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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现在地宫里还有四个皇后和一位贵妃娘娘的楠木棺材没有打开,”王绍义俨然像个山大王一般,双手握着枪,伫立在幽幽的火光里。他指着基座上与康熙并列的五口棺椁,对齐刷刷站了一排的人们叫道:“听我王绍义的指挥和号令,每五个人对付一口棺材,大家千万别怕那棺材里有什么机关,只要多加些小心,是根本奈何不得咱们的。”
立刻,地宫里人影幢幢。火把熊熊,黑鸦鸦的人群在王绍义的指挥调动下,化整为零,将五口棺材团团围住。利斧挥动。响起了一阵“呯呯叭叭”的劈棺响声……
拂晓时分,雨云四合。
不久,远方的天空渐渐透出一抹熹微,照亮了景陵的方城殿阁,照亮了隆恩殿内盘龙藻井下方悬挂着的一方“隆恩浩荡”的鎏金匾额。
经过了三天四夜的紧张折腾,盗陵者们终于将景陵地宫里六口楠木棺椁中的稀世珍宝,统统搜刮抢掠殆尽,只将六具化成白骨的尸体丢在空空的棺材里。
现在,那些历经了百年沧桑的稀世国宝、旷古奇珍均已重见天日,一堆堆地陈放在隆恩殿那张紫檀木香案前面的青石地面上。金光灿烂的皇陵之宝闪动着诱人的光辉。那些在景陵地宫里苦熬苦干了三天四夜的盗陵者们,都黑鸦鸦地集聚在宽大的隆恩殿里。往日空荡荡的大殿,如今被人们拥塞得密密层层,水泄不通。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投向香案前面那一堆堆璀璨的瑰宝之上。这些宝物有:
天鹅绒鎏金朝冠一顶;
金冠珠顶一座,上嵌大正珠顶、东珠各15粒;
勒苏草拆经缨冠一只,嵌镶银珠20颗;
各种玉及镶钻石、宝石镏子35件;
镀金点翠上带红宝石的连环四对;
玉镂田瓜盅一只;
百褶金龙一只;
金累丝镶嵌色珠石九凤钿一顶;
各色玉佩条环38只;
玉、镶珠挑杆8枝;
金珐琅盅碟2件;
镀金银奠池5件;
镀金银中碗7只;
镀金银爵盏10个;
龙形翡翠饰物一个;
黄杨木镂雕八仙过海盆景一尊;
九龙玉杯一只;
……
黄金仲那张马型长脸上挂着威严的冷笑,面颊上密麻麻的黑麻点里也已溢满无法掩饰的笑意。他的腰间挎着一只装有驳壳枪的木匣子,显得神色凛然而威风。
王绍义依然是惯匪的模样,双手卡在腰间。那两支在地宫里显示着神威的德牌撸子枪,一支掖在腰带上,另一支则攥在手里。王绍义面对着那些金光灿烂、诱人胃口的棺中珠宝,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得意与自负。今天盗掘景陵的成功,恰好圆了他二十多年前的美梦。但是,自己将如何从这批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中获得更大的实惠呢?这正是王绍义此时为之忧虑的事情。
黄金仲和王绍义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黑鸦鸦的人群,他们的身后则站满了参加这次盗陵的区、村干部们:贾正国、穆树轩、李树清、郭正,还有被王绍义视为盗陵骨干的关增会、杨芝草、田广山、王茂、王慎等人。
在这偌大一堆让人心跳的稀世国宝面前,所有人的都屏住了呼吸。一双又一双贪婪的眼睛由闪光的珠宝移向身边的每个人。他们显然在互相戒备着,每个人都唯恐自己得不到自己所盼求的珍宝。空旷的隆恩殿里鸦雀无声,人们几乎可以听得清彼此间的心跳。
“诸位弟兄、老少爷们儿!咱们今日首战告捷了!如果各位肯听从我和王绍义的指挥,那么今天就是发财致富的一个起点,因为在马兰峪的昌瑞山间,像康熙景陵这样的帝王陵墓,还有十几座。咱们只要能拧成一股绳,日后就有发不尽的大财!……”黄金仲威风凛凛,挺胸凸肚,踌躇满志的神态俨然回到了指挥对敌作战的当年。他昂头挺胸地伫立在众人面前,比比划划地大声进道:“可是,如果有谁胆敢怀揣鬼心眼,一门心思地和我黄金仲耍花招,那可是大错特错!你们敢对着干,那非但发不成大财,还要小心你那脑袋搬家。弟兄们大概知道,我黄金仲可是不怕邪的,当年小日本鬼子厉害不?都被我用大片刀砍的砍、杀的杀。我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眨。有人说我手黑,那不假!今天先将丑话说到头里,如果哪个丧良心的当真背地私留一手,奶奶个熊,我和王绍义可不能答应!”
