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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和腆道:“八年前,鬼虎主人在武林正如日方中,后来其余九大名门正派硬要我们风月门联手围剿他,爹便嘱咐我俩留守风月门,自己则去出战。一众人等遂乘鬼虎主人单独路经黄山时扑出截击,岂料他不畏不惧,不作任何辩驳便与十大派盘肠血战,三日三夜后,十大派全军覆没,父亲亦在此役中伤重而死……”说罢一脸恻然。
聂风暗里却想,所谓名门正派也不外如是,以众凌寡,真是枉称英雄好汉。又想鬼虎的主人竟独自力挫十大门派,豪气可想而知,可惜天妒英才。
风清鹰道:“好,只要你记得便好!当年我俩羽翼未丰,况且仇人武艺高绝,惟有苦练剑法以待他朝亲手报仇!谁知晴天霹雳,同年岁暮,仇人死讯传遍江湖。二弟,你可记得八年前我俩得知他死讯后何等失落?”
风清和怎会忘记?他俩大仇未能亲报仇人却死,那年过了一个很凄惨的年头。风清鹰继续道:“好不容易才查悉其仆鬼虎八年前在主人身故后便回乡,并探知其家乡就在此带,然而在这八年之内,我俩多番搜寻此带村落仍然不获,料不到鬼虎会匿居在这不应是人活的雪岭之上,幸得泠兄弟意外地发现了其行踪,难得他还赶来报讯!今日我们并非必要杀鬼虎不可,只希望从他口中探知其主人葬身何处。若仇人真的死了,便拿其尸首回去祭亡父之灵,若然未死,父仇当然非报不可!”
风清和亦深明其兄报仇心切,但他一直怀疑其兄找着鬼虎后将会如何将之逼问。无论用何种方法,此举一早就不应该,若非风清鹰时刻以父死相逼,他亦不会跟其一起前来,更何况心中对泠玉此人终究不屑,故兀自坚持:“大哥,父仇固然不共戴天,但若靠不义之徒来达致目的,恐怕……”
一语未毕,忽听得泠玉笑道:“风二侠此言差矣!我看你对在下成见之深,实不亚于我身旁这位杞柔姑娘了。”
好一个泠玉!虽然适才遭风清和气至面红耳赤,不消片刻即回复态度自若,脸露轻松微笑地斜瞥身旁那名女子。
这女子原来名为杞柔?聂风心想,好温柔婉丽的一个名字!好温柔的一个人!但听得泠玉侃侃而道:“这位杞柔姑娘本与在下及鬼虎青梅竹马,情谊甚深,自他于十三年前失踪后,她一直苦候我义兄归来。故这次我带你俩登此雪山寻我义兄,她亦甚为齿冷,遂也跟来看个究竟。不过风二侠和她有所不知,在下此举实另有苦衷,唉!看来今日不说不行了……”
泠玉一语至此,当下摇头叹息,状甚无奈。
那一直沉默不语的杞柔终于按捺不住,冷冷道:“苦衷?出卖义兄也有苦衷?”她不单人如其名,声音也如其苦,冷中隐渗温柔。
泠玉讪讪地笑道:“柔,你记否七日前村中发生何事?”
杞柔愣愣道:“你是说老李一家七口被杀之事?”
泠玉点头:“不错!众所周知,老李发妻早死,他自身年仅四十多岁,膝下六名儿子全是廿来岁之壮丁,可是一家七口在七日前却被神秘屠杀,肠穿肚烂,死状恐怖非常,村民尽皆不知行凶者到底是谁!柔,你又可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杞柔摇了摇头,柔若无骨的身子打了一个寒颤,像有预感泠玉将会说些什么。泠玉道:“那晚碰巧我想找老李的儿子们赌几手,谁料刚步至其家门,却见大门虚掩,屋内传出连声惨叫,我急急从门隙一看,只见屋子内正有一散发汉子用刀把老李一家斩杀!那人虽背向我,我亦仍感到他意态疯狂,手中刀森寒胜雪,老李等人根本毫无反抗之力便被杀个精光,那人跟着冲门而出,我慌惶躲到屋畔的草丛中窥视,你猜从屋内冲出来的人是谁?”
