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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沾衣,夜奴裹着一身夜行衣走在长长的走廊里,回头凝视着自己被拖得老长的影子,不免恼怒地加快步伐。子时已过,若是再耽搁些时辰出门,恐怕延误了大事。
“你还记得出来?”空冷地嗓音摇荡在走廊内。
夜奴脸色顿时大变,透过昏暗的走廊,站在婆娑树影下那两道熟悉的身影落在了她的视线内。
夜奴没有想到阁主会亲自过府来寻她,她惶恐地跪下膝盖,尽管膝盖被磕得发麻,慌乱地道:“阁主恕罪,我不是有意耽搁时辰,只是骠骑将军府戒备森严……”
“够了。”他冷冷地打断夜奴的解释,声音不复当初的温暖,其中的不奈更是刺痛了她的心,“腊月十八了,你还记得你是夜奴而不是柳姿虞,实属不易啊!”讥讽之意全然体现在话中。
夜奴猛地抬起脸颊,看了伴随在阁主身旁的右护法日辰一眼,只见他缓缓地扬起嘴角,带着浅浅地笑意,全然没有打算为她求情的样子,她狠狠地睁大眼睛瞪了他好一会儿,只见他笑意渐敛,她这才放过了他。
“骠骑将军府最近可有动静?”半响,他才侧目看了夜奴一眼。
在黑夜中显得狰狞而模糊的半边红色面具泛着冷意,夜奴的心却泛起了微微地疼痛,仿佛在他的眼里从来没用过她的存在,她苦涩地道:“骠骑将军柳展骑战胜了蒙古大军,此时恐怕正在班师回朝的路途之中,不日便可回到京城,蒙古鞑子逐递上议和书,派使节共同前往京师。”
他笑睇着夜奴,冷若冰霜的眼眸随即化作了一汪深潭,他来到夜奴的身前,蹲下身子,目光与夜奴平视,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压低声音道:“很好,此事尚未在北京城内传开,恐怕你所知的不过来源于一封家书吧!”
夜奴身子微颤,掩下眼睛内的慌乱之意,温声应道:“是。”
“将你安插在骠骑将军府果然没错。”他丢下话,随即站起身子。
脚步声渐渐地消失在夜奴的耳蜗内,夜奴失神地颓坐在地上。
此时此刻,夜奴竟然不知道她茫然地执着于这份源于儿时的爱恋究竟图的是什么,直到眼前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时,她才茫然地抬起眼眸。
是他,纪江还深邃的眼眸流连在夜奴这一身夜行衣上,夜奴却闻得来源于他身上的那股呛鼻的酒味。
夜奴曾经怀疑过他可能就是阁主,可是如今闻得他着一身的酒气,这份怀疑倒也消散去。
☆、第040章 夜深不过三分醉
“是你,我倒是以为是哪位婢女趁此夜色前来会情郎呢!眼下看来我是没有好戏可瞧了咯!”纪江还把眼神从跌坐在地上的夜奴身上移开,手掌紧紧地握着一壶酒,眸光闪烁着寒栗却也是稍纵即逝。
夜奴不屑地轻笑地扭开脸颊。
纵然是对着黑漆漆的夜空也比对着一位酩酊大醉的男人强得多,夜奴仰望着天空回道:“你此话何意?难不曾是我就没有情郎可会了,还是你现在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满口胡话。”在酒气的熏陶下,夜奴竟然觉得自己仿佛也沾上了几分醉意。
纪江还踉跄了几步,倚靠在雕梁玉柱旁,他把酒对着天空敬了一下。忽然又转过身子促狭着眼眸瞧着夜奴嚷道:“未尝其味,便已入醉,酒可解愁,亦可煽情,琼浆玉液化身穿肠毒酒,你可敢尝上一口。”他挑衅似的将酒壶放在夜奴的面前。
如今心痛未泯,就算是穿肠毒酒落在夜奴的眼里亦可化身为琼浆玉液了。
夜奴接过他递过来的酒壶,猛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水滑入腹中,脸颊竟然火辣辣地发烫起来,借着稍许酒意大胆地摔碎酒壶,破碎的酒壶溅出来的酒水沁湿了她的裙褥,她却不以为意地伸手要道:“酒。”
他垂着目光落在夜奴讨酒的手掌,颇有几分玩味地想着适才夜奴要酒的无赖样,含笑又似未笑地打趣道:“看来是我今夜是遇上女酒鬼了,也罢。”他一副认栽似的将手掌伸到夜奴的面前,“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夜奴犹豫地仰视着纪江还,见他嘴角带着和煦的笑意,目光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她伸出手。
夜奴虽然是江湖儿女,可如今却由不得她胡来,女儿家的矜持她尚且有几分明白,可是……就让她放纵一次吧!夜奴带着笑意抓住纪江还的手掌,此时才发现他的手掌竟然比她自己大上一倍,黑了些,也粗糙了些,不禁让她联系到索叔扬的手,他的手虽然比她大,却比她柔软,比她修长,比她白皙。
“等等……”夜奴还未来得及反悔,他的手掌便已经牢牢地裹住了她小巧的手掌。
夜奴跌跌撞撞地被他拽着手掌,看着他在黑暗中的这道与阁主尚且有几分相似的背影,她竟然恍恍惚惚地将他看做阁主。此时牵着她的手小跑是阁主吗?她情不自禁地止住步伐。
纪江还回过头还辨不清眼前的情况,夜奴便投入他的怀抱内,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从来不曾有过儿女般的情怀?百里凇玉果真有如此大的本事让你独宠她一人吗?”
