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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最深奥的秘梓,却并非绝难破译的。芸莩花谢的时候,我就要走入往生林当中的那棵大树的树根之中,产育蜉蝣后人。虽然往生林已经枯萎,这些后人或许永远不会孵化而出,然而这是我必须做的。”
卓王孙道:“然而女王陛下又为什么把这一切告诉我们?”
紫凝之叹息道:“我们已经彻底洞悉了人类繁衍的奥义,然而却不愿背叛造物对阴阳交合的最初定义。也就是说,虽然我们的生育已不需要男子参与,然而我们依旧保留了这个仪式,这是对造物的尊重,也是对人的尊重。”她看了看站在四周的蜉蝣男孩,最终将目光投卓王孙,轻轻道:“这个仪式就是,女王将在进入树根之前,选择一位所爱之人,让他用藤蔓缠绕住自己的身体……而我想选的人,正是你。”
诸人不禁又是一惊,卓王孙缓缓道:“为什么是我?”
紫凝之微笑道:“也许有很多理由,然而我已经没有时间一一告诉你了。芸莩之花就要开败,允与不允,只请你马上答复我。”
芸莩最后的花香盈盈缭绕在天地之间,似乎用最后的盛开来为自己的凋零作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卓王孙身上。
然而卓王孙只是淡淡一笑道:“恕在下爱莫能助。”
紫凝之双眸中兴起一点微弱的涟漪,却宛如深秋冰封前最后一点波光,立刻就消散了。她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凝之先告辞了,希望他日能有再会的机缘。”
她轻轻转过身,向当中那棵还在滴血的巨树走去,在树根围成的半座莲台中盘膝坐下。其他的蜉蝣男子轻轻向她合十一礼,也转身向村中去了。往生林中只剩下他们和紫凝之。
刺目的阳光,已经过了中天,缓缓往西方滑落。
往生树林中不知何时起了一阵极轻的风。万千欲要凋谢的树叶似乎同时在幽幽哭泣,纷纷坠落,宛如下了满天的枯雪,轻轻覆盖着被鲜血染透的大地。
那棵垂死的巨树勉强伸出孱弱的枝条,将紫凝之整个包裹起来。青郁的藤蔓一点点爬上紫凝之白皙的身体,宛如一位垂死新娘的嫁衣,美得异常,也凄凉异常。
那些藤蔓颤抖着,似乎想尽力温柔的触摸紫凝之的身体,但是它们本身已不再柔软光华,而是枯朽如刀,每触上她的肌肤,她的身体就轻轻颤抖一次。鲜血从她凝脂一般的肌肤下缓缓流出,那些血竟然也是紫色的,和大树的血毫无分别。
或许她本应生于树,死于树。
紫凝之闭目而坐,全身都已被藤蔓包裹,她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这是她千年的记忆中所不曾有的,然而那已被藤蔓半掩的脸庞上却没有一丝痛苦,反而安详得惊人,也美丽得惊人。
宛如她面对的不是死亡,而是安眠。
突然间,一阵狂风自林穴而起,树木摇落,似乎整个树林都在为她而哭泣。那声音凄凉无比,时远时近,万窍怒号,叱者,吸者,叫者,笑者,咬者,前唱后和,哀声动地。
而那些枯朽的树身却发出极其轻微的噼啪声,宛如某种东西,正在树皮下潜兹暗长。诸人愕然抬头,只见树干顶端那些朽败的树叶瑟瑟发抖,一叶叶飘落于地,而主干的顶端却渐渐坟起一个巨大的树囊,正和紫凝之诞生的那个藤蔓之茧一般无二。
那一个个藤茧宛如被裹在藤蔓中的心脏,正在微微搏动着。它们每一次搏动似乎都长大一分,而那些巨树则伴着一声呻吟,似乎它们每次生长都要榨尽树木的最后一滴精血,而那些已近垂死的巨树也心甘情愿的挣扎着将最后的养分供给给它。
巨树的根系死死抓住浸血的大地,每一寸泥土似乎都随之颤抖,痛苦的哀鸣声响彻山谷,回荡不绝。不久,树叶落尽,许多合抱粗的藤蔓和枝干也纷纷仳离,轰然倒坠在地,宛如无数枯朽的残肢。
步小鸾脸上已惨然变色。她抬起衣袖,捂住双耳,蹙眉道:“哥哥,我们现在……”
卓王孙道:“我们现在正是要留下来等。”
日坠月升,花屏上的鲜花已经开了又谢。
枯朽的树木被夜色掩盖,反而看不出垂死之态。一切都仿佛又回到了昨天他们刚刚踏足这片树林之时。
