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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提“兄弟”二字,阿铁不期然道:“我和阿黑,十四岁时便遇上了。那一年,我抢了大户人家的狗饭,给那群恶大噬至遍体伤;怎料就在当晚,那群恶犬也给人厮杀,我知道,是阿黑替我报的仇……”
“哦?你怎肯定是他?”
“只因后来我在他背上发现许多狗的牙印和爪痕,我知道那是他把那些狗厮杀所致的。他,比我伤得更重,且更在他的背上,留下了永难磨灭的伤痕……”
阿说来仍不免伤感。
人与一群禽兽肉搏,纵能惨胜,自身亦必难逃重伤,甚至一死厄运。这点,阿黑在去之前,不会不知道的。
可是他还是冷冷地不发一言,也不告诉阿铁,去了。
只为了阿铁身上给撕下来的数片肉,和那钵得不偿失、比人肉还要贵的狗饭……
“自此以后,我曾在心中暗暗发誓,今生今世,我都要视阿黑为自己亲弟,无论什么事,都必定力帮他达成,我要对得他背上的伤痕!”
好慷慨的兄弟豪情!小情听罢,面上竟崭现一丝惭愧之色,她为何会有愧色?
是否,她的一切,都是一个骗局?她愧自己竟欺骗了这样要好的一双兄弟?还有欺骗了徐妈视她如亲女儿的情?
想到徐妈夜来为她盖被,想到阿铁采药的工作虽忙得要命,还会为她采来香花,她想,自己这一生也从来没有人对自己那么好。
如果仅为得到那人的真情而欺骗了这双诚恳的母子,也还情有可原吧?只是……
小情想到这里,忽然不再作声,霎时间一片缄默。
阿铁也发觉她的不妥,关心地问:“小情,你脸色很差,没事吧?”
小情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为了掩饰,又复装出笑容,信口找了个话题,问:“是了。阿铁大哥,当年你为何会抢狗饭的?”
一开口又是错,她立时知道自己问传了,她已瞧见阿铁蓦然脸色微变,并没回答。
不过瞧他的表情,不需他答,她也大概猜得他为何会去抢狗饭了。
两个飘泊无家的少年,最大的烦恼还是没有吃的吧?
都是为了阿黑。
小情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道:“阿铁大哥,阿黑今生能遇上你这个大哥,其实……”
“是他最大的福气。”
“是吗?”阿铁突然打破沉默,道:“依我看,这仍未算是他最大的福气。”
“哦?”她好像犹不明白。
阿铁定睛看着她,道:“我觉得,阿黑最大的福气。也许是遇上了你。”
小情不知为何脸上一红,道:“阿铁大哥,你在说笑……”
阿铁索性坦白一点,不再转弯抹角:“你就当我说笑好了,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偷看他。”
小情低下头没再作声。
“小情,阿黑并不如所想般冷,只要你能打动他的心,他一定会待你很好的。”
小情仍是没有作声,似有隐衷。
隐衷?她不是经常偷看阿黑?难道她对他并无好感?
然而眼见这个一片苦心的阿铁在为弟设想之余,为了不忍令这个尽责的兄长难受,也为了她自己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他陡然又强装出一丝笑容,点头道:“阿铁大哥,你……猜得一点不,我……确是在偷看阿黑。”
得闻小情亲口承认,阿铁立时异常诚恳地道:“小情,既然你真的喜欢阿黑,我身为他大哥,一定会尽力帮你!”
帮?这种事也呆以帮?