“你……”纪江还任由着夜奴抱着他,他的手却始终没有触碰她半点,悬空的手臂竟然无所适从起来。该死,都怪那壶酒,他此时的心宛如浮空的浮萍无法着地。
有一段很长的时间里,纪江还都是沉默地欣赏着在黑夜中摇曳着身姿的树梢,波光粼粼的湖面,视怀中的佳人如无物。不知为何,由心而蔓延开来的疼痛被纪江还的沉默全然吞噬,剩下唯有夜奴的一颗清醒过来的脑袋。
夜奴呆呆仰起头,看着眼前模糊却过于好看的面孔,释然地叹息道:“你不是要带我去一处好地方吗?怎么不走了呢!”她转移眼下尴尬情景的速度倒是有点让纪江还猝不及防起来了。
夜奴的叹息声拉回了纪江还的视线,他怔愣了许久才徐徐地道:“我看今夜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他没有等待夜奴的回答,便径自地迈开步伐。
夜奴扯住纪江还的衣袖。
纪江还有些茫然地回视着夜奴。夜奴呼了口气,道:“竟然去不成你口中的好地方,那么就由你体验下我口中的好地方,也不枉费我俩今夜的一番折腾。”他还未出揣透夜奴话中的意思,夜奴双手却已经按住他炽热胸膛,将他推入湖水。
“我不会……”泅水二字尚未脱口而出,湖水已经全然地将纪江还吞噬了。
夜奴看着荡漾着水波的湖面,深深地抿唇,伫守如雕像,直到湖面消失了波澜,直到四周安静下来。她这一双手已经沾满了太多了鲜血,再溺死她的救命恩人又如何?不过是多了条恩将仇报的罪过而已。
今夜纪江还看见了不只是柳姿虞,他还看见了处在柳姿虞身份下的夜奴本性,但凡知道她是夜奴的人都要死,包括知道她内心秘密的那些不相干的人。
☆、第041章 一线芳魂脱险境
夜奴目光清冷寒寂,不带丝丝眷恋甚至是不安。她回旋过脚步,突然,一只冰凉凉的手掌裹住了她的脚踝,在她还未出手之前,他就抢先一步地托着她的脚,让她脚尖不稳地跌入湖水。
夜奴奋力地挣脱开那只钳制住她的手臂,可是纪江还好似刻意惩罚她的恶毒,手臂拦住她轻盈的腰肢往湖底拽去,她欲伸手攻击他,怎料得浑身居然如木偶般不能动弹。夜奴从来不曾尝试过成为俘虏的那种挫败感,如今尝试到了,自然怒火袭上眉梢。
夜奴暗暗地与他较劲,怎料他的武功内力皆是高于她,冲击穴位的内力居然被反弹了回来。
她是夜奴,既然输了,她就没有可输不起的东西。
夜奴抱着必死的心态缓缓地放松了身子,灌入胸腔的水使她的脑袋瞬间停止了运转。就在她意识恍恍惚惚地时候,冰凉凉地唇瓣紧贴着她的嘴唇向她度气,湖底的气温自然是降到了谷底。
夜奴手掌颤颤巍巍地揪住这个唯一能使她感觉到一丝温度的物体,半眯着眼眸环视这片暗潮汹涌的黑色湖底,直到湖水遣散了她仅剩的一丝直觉。
“姿虞,虞儿,你醒来看看我,我是索大哥啊!”索叔扬眉头深锁,眸中透着的尽是担忧。他左手揽着夜奴单薄的肩膀,右手则是用力地拍打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这一下下的拍打,竟然刺痛了他胸膛,更加刺激着他仅剩下的半点理智。
王氏与宝莲一同跪在夜奴的身侧,红着眼眶,颤抖着肩膀,抽抽噎噎地哭泣着。一圈的奴才则是满脸惶恐地站在王氏的身后,目光不时不时地朝着夜奴毫无生气的脸颊探去,他们打心里清楚索叔扬可能是他们未来的主子,可是却不明白索叔扬如此疯狂地举动该源于何处。