只是那些悬在半空的树囊的搏动渐渐微弱起来,嚎哭、怒吼、挣扎最终都渐渐平息,树丛中只能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或许蜉蝣人栖身的巨木已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彻底朽败了。那一枚枚尚未长成的树囊孤独的挂在光秃秃的枯枝上,宛如一颗颗永远不再绽放的蓓蕾。
四周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或者寂静一般的死。
蜉蝣人所曾经创造的,不可思议的文明终于烟消云散,永沉入这寂寂泥土。
而她们,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座宫室,一道城墙,甚至连一行文字都不曾有过。当往事成为记忆,记忆化为传说,人们寻章摘句的考辨前人那些所谓的微言大义之时,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有过这样一群人,曾经和神一样的接近过天地间最深的奥义。
相思的心中涌起一种真正的苍凉,她觉得自己只是想哭。
月色宛如流水,轻轻滑过树林。
当中那棵大树顶端突然闪出一丝微亮的光泽。一枚巨大的树囊正在几条赤红的藤蔓的包裹下,无声无息的律动着。四周的枝干都已枯萎成灰,唯有它却似乎得到了某种秘魔之力的催动,不断壮大。
难道蜉蝣人还存着最后的希望?
相思讶然抬头,仰视着这枚仅存硕果。
它身上发出妖异的光泽,有力的蠕动着,宛如一张古怪的笑脸,每一次搏动,都在对它所对的一切发出最尖锐的嘲笑。
相思骇然间不禁退了一步。
这绝不是蜉蝣之女,而只能是恶魔之子。
是蜉蝣人埋下的种子在经历生死的一刹那被魔鬼占据,还是魔鬼本来注定了要借助这场劫难而复生?
就在她脑海一片空白之时,一道赤红之光从树囊中冲天而起,伴随着桀桀怪笑,从树端闪电一般向她扑来。
相思花容失色,手足宛如被无形之针定住了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突然间,就听卓王孙喝道:“不知死活!”
只见他一振袖,数道凌厉的劲风斜标而出,瞬时将那团跃动的火光钉在了半空中。只听那物厉声嘶鸣,声音如老枭夜啼,只听得人毛骨悚然。卓王孙飞身上前,手腕一沉,已将那团火光牢牢控于掌下。
那团火光骇然正是一次次引动曼荼罗阵的线索、死神曼陀罗所饲之使者——火狐!
第十九章、春心堪破两意痴
火狐被卓王孙从后颈处抓在掌中,正值脊椎关节之处,稍一挣扎也是奇痛刺骨。火狐又痛又怒,回头欲咬,却始终差了那么一分,只得嘶声哀嚎。但见它全身红毛蓬起,宛如火焰,爪鬣俱张;两排森森白齿在月光下寒光凛凛,极为骇人。
卓王孙冷冷一笑,将它拧在半空中,轻轻一抖。那只火狐一声惨嚎,全身一阵颤抖,顿时委顿下去。它挣扎着回过头来望着卓王孙,一双碧绿的眼睛欲开欲合,宛如一只受伤的狸猫,眼中波光盈盈而动,媚态横生,让人不得不起怜悯之心。
传说中很多猎人都会在最后关头放走自己追踪了几天几夜的老狐,原因正是它们有一双无尽媚惑的眼睛。何况这只火狐的眼睛此刻比任何绝代佳人还要楚楚动人。
然而卓王孙却丝毫不为所动。他手上又一紧,那火狐宛如一只被突然踩着尾巴的病猫,厉声惨叫,身子狠命往上一窜。这一窜突如其来,力量十分巨大,根本不像一只小小火狐,反而如一位穷途力士在危急关头的奋命一击。然而卓王孙的手宛如有某种秘魔之力一般,虽然毫不费力,但火狐越是挣命,却扣得越紧。几个回合下来,那火狐已然叫不出声,身体在半空中不住抽搐,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
要命的是,这哀鸣听起来宛如婴儿啼哭,惨恻婉转,让人再也不忍听第二声。
同行诸人都忍不住转开了脸,只是卓王孙却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
相思忍不住道:“先生,你到底要干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们身后的密林中幽幽传来:“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引我出来罢了!”