泠玉言罢侧头看着杞柔,她的脸越发苍白。
在石后的聂风不禁暗暗推详:“散发、疯狂、刀寒胜雪,这人若非我爹又会是谁?唉,想不到爹早于杀虎前已在村内屠杀一番!爹,你到何时方会回复本性,与风儿重过从前的生活啊?”
念及往昔一切再难自复,小小的心灵不由得一阵黯然。
此时泠玉见杞柔默不作声,又见风氏兄弟目露好奇之色,便道:“你们既然不猜,我也不想再将此事隐瞒,残杀老李一家的凶手是——”他语音稍顿,环顾众人表情,只见三人全在屏息静气,遂一字一字的道:“我的义兄——鬼虎!”
此六字甫一出口,杞柔苍白的脸恍如无血,风清和的肥脸所泛起的惊讶更不比其兄逊色,但他们三人俱非最震惊的人,最震惊的人是聂风!
不,绝不是他!只有聂风的心头最清楚明白,这个冷血凶手是他的老父聂人王!泠玉所说的全是谎话!他为何要如此诬陷自己义兄?
杞柔那双明亮的眸子顿呈灰蒙起来,她呆了半晌,终于凄惶的摇头道:“不,不会是……他!我……等了他十三年,他绝不是那样的人!玉,是……你看错了,是你看错了……”她反反复复说的都是这些话,显见已六神无主,芳心紊乱!
泠玉道:“柔,我也不想这是真的,可是事实却铁一般摆在眼前!他既杀光老李一家,难保他朝不会屠杀全村,届时只会殃及无辜,故这次我甘愿背负出卖义兄之罪名助风大侠二人上山,也是为了村民设想,希望借风大侠二人之力将其擒下,必要时我会亲手把他铲除!”
好一句“亲手把他铲除”纵是小小年纪的聂风对泠玉也鄙夷已极,这个不忠不义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还在假装大义凛然,仗义除奸,简直厚颜无耻!
三人听罢泠玉所唱的这声独角戏,风清鹰立时一拍风清和的肩膊,笑道:“二弟,你如今总算明白底蕴了吧?其实单看泠兄弟一脸正气凛然,便知其绝非如你所想般卖兄求荣!我俩此行虽仅为探知仇人墓穴而来,但若见人残害弱小,我们身为持剑卫道之士,亦好应挺身而出,为民除害!”
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风清和心忖自己大哥为何愈活愈糊涂了?他虽觉泠玉那番义正辞严的说话有点不妥,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辩驳。
泠玉见杞柔芳心大乱,也不介意风氏双雄在旁乘虚道:“柔,话说回来,正如风大侠所说,鬼虎可能已于八年前回此雪岭匿居,此处与山下村庄仅是高低之隔,他无论如何也应回来见你一面,可是他没有!显见你在他心中早已不复重要,枉费你白等了他十三年……”
十三年?聂风不禁暗中赞叹,这个杞柔姑娘能苦候鬼虎十三年,足见情之所钟,倘若自己娘亲也能对爹如此,就不会把聂人王害至“人不像人”的田地!
杞柔一听泠玉之言,郁郁不乐的她倍呈悲戚,道:“鬼虎这样做……必定有他的原因!他一定有他的原因!”
泠玉道:“他当然有他的原因,因为他早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杞柔不给他把话说完,先自否定:“不!不会的!”
泠玉却锲而不舍:“不会?他既把你忘掉,你又何须再死心塌地的等其回来?更何况,他已变得丑陋异常,今日我携你一起上山,就是要你瞧清他的真面目,好叫你对他死心!”
泠玉为何要杞柔对鬼虎死心?一旁的风氏兄弟也属过来之人,这种男女情结,倒算略懂一二,暗处的聂风因曾目睹双亲情亲,亦明个中缘由。当然,最清楚明白的还是当事者杞柔,她那双令人迷醉的眼睛怔怔的看着泠玉,泠玉的心意,她是最明白不过的!
可是纵然她明白又如何?由始至今,她对泠玉那张俊美不可方物的脸孔从未有半分动心!紧紧系于心头的,仅是相貌平庸,甚至可以说得其貌不扬的鬼虎!
她坚定的道:“无论他变得怎样丑陋,我仍会等他回来,我一定会等他回来!”