“醒了,醒了,爷,小姐醒了。”王氏惊喜万分瞧着夜奴微动的眼皮,抽噎了几声,高兴之余还不忘地抽出怀里的白色绢子擦拭着眼角溢出了的泪水,她猛地起身挥手使唤众奴仆,冷声道:“好了,竟然没事了,你们也就散了吧!小姐身旁自然由三爷照料着。”
奴仆们悬着的心总算是有着落,他们恭恭敬敬地俯身应允了一声,随即便各自散去。宝莲非但没有走,并且还处在夜奴的身旁,脸色看起来并不比夜奴差多少,她轻轻地攥上夜奴的手,颤抖着嘴唇道:“小姐,你总算是醒来,否则你让宝莲该怎么办啊?”说着,她又开始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宝莲,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吓到你了。”夜奴半阖着眼眸,虚弱地瞧着宝莲伤心落泪的样子,不曾接触过这般发自内心的温暖关怀,她内心猛然一阵悸动。
夜奴眼珠子这才转动到索叔扬的脸颊上,晶莹剔透的水渍低落在她的脸颊上,她不禁怀疑落水的不是她,而是索叔扬了。
索叔扬视线扫过她湿哒哒的身子,满是担忧地询问:“怎么样?觉得哪里不舒服吗?不舒服地话就说出来,我们这有的是大夫。”说到大夫,索叔扬立即朝着奶娘王氏吼着,“古大夫呢!不是说马上就到了吗?怎么到现在还不出现?”
王氏被索叔扬这一吼,立即醒悟过来,她慌乱无措地往西厢院的反向跑去,这才发现方向跑错,当即又折了回来,跑向另一处。
夜奴抿嘴一笑,嗔道:“索大哥,瞧你这一吼,都把奶娘吓坏了。这会儿身子倒是没有什么不适,直觉得冷得厉害……”话还未说完,索叔扬已经腾空地将夜奴抱起,夜奴这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位相识不到两个月的陌生男子怀里,她顿时方寸大乱,却也没有推拒他,只是径自地胡思乱想着。
“宝莲,命厨子准备一碗参茶来。”索叔扬回头命令怔愣着、还处在原地的宝莲。
索叔扬抱着夜奴回到闺房。一路上向夜奴投来不是诧异的目光就是暧昧的目光,人数中皆都是女的,看来他在骠骑将军府还挺受女眷们欢迎的嘛!
正思索着,索叔扬已经把夜奴带进了她的闺房。
房间的周围放着燃烧正旺的炉子,给屋子增添了不少暖意,夜奴直觉得一股暖气袭上四肢,她看见处在绣着金丝雀的屏风内正冒着热气的浴桶,她这才明白之所以适才碰见那么多女眷,原是替她准备沐浴更衣的婢女。
索叔扬的手掌碰触到夜奴腰带上。警觉性的夜奴立即喊道:“索大哥,我可以自己来的。”她略觉得别扭,忙将目光散去他处。
☆、第042章 沐浴花香入梦中
索叔扬回神,空愣了片刻,方才察觉柳姿虞乃是尚未出阁的女子,适才太过激动,显然他是将所有的理智抛诸脑后。如今后悔已是太迟的事情了,她闺誉有损是定然的,他也早有娶她之心,看来也无大碍。
夜奴察觉到索叔扬片刻的晃神,当即提醒道:“索大哥,放我下了吧!”
看着索叔扬把夜奴放了下来,他随即又嘱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