大殿寂然无声。黄金仲一席杀气腾腾的话,说得所有到景陵地宫里参加盗掘和搬运的人们都心惊肉跳。彼此面面相觑,人人心中忐忑。黄金仲和王绍义彼此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黄金仲突然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刘七!你小子给我站出来!”
众人大惊失色。
那个被黄金仲当众点了名的刘七,二十多岁,鬼头鬼脑。他是距马兰峪不远六合村的人,在村里当过民兵,这次王绍义决计盗掘景陵时,曾经吩咐刘七跟随南大村副村长穆树轩,在景陵前后布哨,担任警戒。一直到景陵地宫中的六口棺材全部被打开以后,刘七才偷偷地从景陵前门混到后陵的方城里来。这个很机灵的家伙,是绝不肯放弃任何一个可能发财的机会。刘七放弃在陵区外站岗布哨,偷偷进陵协助王绍义从地宫里往隆恩殿搬运棺中珍宝的举动,早已被在方城明楼下监视的黄金仲察觉,并且在暗中窥探他的行迹。现在,刘七猛然听黄金仲当众点他的名字,不禁暗吃一惊,一只手紧张而慌乱地去捂掩那已经系上了钮扣的胸襟。刘七心里有鬼,双腿情不自禁地战抖着,哆哆嗦嗦地向前迈了一步。
“他奶奶的,刘七,你小子说,背着我做下了什么亏心事?”黄金仲瞪着两只凶恶的眼睛,猛地冲上前一步,将刘七的衣襟一拽,立刻,几只钮扣“哗啦啦”全拉掉了。刘七的内衣裸露了出来。黄金仲看时,只见他的腰带上挂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被他用双手牢牢护住。黄金仲劈手将布包夺下来,找开一看,里面原来私藏了两只玲珑剔透的象牙小松鼠和一对黄色珊瑚佛头的松石塔!
“啊——?!”众人大惊。
“好小子,姓刘的,你他妈的真敢私留一手!”黄金仲顿时气得麻脸发紫,胸口起伏。他一边愤愤地喝骂着,一边挥起手来,左右开弓连连扇打刘七几个耳光。黄金仲将手枪从木匣里拔出来,将枪口对准刘七的胸膛便想搂火,叫道:“老子今天非枪毙了你不可!”
刘七吓得面如土色,“哇呀”一声哭嚎起来,“扑咚”一声跪倒在黄金仲的脚下,连连磕头求饶说:“黄部长哎,饶了我刘七一条命吧!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敢了呀!”
“饶了你?不行!我姓黄的说话算数,今天非毙了你这狗日的不可!”黄金仲好不容易在这些盗墓中抓到一个私藏珠宝的人,以便杀一儆百。又岂肯放过他?他将驳壳枪的保险机打开,顶住他瘦骨嶙峋的胸口,只要黄金仲食指一勾动,立刻就可以将刘七打死,吓得刘七大哭小叫。他周围那些心中有鬼的人也惊恐万状,人人自危。
“老黄!黄部长!手下留情!”就在黄金仲当真要对着刘七的胸膛开枪的千钧一发之际,蓦然间从黄金仲的身后蹿出一个人来。来人猛地伸出双手,将黄金仲握枪的右手牢牢地抓住,然后将他的枪口举向大殿的穹窿。“砰”地一声脆响,黄金仲驳壳枪里射出的一粒子弹,击中了隆恩殿顶上的盘龙藻井!
