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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多少年的思想,只有强硬才能救国。
但同样的决定,由自己做出和在别人摆布下做出的感觉是不同的。
他既已是个冷漠的旁观者,国家政局就退到后面,眼前倒宁愿看见政治局能有人敢跟王锋作作对。
王锋肯定在一开始就防备这个,不管陆浩然怎么坚持也不同意石戈当常委,只给他一个最末位的副总理,在政治局里也是排在最后一名的候补委员。
当时陆浩然启用石戈的主要目的就是指望有一个能够独立于军方的下手,对军方控制政权的状况有所平衡。
他原来的班底在王锋的圈套中全都“自我暴露”,他成了光杆司令。
为了避免新班子成为清一色的应声虫,他想起了曾经提出解散军队的石戈。
那建议本身当然是书呆子的狂想,至少说明此人和军队没有任何瓜葛。
石戈因私下组织反对“六四”翻案和所谓民主的活动被罢官增加了陆浩然对他的信任。
至于那篇什么“百字宪法”,陆浩然没看懂,也就归到狂想一类的范畴中。
书生嘛,难免迂腐的毛病。
陆浩然知道此人在知识界颇有威望,启用他可以表明自己重贤求能,破格用人。
即使石戈过去不是心腹,给他这样一个高位也足以使他感恩戴德。
如果把他以往处理紧急问题的才能在更高层次里发挥出来,他是有可能成为自己一条得力臂膀的。
当初指望的另一条臂膀是周驰。
武装警察虽然在整体上无法和军队抗衡,若运用得当,却可能在武警力量集中的大城市里获得优势。
这一文一武本是陆浩然的基本用人格局,现在看来没有发挥预想作用。
石戈从开始就几乎只挂虚名,捅了“绿展事件”
的娄子后更被排斥在局外,只是为了表面的稳定才没公开收拾他。
周驰虽然取得了进展,却从原来天天往他这跑变成了天天往王锋那跑。
陆浩然知道周驰在为主席采气。
周驰似乎把一切都告诉他,可是他总感觉那后面还有更加深不可测的名堂。
他越来越难以把握,周驰那张不动声色的脸下面,到底跳着一颗什么样的心?陆浩然感到全身像石头一样沉重。
哈欠一个接一个。
鼻子里好似塞了个酸枣。
不知是眼镜上有雾还是眼睛有毛病,眼前一切都有点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塑料。
已经快一个星期了,周驰和他那几个男弟子一面没露。
不适的感觉在陆浩然身上一天天加重,开始还以为是疲劳,现在则越来越清楚,这是中断了组场气功的反应。
认识周驰前他练的气功收发自如,可有可无,只是一种身外之道,跟做操跑步一类的养生运动没有本质区别。
自从由周驰给他组场发功,气功对他就有了全新的意义。
那种美好的境界是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
以前周驰和弟子尽心竭力,把能进中南海陪他练功当做荣幸时他还体会不到这一层。
随着这些天他们的消失,他才发现气功也和吸毒一样有上瘾的性质。
一旦断了,原来越舒服,现在越难受,揪心揪肺,让人想哭想叫,在地上打滚。
现在他缺了气阵靠自己做功已无济于事,就像酒鬼不能用白开水解瘾一样。
他恨周驰,却又苦苦地祈求他立刻现身。
“总书记,让我帮帮你吧。”女演员小心翼翼说。
陆浩然在内心里叹了一口气,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女演员的功力比周驰所有那些弟子都差得远,何况她一个怎么代替得了几个人的组场,只当聊胜于无吧。
他在沙发里坐正姿势,开始调整呼吸。
透过半闭的眼睛,看见因为他的答允而兴奋得脸色赤红的女演员盘腿对坐在地毯上,像尊美丽的观音雕像。
可是没有他期待的那股清凉的微风,抚摸一样在周身上下流转。
呼吸好似风箱吱吱嘎嘎地把心头燥热鼓得一明一暗。
他尽力守住意念,怎么也找不到清净的闸门。
无穷无尽的杂念﹑焦虑﹑回忆像倒垃圾的车一样源源不断浩浩荡荡地倾泄。
只想气功,让思想收成一根在丹田上下蠕动的香肠,然后再关上闸门。
然而脑子就像一个平滑的斜面,刚刚把气功置放在顶点,就自动沿着斜面滑到主席身上。
主席的签字,主席的威力,王锋和主席的关系,气功对主席的作用……在刚结束的会上,当两派意见僵持不下的时候,王锋一言不发。
军委常委每人都掌握军队要害,哪怕有一个人作梗,整个军队也别想顺利运转,何况一多半军委常委持反对意见。
一名高级副官在这个当口送进一份文件,只一页纸。
王锋看完不动声色地交给军委第一副主席。
第一副主席反来复去看了老半天,交还给王锋,只说了四个字: “就这样吧。”虽有无可奈何的成分,却也干脆,毫无抵触情绪。
王锋将那份文件放在投影仪上,半面墙大的屏幕上映出放大的文件。
每个字都有一本书那么大。
文件由口授打字机打出。
声学研究所专门为主席的口音配了一套识别程序。
文件上有那套程序的标志。
别人的声音对那套程序不起作用。
May 11; 1998
我的一点意见一﹑军委应当服从政治局,做党的忠实工具。
二﹑国家的统一是第一位的,任何其它意见都得让路。
该打就打,不能手软。
三﹑为防止连锁反应,事态扩大,应在全国实施军管。
四﹑建议按紧急状态法成立战时领导机构,由陆浩然同志担当最高领导。
军队方面可派王锋同志做陆浩然同志的助手。
