
每个人的脸色都比落雪的天空还阴沉。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活动,如一群恍恍惚惚的鬼魂,毫无关联地呆坐在一起。
偶然发出茶怀盖和茶杯碰撞的声音,好似能使所有人都感到惊吓。
每个座位前面都摆着一份最新情况通报。
石戈的位置在后排角落。
即使早有思想准备,看到黄河防线于今晨在袁房被突破还是感到有些突然。
冬季黄河水少,且又封冻,不足以构成屏障。
济南部队的三十个师过于分散。
兰州部队被新疆和宁夏青海的叛乱牵制,难以提供足够援兵。
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使台军机械化部队得以自如驰骋,忽而分头佯攻,忽而集结成拳头,防不胜防。
通报上反常地做了形势分析,承认现在已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攻打退台军。
预计不超过八十小时,台军就将兵临北京。
同时进入山东的南京部队也正在伺机而动。
如果把大量兵力抽到河南阻挡台军,南京的军队会立刻趁虚而入,白捡一个北京。
石戈发现除了他几乎没人看通报。
也许认为看不看全都无济于事了。
石戈觉得自己也同样头脑空空,一片茫然。
曾几何时,他还被誉为解决紧急问题的专家。
一遇到麻烦事,不管和自己有没有关系,脑筋的阀门都立刻条件反射式地开启,流水一样往外淌主意。
可现在,别说流水,连阀门在哪都摸不着了。
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些老牌政治家们比他更成熟。
一旦到了无力回天的时候,他们不做任何多余的事。
以前大厦只是某根水管漏水,某个房角松塌,一个能干的修理工确实能上窜下跳地大显身手。
而现在,大厦的每一块砖都成了粉末,再遇上八级地震和十二级台风,修理工的脑袋里能出来什么主意呢?陆浩然和王锋最后进来。
陆浩然坐在轮椅上。
两个服务员小心翼翼地推着他。
石戈听说他患了病,却没想到成了这个样,看上去像一摊泥,软绵绵地一动不动。
两眼直呆呆地散光,似乎什么都不进入视野。
在那枯槁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生病的迹像,使石戈印象最深的反而是那无可救药的萎靡和沮丧。
他已经失去了灵魂,只剩一个躯壳。
相比之下,走在最后的王锋更让人意外。
他是各方矛头所指的中心,举世传闻的恶魔,已必败无疑,而且注定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可不但看不出他有任何沮丧焦虑,反而比过去更显得昂然振奋,光彩照人,身着一尘不染的上将军服,一副俯视天下的自信神情,让人不自觉地眼前一亮。
“现在……开会。”陆浩然的声音低得有点听不清,好象想不起来该说什么似地停了半天。
“请王锋同志……讲。”此刻的王锋一点没有过去的谦虚姿态了,理所当然地坐到第一把主座上。
这是一个敢负责任的姿态,越在这种危急关头他越要显出顶天立地。
“形势就不讲了。”
他敲敲桌上的情况通告。
“但是导致这种形势的根源我要讲两句。
这两天动乱分子又开始四处煽动,唆使学生游行,市民请愿,提出让我下台的口号,似乎整个中国的现状,包括这次战争的责任全在我,只要我下台受审,谢罪天下,立刻就可以实现和平。
一小撮国家敌人利用群众的无知并不奇怪,但是党政军的高级干部也有人相信这种逻辑,这就使我不得不说清楚。
如果台湾﹑福州﹑南京,以及其它叛乱地区敢保证这一点,只要我王锋下台,他们立刻停火撤军,放弃独立,我本人哪怕永蒙万古之冤也在所不惜。
可他们会吗?绝不会! 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我王锋,而是反攻大陆,消灭共产党! 是分裂祖国,做割据皇帝! 是把我们在座的所有人斩尽杀绝! 是让五星红旗落地,而让青天白日旗插上天安门! “中国为什么落到今天这种四分五裂的地步?既不能攘外,又不能安内。
我们曾经是那么强大,那么自豪。
我们的军队打败过国民党的八百万大军。
我们的党是世界第一大党,我们的人民万众一心。
这光荣的往昔难道是因为我王锋成为泡影的吗?不是! 如果说我有什么错误,那就是我下手太晚,我没有及早地获得改变错误路线的权力,而让那些亡国罪人把我们国家弄到了病入膏肓的不治之地。
中国不能靠经济治理,中国几千年都不是靠经济治理的。
中国的核心是精神。
一旦精神死亡,中国就将分崩离析。
