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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圣神色僵硬,许是未曾料到单致远竟陡然出手。立在原地,光尘散去,只顾牢牢盯住单致远面容。
单致远得手后落地,缓缓站起身来,龙牙犹自颤动不已,战意高昂。
适才同贯彻三界的天道那逆天一战,竟令这神兵深受感应,隐隐有突破之感。单致远亦是心跳如鼓,热血沸腾,对剑意领悟,又深一层。
他这般气息急促时,便听见一个短促笑声响起,随即化作爽朗大笑,在寂静大殿中激昂回荡。
昱圣一甩衣袍,迈步坐回八仙椅中,单手支颐,笑容满面,愉悦看向单致远,“好身手,好剑法,好大胆!”
单致远气息稍匀,将龙牙收入丹田,方才拱手道:“过奖。”
昱圣道:“你将我强留下来,是何居心?”
单致远道:“天帝乃独一无二的三界至尊,如今却有两人。”
昱圣眼神稍冷,又道:“我已禅位于你,如今三界安危,尽系于你一身,同我再无干系。”
单致远便一撩衣袍,跪在昱圣面前,“草民斗胆,恳请天帝复位。”
昱圣微微敛目,掩住眸中错愕,在八仙椅中直起身来,“你可知三界至尊可号令苍生,使御群臣,掌三界资源,当真要舍弃不成?”
单致远笑道:“我不过凡界的金丹修士,连己身之道尚未寻得,力有未逮,忝居上位,非己之幸,更非三界之福。”
昱圣仍是苦口婆心劝道:“你不过百世轮回,做凡人久了,故而又这等想法。待召神仪式后,一切自然水到渠成,不必烦恼。”
单致远正色道:“召神仪式后,圣阳回归,单致远却去了何处?”
昱圣一怔,迟疑道:“圣阳便是单致远,单致远亦是圣阳……并无不同。”
单致远扬眉笑道:“同也好,不同也罢,任由他去。还请容草民坚辞不受。”
昱圣皱眉道:“为何强人所难?”
单致远笑道:“前辈若当真不肯,又岂会此时与我援手?”
昱圣微愣,只得叹气道:“早被你看穿……竟伪装这许久。”
单致远笑容愈发柔和,“多谢前辈处处照拂。”
昱圣又一声长叹,站起身来,“天帝归位绝不可能,我却可为你执掌数百年,且看你能修炼到什么地步,再从长计议。”
单致远心头大石落地,喜道:“多谢天帝,拜谢天帝!”
昱圣又抬手轻轻揉他头顶,温暖掌心,几令他错觉丛生,仿佛勾陈回归一般。代掌天帝又叹息道:“你这痴儿。”
单致远了却心事,自是百般讨好,膝行上前,又道:“求天帝派遣几位星官,助我寻补天神石。”
昱圣自然应允,又道:“你与勾陈同在我眼下长大,形同子侄,惟愿你俩能得善果。”
单致远再度握拳,轻轻颔首。
天帝之位既定,单致远行事再无顾忌。昱圣遣了一队星官助他搜寻勾陈下落。天方圣域承受不住如此众多星官穿行,单致远便只带屠肆与六甲随行。
代掌天帝又允诺,待天庭之乱平息,便可徐徐开启天门,彼时乱象终将平息,三界恢复如初。
单致远便潜心在凡界搜索。
与此同时,真仙派举派搬迁在即。全派上下,连弟子与仆从,总共三十余人,虽不过微末之数,相较真仙派百年潦倒,却已算作长足进步。
自妖皇覆灭,群龙无首,游兵散勇不足为据,七福城中已陆续有门派外迁回原址,要重建家园。城中压力骤减,故而众人亦是乐见其成。
岳仲便修书一封,命大弟子送往关城主府上。
城主关荣在大战后便已闭关,万渡城由关鸣山全权代掌。被开阳擒获又释放之后,单致远便不免对关鸣山生了愧疚,亦不敢同他联络,故而不再用传讯灵符,而是带了两名弟子,亲自将掌门书信送上门去。
关府大门紧闭,许是因关鸣山荣任代理城主,防备看守愈加谨慎。单致远只在门外自报师门,送上书信,那侧门方才开了一线,一个陌生的小厮收了书信,却只叫他在门外等候,自己入内通传。