泠玉道:“那你未免太低估他那张丑脸了!你知道吗?他的脸简直无一完肤,不堪入目!试想想,他脸上的肉会随时掉到你身上,宛如厉鬼一般,只怕你未走近已被吓昏,又如何再续前缘?”
泠玉危言耸听,杞柔却并未为其所唬,她犹自摇首:“不!我绝不相信这是真的!”
泠玉眼珠一转,道:“好!既然你不信我,我如今就设法引他出来,让你仔细看个清楚,你可别怪我对他心狠!”
杞柔一愕,风清鹰猝闻泠玉信心十足,不期然道:“泠兄弟,你看来胸有成竹,不知有何妙法可把鬼虎引出?”
泠玉指着那些虎头后的四根木条,道:“风大侠,你瞧!这些木条上的血字仍未凝结,显见新书不久,我看鬼虎还未去远,也许一会仍会折返,又或许,他根本一直躲在附近窥看……”
泠玉说到这里,风清鹰与风清和不由得游目四顾,在茫茫风雪之中,像有一双阴森鬼眼暗暗监视众人,且早已看透了此番人情险恶,怨恨难平……
※※※
泠玉看了看依旧愕然的杞柔,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接着道:“倘若他真的在此附近的话,那么,这个方法可能奏效!”
说话同时,泠玉蓦地挥舞手中刀向其中巨虎之头劈去!
“刷刷刷”之声不绝于耳,泠玉当场把那个巨虎头颅劈个稀烂,瞬间血肉模糊!
风清鹰及风清和双眉一皱,倒未想过这会如此落刀。聂风则心知泠玉所料非虚,他早以冰心诀听出鬼虎仍在附近。
泠玉正欲从地上拾起另一虎头,杞柔连忙上前拉着他,劝阻道:“玉,别这样!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鬼虎?”
泠玉用强甩开她的手,道:“柔,我今日所作全为村民安危,出师有名,别再啰唆不完!”
杞柔还想拉扯泠玉,忽觉腰际被人一点,顿时浑身发麻,动弹不得,瘫倒地上,原来是风清鹰怕她纠缠不休,遂出手制其麻穴。
风清鹰道:“杞柔姑娘,此刻务以大局为重,此番出手实是逼不得已。”
接着转脸对泠玉道:“泠兄弟,请快动手!”
泠玉也不迟疑,向风雪中吆喝:“大哥,我知你就在附近,我如今高呼三声,若你不想看着你其余虎友的头颅被劈成肉酱的话,就乖乖的出来见见大家,否则,莫怪我——刀下无情!”
一边喝一边已提起另一小虎之头,继而高呼:“——一”周遭未有任何动静,风氏兄弟互望一眼,各人紧握剑柄。
“二”泠玉眼看四方,其实他自己的掌心也在冒着冷汗。
聂风却在琢磨,到底鬼虎会否为救虎头而现身?他忽然感到自己父亲杀掉鬼虎的虎友,他很应该代其父为鬼虎他点补偿,可是风氏兄弟显非庸手,他若出手相助,恐怕一被发现后势难全身而退。
就在此时,冷玉终于吐出第三个字:“三”跟着手起刀落,狠狠向小虎头颅砍去!
聂风暗嚷不妙,情急之下,也不再顾虑自身安危,抓起一因雪便猛掷向泠玉的刀锋!
其时聂风的内力虽然尚浅,但适才见泠玉劈虎头的手法仅是一般猎户的皮毛功夫,窝囊得很,和其义兄鬼虎的身法简直差以千里,这一掷定可将其刀势遏止!
“当”的一声,不出聂风所料,泠玉手中刀顿被震脱!
可是同一时间,风清鹰与风清和已辨知方向,闪电拔剑向聂风所在杀去!
※※※
金色剑柄!
金色剑鞘!
就连剑锋也是金色!
他兄弟俩可有两颗金色的心?
顷刻之间,白茫茫的雪地仿佛被两根金箭划过,箭速快若奔雷!
聂风心知行藏败露,身形急退,正要回走,孰料人算不如天算,他纵有不错之轻功底子,却并不惯于踏雪,一个踉跄滑倒地上,甫抬首已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