我们的党和军队从无到有,从弱到强,不就是靠的一种精神吗?物质上再强大的敌人在我们面前也是纸老虎。
可是那些所谓的‘改革者’却用金钱取代了精神,让全民族都投入到追逐利益的比赛中。
我们反复说要建立中央的权威,没有权威就不能保证中国的统一和团结。
可权威是什么?权威首先是一种精神。
如果人人都追逐利益,那就不可能有权威而只能有处心积虑建立自己地盘的野心家! 正是那些野心家为台湾打开了我们的大门,也正是他们的背叛使我军失去了作战优势。
现在,你们是想一退再退,让敌人把绞索套上脖子呢?还是一举扭转局面,把敌人彻底粉碎?”老牌政治家们多数连眼皮都没抬。
他们对慷慨激昂不感兴趣,对“彻底粉碎”也早失掉了幻想。
“也许你们觉得这是一句空话,”王锋平静地说。
“在你们老练的头脑里,已找不到任何避免灭亡的办法。
可是,──我还有。”眼皮们抬起来了。
王锋起身,抄起一支铝合金指示杆,用杆尖指住身后的巨幅地图,从上下移,猛定在标志着台北的圆圈上。
文“核打击。”脸上是一片灿烂的笑容。
人石戈心里轰地一声,一股寒气从头灌到脚。
书别人却没这种反应。
屋那些抬起的眼皮重又垂下。
联合国的“反核宪章”使各国的核武器全成了摆设,这已是最低级的军官都明白的常识。
炸掉台北的结局将是北京对等地被炸掉,除非中国有能力同时先发制人地把美俄英法全炸平,但那只能在科幻小说里想象。
如果王锋想在垂死前疯狂一跳,不计后果,老牌政治家们可不会奉陪。
王锋不是那种人,石戈知道。
他不是个会丧失常识的人,也不会丧失理智。
那片笑容足以说明他清醒着而且胸有成竹! “不要失望,亲爱的同志们。”王锋笑得更开朗。
“我没有忘记联合国反核宪章,而且我也决不违犯反核宪章。”眼皮们又一次抬起。
Ⅶ北京 中央军委总部主席的死一旦传出去; 他就失去了屏障; 而只能孤身一人面对成群结队的敌人了。
楼顶坚硬的残雪被直升机旋起; 在玻璃上打出密集响声。
院外宽阔的街道已经戒严; 改做了临时停机坪。
一架架迷彩色直升机井然有序地降落; 从舱门里跳下满身硝烟的特种兵。
王锋一直看完最后一架直升机降落。
一共三十八架。
撤退途中被台湾歼击机击落了两架; 但总算基本完整。
有这三十八架飞机和这群杀红了眼的特种兵; 王锋感到踏实了一些。
台湾军队登陆后; 他第一个决定不是向前线增兵; 而是命令这支直升机特种部队立即返回北京。
直升机无法对付台湾的歼击机; 但用来控制北京却有无敌的威力。
从南北战争一开始; 情报机关就紧密监视台湾; 时刻研究台湾出兵的可能性。
几乎所有情报都表明台湾政府决意不介入大陆事务; 就连潜伏在台湾多年的情报员也这样报告。
台湾军队一直把主要兵力对准大陆; 无需调兵。
增加物资供应的行动被解释为防范性的。
台军不断施放烟幕; 似乎只是惧怕战火扩大到台湾。
所以尽管高度重视; 做了那么多研究; 台湾的全线进攻还是使举国上下一片震惊。
王锋一听到这个消息就产生了想枪毙人的冲动。
他痛恨情报机关的无能; 每年投进去成吨的黄金; 而那些情报员; 不是在外面花天酒地地享乐; 就是被敌人策反; 专送假情报。
信仰的时代过去了; 献身的英雄没有了。
一旦在物欲的泥沼里掏粪; 东方胜不过西方; 大陆敌不过台湾。
台军进攻迅猛。
由于北军原来掌握制空权; 没考虑建立防空网; 现在既无法对付台军的伞兵部队; 又无法有效地防卫机场。
台军的伞降部队和机降部队在三十二小时内已经占领了古田、南平、三明、建瓯。
刚刚得知的战况; 邵武又被占领。
好不容易疏通的武夷山通路眼看就要成为给台军打开的大门。
台军的闪电战打得前线部队晕头转向; 建立不起巩固的防线; 也来不及效法南军采用过的堵塞战术。
一切都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还差几天就能成功的南伐突然一变而成了敌人的北进。
然而让王锋眉头紧锁; 一直未合眼的倒不是台湾出兵。
一个小小的台湾没什么了不起; 威胁最大的是台湾出兵前夜那个见鬼的记者招待会。
世界对此怎么闹腾他不在乎; 关键是会给国内带来什么影响。
新政权上台后; 一直把传播媒介控制得很死; 加强了对外国电台的干扰; 海关也把得很严。
但在今天这种全球性的信息社会中; 完全封锁消息已经不可能。
成千上万的小型卫星天线对准太平洋上空的同步卫星。
除了北朝鲜; 世界各国都在不停地说这件事。
美国之音为了躲避干扰特地新增加了好几个华语广播的频道。
台湾军队在战场上前进到哪; 广播发射台就跟到哪; 对电波深入的重视绝不亚于对军队深入的重视。
这是他们最厉害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