小情感到一阵失笑,惟看着阿铁那一脸为弟设想的真诚,她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或许,她根本例不需要他的帮忙,因为……
转瞬又过数天。
这数天内,无论小情需否阿铁的帮忙,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把她与阿黑拉在一起。
阿铁既认定她喜欢阿黑,遂更认定阿黑若能喜欢小情,她将会是能令阿黑没有那样感到寂寞的人。
为要对得起阿黑背上的伤痕,阿铁在此事上简直忘我地不遗余力,“鞠躬尽瘁”。
譬如晚饭的时候,他总会让小情坐于阿黑身畔;饭后又佯装肚痛,要阿黑到厨中代替他,帮小情一起清洗碗碟。
更有一天,他还装作生病,自己硬要留在家中,推阿黑与小情一起上山采药。
可惜,他这番苦心最后还是白费了。那一日,阿黑与小情走在一道,且还依然故我,与她保持一段两丈远的距离,甚至比与阿铁一起时更远。
他看来绝对不会接受她,仅是她的一厢情愿,不!应该说,是阿铁的一厢情愿,小情未必是情愿的。
这一日当小情与阿黑采药后回家之时,不知何故,甫进屋门她便感不支,看来也和阿铁一样病了。
极有可能,是她不想再如此下去。但她既然不想何以在之前那些日子偷看阿黑?
阿铁乍见她那张因发热而变得赤红的脸,急忙把她扶往床上,徐妈则去取水给她额;阿黑,却远远站在房门边缘,没有作声。
阿铁心焦地问:“小情,你……没什么吧?”
小情摇了摇头,反问:“阿铁大哥,你……今天不是也在生病的?怎么……突然如此精神焕发?”
阿铁尴尬一笑,道:“我……老早病愈了。”
“是吗?”小情一瞄门边的阿黑,低声道:“阿铁大哥,你……是为要让我有机会与阿黑在一起才装病的吧?”
阿铁役答,小情又“唉”的一声,续道:“若我今天不是也病了,我想,明天你也会继续装病……”
阿铁依旧守口如瓶,等如默认。
小情苦苦一笑,阿铁的心,她是明白的。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在假装?只是她装病的会俩比阿铁高明得多了。至少,可以随意控制自己体内的真气形成一股热力,如真的发热一样,这是她的秘密。
此时徐妈已取水回来,她慌忙把布沾湿,替她上,还一边问:“小情,你好点没有?”
小情点了点头,徐妈又道:“唉,真可怜,女孩子看业真的不宜吹风风后再不要支采药了。”
小情默然不语,仅一瞥阿铁,又看了看摇不可亲的阿黑,她终于达到目的。
然而为要让黎妈宽心,她只好倦装渐渐睡过去。
后来为知怎的,她真的困着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破晓时分,可是她并非被晨曦所弄醒,而是给一声清凉的汗布弄醒的。
原来是阿铁,他仍过在她身畔,没离半分,没醒半刻,一直为她额。
小情受宠若惊,慌忙坐了起来,问:“阿铁……大哥,你……怎么还没睡?”
阿铁道:“娘亲说,以清水额会令你舒服一点,但她年事已高,我便着她去睡,让我来替你额好了。”
小情听罢心神一震。这忠直的汉子彻夜未眠,仅为了照顾装病的她;眼见他那黝黑的眼肚,憔悴的容颜,的不由得鼻子一酸。
“阿铁大哥,你待我……真好。”
“你是我未来的弟妇,我怎能待你不好?即使你不是,我也不能见死不理。”
不错!这才是热血诚的一颗汉子心!小情心中暗暗感动。
在她过去的国度,过去的世界中,所见的人全都不苟言笑,从来都没有人把她祝作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看待,只有阿铁、徐妈……
为了不想阿铁再苦撑下去,她顿把体内真收敛,热度骤然喊退,她道:“阿铁……大哥,我……已经病愈了……”
“怎会这样快?”
“你不信便看看吧。”她说罢牵着阿铁的手往自己额上摸去,阿铁登时喜上眉梢:“嗯,似乎是真的退热了。”他的手虽坚硬如铁,但很温暖。
“阿铁大哥,你还是赶快一会吧,否则一会又要上山采药了……”
“那……好吧!你自己可要好好休息。”说着为她盖好被子,推门而出。
小情疑眸注视着他高大的背影,伤佛看得痴了;一颗心,也在悄悄的想:
阿铁大哥,你为何待我如此好阿?