在门外枯等片刻,那小厮又匆匆赶了回来:“这位仙长,我家少爷正同几位长老议事,无暇□□。只叫小的转告,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还望仙长一路平安,若有需求,务必叫我家少爷知道。”
单致远一拱手:“多谢关公子厚谊,他日定当来报,告辞。”
那小厮亦是长施一礼后,方才将侧门关上。
单致远心不在此,故而也不介意被拒之门外,只转身欲走。随行的两名弟子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瘦高一位忿忿不平道:“这代理城主好大的架子,往日造访时和颜悦色,如今人未走,茶就凉,竟连见也不愿见上一面。”
另一位略矮的少年却道:“七师兄请慎言,代理城主日理万机,若个个送行,哪里还有闲暇?何况我真仙派往日倚仗公子颇多,断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那排行第七的弟子怒道:“我自然明白,只是大师兄千里迢迢赶回来,却也被拒之门外,未免……”他终究忍了一忍,未曾口出恶言。
单致远听他二人讨论,不由多看两位师弟一眼。一位行七,一位行九,那位九师弟虽年少,行事却极为笃定沉稳,若加以培育,日后定能独当一面。
三人回了真仙派,见门中人人忙碌,收拾行囊。这许多人手,自然要堂堂正正自城门离去,方不至于惹人疑心。
胡满仓却奉命留守,立志要将这真仙派阁楼建成一处大商铺。如此一来,清闲了许久的岳仲又重掌庶务,忙碌起来。
众门人弟子列队在前院,胡满仓率了其余仆从相送,一时间浩浩荡荡众人离了阁楼,便往城外行去。
到得城外,与守城卫兵登记完毕,岳仲便取出一艘浮空船来。那浮空船乃是大路货色,速度平庸,却胜在平稳坚固,防御力极佳。
他将浮空船放出,众弟子纷纷祭出法宝,飞身入船。修为低者,便借助同门之力,一道入了船。
浮空船缓缓前行,此去有近二十日路程,一路无话,单致远便在自己船舱中休息。
修炼百周天完毕,放松入眠后,单致远却隐隐在睡梦中见到一间牢房。
那牢房黝黑坚固,通体虽是土石所建,却坚固难侵。高墙上只有一扇不足尺余的气窗,隐隐透出一点橘黄光芒。
单致远靠近看时,便见麒麟白衣白发,安坐牢房正中,身边一盏油灯上,豆大烛火若隐若现,飘飘摇摇,仿佛一阵轻风就能吹熄。
麒麟却仿若气息全无,面容毫无血色,被白衣一衬,仿若雪堆上一片羊脂玉璧。
单致远便忘记这是梦中,一面唤道:“麒麟!”
一面祭出龙牙,狠狠斩在那牢房墙上。
那土石墙壁对上能斩天道的龙牙,竟然毫无损伤。
单致远又惊又怒,再补上一剑,铛一声闷响,剑意竟遭反震,单致远胸口沉闷,气血翻涌,险些呕出血来。
他又再唤道:“麒麟?”
麒麟终于听见他呼唤,慢慢睁开双眼,银丝如冰雪,双瞳如寒星,望向单致远时,便缓缓勾起一抹笑容,又轻轻摇头,一指墙壁。
单致远倏然睁眼,才发现方才不过南柯一梦,如今梦醒,那土石牢房、那牢中摇摇欲坠的灯火、麒麟那浅淡柔和笑容、对墙壁一指……尽皆历历在目。
单致远心跳如鼓,焦躁在舱中来回踱步,终究按捺不住,去隔壁找了随行的幸臣,将梦中种种细节一说。
幸臣沉思道:“你日日在思索搜索补天神石之法,只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或是同勾陈大帝心有感应。”
单致远口述一遍,自己也理清思绪,“那土石牢房只怕就是护住补天神石的先天壤,只是为何偏偏梦见麒麟……”
单致远顿时悚然一惊,刹那间狂喜若悲,狠狠一砸船舱,“原来如此,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明白了!”