地上青草沙沙作响,一个红衣女子仿如一瞬间划开了浓浓夜色,从另一个时空中缓步而出,赫然正是幻阵的发动者曼陀罗!
卓王孙冷冷道:“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曼陀罗微笑道:“堂堂华音阁主,天下武功第一的高手,竟然为了见我一面,下手折磨一个披毛畜生,曼陀罗真是受宠若惊。”
卓王孙并不理会她言中的讥诮之意,淡淡道:“既然来了,就请你做一件事。”
曼陀罗笑道:“莫非是要我交出尸毒的解药?”
卓王孙沉声道:“解药就在你身上,我随时可以取走。现在要你立刻带我去见曼荼罗阵的真正主人。”
曼陀罗脸色一变,良久才又恢复了脸上的媚笑,道:“阵主岂非就在你眼前?”
卓王孙看也不看她,冷冷道:“这个战阵远不是你的力量能够操纵的。”
曼陀罗脸上的笑意渐渐僵硬,突然阴声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去见他的好,因为——”她脸上闪过一种奇怪的表情,或许是敬畏,或许是仰慕,更或许是深深的恐惧,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从没有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三招,就连你们……也是一样!”
卓王孙冷笑一声,道:“现在已由不得你。”
曼陀罗一怔,似乎觉察到什么,她猛一抬手,身体顿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退去。然而,几乎就在那一刹那,她的身体如被冰封般突然止住,唯有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卓王孙微笑道:“你不妨试试自己还能不能用土遁逃走。”
曼陀罗并不答话,似乎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而她碧绿的眸子里还是透出了掩饰不住的恐惧。
因为她发现,此时卓王孙、小晏、杨逸之三人已成鼎足之势将她围在了当中。
而他们足下所站的位置正好布成了一个邬阕之阵。
这个阵法的原理极为简单,然而实战上却极为困难。因为它必须找出三个武功相若的绝顶高手联手共布此阵。这或许并非绝难办到,然而这个阵法并非真正的战阵,这三位高手联手非但不能加强功力,反而会彼此削弱。唯一的效用就是在此阵中,一切遁法都将被封印。
实际上,世上能运用遁法的人本已寥寥无几,而它的威力,又和特别的地域相关。如曼陀罗这样借助曼荼罗阵而将遁法运用到神乎其技的地步的更是千年难遇。因此,为了封印遁法而找齐三位绝顶高手联手,未免大材小用。所以历史上布过此阵的记录少之又少,这个阵法也渐渐失传。
直到如今,它在曼荼罗阵中重现人间。
曼陀罗缓缓环顾着三人,极力想找出他们中间的弱点,然而最终叹息了一声:“我想当今天下,再无人能从这个阵中逃脱。”
卓王孙道:“既然你明白,就领我们去见阵主。”
曼陀罗默然了片刻,抬头注视着卓王孙道:“我答应你,你能将它还给我么?”
她说的是那只火狐。
卓王孙道:“好。”一扬手,那只火狐轻轻向曼陀罗手中飞来。
曼陀罗身影一动。然而她并没有去接火狐。火狐落地的一瞬间奋力一跃,已扑进了路旁的草丛中。谁也没有去看那只火狐一眼。
几乎就在同时,曼陀罗猛然扭转身形,迅雷一般向小晏飞来。
卓王孙袖手一笑,丝毫没有举动。
小晏一抬手,数点微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