你可知道,你待我愈好,我便愈惭愧,愈不知该怎么办?
阿铁踏出小情房外时,赫见门外不远之处正站着一个人,一个他意料不到会站在门外的人。
是他,阿黑!
阿铁一时间也不明白黑阿黑为何会这样早便间于小情房门外,可能他刚起来、经过门外罢了?他断不会像阿铁般彻夜不眠吧?
阿黑甫见阿铁,亦没张口说话,只是想身步自己房内,谁料甫转身,阿铁便叹息着对他道:“阿黑,不要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了。”
承黑闻言止步,等他说下去。
“我知道,你早已感到小情时常在偷偷看你。”
阿黑不语。
“她,似乎很喜欢你。”
阿黑仍是不语阿铁终于忍不住坦白道:“阿黑,小情是一个好女孩子,她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别对她那样冷。”
但闻此话阿黑方才破例一次,徐徐张口答道:“她,很怪。”
阿铁为之失笑,他这个村内公认的怪弟弟,居然说一个美丽的女孩怪?
“她来了后……”阿黑补充:“我们好像被监视。”
监视?阿铁心想:阿黑的理由真是“曲折离奇”,他笑道:“阿黑,别大多疑则情只是一个喜欢你的女孩而已。”
“是吗?”阿黑淡淡的道,他只有和阿铁、徐妈才会说上几句话:“可惜,除了那本狗饭,和娘亲的眼睛……”
“再没有任何事物值得我喜欢。”阿黑说罢话后也不再多说下去,径自步回自己房内,事实上,今天他已破例说了太多的话。
狗饭?眼睛?阿铁听毕不禁在当场!
阿黑,在你令人匪夷所思的心中,原来一直藏着的,仅是当年我为你抢回来的狗饭,和娘亲为供养我俩而弄至半瞎的眼睛?
阿黑,我的好兄弟,既然如此,大哥更不忍心让你一生仅得这些思意。
我一定要为你打一个能令你更幸福的人,绝不让你一生孤独寂寞的度过。
人相信,你的心虽有一堵冷冷的墙,但一定还有方法可以打动你的……
一定!
雨天后的黄昏,小情早已病愈还在夺中忙着做菜,阿铁回到家里,第一件事便是走进中,兴高采烈地对小情道:“小情,我终于想出一个令阿黑对你改观的方法。”
小情本在忙得透不过气,但见阿铁脸上看来蛮有信心似的,也不由得讶然问:“阿铁大哥,你……有方法?”
阿铁神秘地一笑,道:“不错,但如今不宜先说出来,三天之后,你自然会知道的。”
三天?乍闻“三天”二字,小情登时脸色发青。
“小情,你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小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不,没……没什么。阿铁大哥,这里闷热得很,你还是先出去坐一会吧。”一面说一面已把他推也外,阿铁只感到奇怪。
甫把阿铁推出,小情方才幽幽的望出窗外,心头一阵忐忑,自言自语道:“三天?三天以后岂不是那一天来临的时候?难道……真是这样巧合?”
就在此时,一条黑影霍的在窗外飘过,但听一个神秘声音低声道:“世事往往就是这样巧合,只是,你何以如此忐忑?”
“是你?”小情随即走近窗边。
“你看来开始注意这个阿铁,不过切莫忘记,你真正的目标是——步惊云!”
“他或许才是真正的步惊云!”小情道。
“但我知道,你是因为他所做的事而注意了,并不是因他或许是步惊云!”
如果注意或喜欢一个人,他是不是步惊云又有何分别?为何一定要步惊云?
“阿铁为了阿黑不遗余力。这种汉子根本便值得任何人注意、尊敬,即使他并非步惊云。”小情迷惘的道。
“你注意谁,你尊敬谁,这些我都不欲管。可是无论如何,你不要误了三天后那件事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