“你……”黄金仲回过头来,一看,夺枪的原来是他盗陵的搭档、惯匪头目王绍义。他瞪着迸火的眼睛,有些怒不可遏。
“黄部长,算咧算咧。不看金面看佛面,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王绍义冲满面怒容的黄金仲龇牙嘿嘿一笑。他那只手始终攥住黄金仲的枪把子不肯放开,王绍义说:“黄部长,早年我也吃粮当兵,虽然是胡子出身,可晚最讲信义两字。刘七私藏宝物,违犯咱们订下的规矩,按理应当杀一儆百。可是我念他是初犯索性咱就抬抬手,放他这一回吧?”
“这怎么行呢?绍义兄,你也是在军队上待过的,军令如山啊!”黄金仲阴冷着一张麻脸,粗声嘎气地说,仿佛他对王绍义在这种关口来替刘七说情,是卷了他的面子。但是,黄金仲却在心里感激王绍义来得正是时候。黄金仲选刘七这样胆小的人来做突破口,真正的用心是想震住那些私藏棺中珍宝的人。他虽然故做非杀刘七不可的假相,可是他从内心里是决不敢真正杀人的。因为如果他真的将刘七杀掉,后果将不堪设想。非但将来的民主政府要追查他杀人的罪行,甚至盗陵窃宝之恶也将暴露。偏偏就在黄金仲用手枪逼着刘七难以下台的时候,善观风云的王绍义,不早不迟地站出来为他转圜,所以黄金仲才趁机朝向大殿的穹窿开了一枪。
“算咧算咧!看在我王绍义的面上,你就饶他刘七一条命吧!大家伙都是为财而来。都不容易!”王绍义仍然攥住黄金仲的驳壳枪不放手。
“这……怎么行呢?”黄金仲对王绍义来打圆场心领神会,但是他决意将戏演到底,仍然故作不依不饶之态,恶狠狠地望着刘七那颗冷汗直流的秃脑袋说:“现在我不毙了他,那么将来别人再私藏东西又该怎么办?你说,不惩治刘七谁还能信服咱们呢?”
“黄部长,依我看你就留下刘七一条命!”王绍义情愿做和事佬,拍着胸脯说道:“有我姓王的做保,下回他刘七一定不敢再犯!当然,这一次也不能放过他。黄部长,索性这次就不准他刘七参加分东西,总算可以了吧?”
刘七连声道:“只要留我一条命,什么东西我都不要了!”
黄金仲见火候已到,狠狠地踢了刘七一脚,就坡下驴地说:“你给我快滚!”
刘七见自己拣了一条性命,便伏在地上千恩万谢地向黄、王两人磕了几个响头,屁滚尿流地逃出了隆恩殿。只因为黄金仲和王绍义狼狈为奸,当众处罚了刘七,吓得所有到景陵来盗掘皇陵的庄户人都纷纷自危,彼此面面相觑,心里有鬼的人更是各自捏了一把冷汗。
“诸位兄弟们方才亲眼所见,刘七他今日虽然拣了一条命,可是他却无法跟大家伙一道分东西了!”黄金仲将那支张开大机头的驳壳枪握在手里,依次用他那双鹰枭般的眼睛扫视众人。他粗声大气地说道:“弟兄们,我心里清楚,你们这些人也和刘七一个样,每个人的身上也都私藏着许多宝物。我本来也想像对待刘七那样,当着众人面前把你们各自的身上都翻个底朝天,然后拉出去枪毙,或者也像对待刘七那样,把你们私藏在身上的东西搜出来以后,再一个个赶出去,什么东西也不分给他们。可是,大家伙连着几天几夜在景陵里熬,谁也不容易呀!也罢。我也学学人家王绍义,以‘信义’两字为重!现在我就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喊一、二、三,在我喊号的时间里,谁如果肯将私藏在身上的东西主动交出来,老子就宽容忍让,准许你们与大家一块分掉皇陵上的宝物。但是,如果还有人胆敢私藏不交,那么一旦让我们翻出来,可就别怪我姓黄的不讲义气。你们不但分不到任何东西,老子还要将他枪毙在隆恩殿外。何去何从,你们就看着办吧!”
大殿里立刻气氛紧张起来。大部分人都神色慌张,左顾右盼,忐忑不安。
“弟兄们,方才黄部长说的话也在理呀!如果大家都像刘七那么损,私拿私藏,别人还怎么能分到值钱的东西呢?”王绍义接过话茬说道:“大家伙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