浮空船被金丹剑修这般一砸,船身猛烈晃动,惊得众人以为敌袭来临,白白忙乱了一通。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直接这样发上来:
单致远顿悟,“若是……集齐四相神石,便能召唤神龙,呸,是否便能重铸勾陈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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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麒麟与单致远初见时;曾如此叮嘱于他:“……堪舆术会随你修为进步而愈加精确,日后还有大用。好生修习;可受用终生。”
古墓中;堪舆术曾助他寻到隐藏宝库。
天门前;堪舆术曾透过圣锁禁制;查出涅槃牒下落。
如今又焉知不能用来寻访神石?
单致远难掩雀跃;见一众师弟们惊慌奔来;立在舱门口朗声笑道:“不必惊慌;师兄俗事缠身,待抵达师门驻地,再同各位师弟好生见礼。”
那入门弟子皆仰慕大师兄威名,一时间个个两眼放光;神色激动;忙道:“不敢耽误大师兄清修。”
单致远只同众人匆匆一叙,便同幸臣一道行至船尾甲板,将堪舆术施展开来。
六色细密符纹自指尖涌出,编织成繁丽法阵,外圆内方,渐渐形成球体,乍然光华大放,堪舆术无数细丝飞速往四面八方飞去。
金丹境界下,堪舆术范围何止千里,这一施展,眼前堪舆图有若泼墨一般大幅展开,密密麻麻,皆是五颜六色光点色影。单致远一时看得眼花缭乱,只得静心以神识细细扫过。
很快便辨明了各色指示,深浅青绿为活物,蓝紫为矿藏,赤红为危险至极之物。深浅等级,不一而足。
唯有两点薄弱如萤火的银光,仿若即将熄灭的暗淡星光,在堪舆图两处若隐若现。若不仔细查看,轻易便会忽略了过去。
浮空船缓慢西行,近处一点星光在不足百里的北面,远处一点则位处东面,正缓缓靠近堪舆图边界,眼看就要越过探查范围。
幸臣同他一起看向近处那点黯淡星光,低声道:“可要前往一探?”
单致远略一颔首,“自然。”
他将六甲一同唤来,叮嘱道:“请两位星官护送真仙派、剑圣门前往奇荟谷,安置妥当。”
六甲皱眉道:“我等受命保护你周全,不如叫幸臣同众人同行,留我随扈。”
单致远笑道:“这全派上下,修为最高不过凝脉,若遇上妖魔残党,只怕不敌。这船上众人不是我师尊便是我师弟,况且还有六甲门派后人……还望两位星官多多照应。我有阿桃龙牙,纵使不敌,也能全身而退,不必为我挂心。”
他见六甲幸臣还欲再劝,又笑道:“勾陈未回,我如何肯轻生,自是有万全把握。”随即又为两位各留一个天方印记,有了这印记,本尊便可自行出入天方圣域,如此纵使不返天庭,亦可补充耗损法力,省去了两位星官隔绝天庭的后顾之忧。
两位星官见他坚决,只得随他。六甲道:“我知你法宝众多,当用则用,切莫心疼。”
单致远失笑,“你当我是师父不成……咳咳咳师父!徒儿拜见师父!”
亏得他如今神识灵敏,岳仲尚在船舷边就已被察觉,急忙止住了话头,几步上前,行礼道:“师父,徒儿又要辞行。”
岳仲这些时日威势日隆,与往日那为生计奔波,时时犯愁的老道截然不同。此时仍是慈爱拍拍单致远肩头,却不多言,“不可轻易涉险,为师等你回来。”
单致远笑道:“是,师父。”
他便拜别掌门,请幸臣开了浮空船禁制,只身跃下。青衫飘荡时,一缕剑光在足下闪现,刹那间整条身影皆罩在剑光之中,飞遁远去,不见了踪影。
岳仲望向无尽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