文件右下方是主席的签字。
签署时间是十三分钟之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个签字上。
被放大数十倍的签字虽有衰老的颤抖,却无疑是真实的签字。
对于每个军队高层人士,比自己的指纹认得还清楚。
在他们一级级爬上来的各种任命书上,几乎签的全是这个名字。
正是这个名字拉着他们升到今天的位置。
此刻,签名虽然已经久违了,那股威严仍然一丝不少地存在于其中,就像一只巨大的手,轻轻一抚,所有的走向便全顺到了一起,而且心甘情愿,自然而然,没有半点屈辱感。
原来与党对立的几位军事首脑立刻非常友好地成为“党的忠诚工具”。
那个签名越变越大,一尺一尺地增高,一丈一丈地伸长。
陆浩然挣扎着睁开一丝眼缝,女演员像在那字里跳舞一样晃动。
他想站起来,可全身上下一丝也不能动,心头那堆时明时暗的炭火在突然风箱的猛力一吹中燃烧起来。
灼烫的火剎时沿着经脉窜向全身。
那三个签字在无边的天幕上燃烧了。
一瞬间就要塌下来把他压在火底。
他的躯壳开始爆炸,迸射出赤红的碎片。
忽然,一股清凉的风从头灌到脚,无比甘爽的泉水流进心田。
燃烧的字融化般地消失。
赤红的身体变成玻璃一样透明和舒畅。
心里的炭火化做茂密的绿色植物,瞬间开放了挂满雨露的花朵。
他的眼睛睁开了。
绑缚手脚的铁链消失得无影无踪。
仅仅几秒钟,他的身体灌满了生机活力。
他知道一定是那一位来了。
果然,周弛静悄悄地站在门口,把对着他的手掌一点点收拢。
陆浩然嘴动了一下,没有出声。
只差一步! 他心里感到说不出的恐惧。
只差一步就跌进险恶的深渊。
要不是周驰正好在这个当口赶到,帮他这一把,人就会被那片火烧成一头疯狂的兽,或是一个痴呆的鬼,或是一具冰冷的僵尸。
他没说出任何感谢的话。
感谢没有意义。
冷汗在衬衫里流淌,而他脸上,却连一丝肌肉也动不起来。
“我不在,以后你不要和总书记练功。”周驰不动声色地对女演员说。
女演员一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感觉很好玩地笑起来。
“总书记,你发给我的寒气可把我冻得够呛。”
阴阳本应调和,他们却练成互相排斥,各走极端。
时间再长一点,女演员固然年轻,也逃不脱伤残下场。
陆浩然和周驰都没接她的话。
“一直没见你。”陆浩然淡淡地看着周驰。
“两天飞十个省,抽不出一点空。”看不出周驰是厌倦还是荣幸。
“真需要那么卖力吗?”陆浩然的口气有点酸溜溜。
周驰起初表示完全是为借机控制武警才把采气规模和组织弄到这么大。
他甚至觉得所谓“采气”也是周驰编造出来讨价还价的筹码,以周驰的本事,无需采气也应当能延续主席的生命。
他曾把借此要挟王锋当成绝妙主意,然而此刻看到周驰做出一副全力以赴的样子,并不在乎自己在一旁被冷落,恼恨情绪就忍不住冲口而出。
“采气用不着那么卖力,可把武警抓到我们手里,还需要更多的力气。”周驰把重音落在“我们”上。
“等主席病好了,我们就什么也抓不到了。”
“他好不了,除了维持心跳和呼吸,他和死人没有区别。”
“死人还能签字吗?”
陆浩然没掩饰怀疑的神情。
他曾指示周驰维持主席不死,但也不能让主席康复。
一旦主席又成了活人,王锋的势力就会太强,就不可能再有机会从他脚底下摆脱出来。
最有利的状态是把主席维持在死与不死的边缘,随时可以根据形势变化向利于自己的方向引导,但是周驰一个星期不露面已经让他疑神疑鬼,再加上刚刚看见主席的签字,他对周驰的怀疑就越发在心里折腾了。
周驰一笑,从笔筒里拿出一支党政官员专用的签字笔,放在一迭印着“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字头的便笺上。
“你签一个名。”他吩咐女演员。
女演员摸不着头脑,服从地签出一个字体花哨的名字。
“躺到沙发上。”
她又服从了。
周驰点了她身上几个穴位,以手掌沿着她的经络走了几处,女演员便如沉睡一般失去知觉。
“她现在和主席的状况一样,只有心跳和呼吸。”为了证实,周驰摇摇她,又连叫几声她的名字。
女演员无任何反应。
周驰把她的身姿摆正。
“姿势也一样。”
周驰拿起便笺,放在女演员胸前,把笔塞进她手里。
“看着。”
May 12; 1998
他展开右手,悬置在女演员右臂上方,从肩到手往复运行,然后停在女演员拿笔的右手上,往起一提,女演员的手便如牵着线一样抬起,被引导到那迭便笺上。
接着,他左手罩在女演员额头上方,手心逐渐出现微红。
女演员手中的笔竟然不可思议地动起来,虽然缓慢,但在便笺上画出的轨迹就是那个花哨的签名。
“你能区分吗?”周驰把便笺放到陆浩然面前。
两个签名一上一下,几乎如复印一般,看上去毫无区别。
陆浩然心里豁然明朗。
王锋这出戏中只有签名不好伪造。
再高明的模仿也骗不过机要局的计算机。
字形是次要的,关键是笔画里自然而然却又根深蒂固的潜在走向﹑拧转﹑力度。
每个重要签名都需要与计算机内的上百个数据一一核对。
只有一辈子签那个名──也就是本人──才能符合一切数据。
主席头脑失去知觉,与签字有关的神经功能和讯号系统却照样存在,只要被气功激发出条件反射,签的字必然完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