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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致远被他如灵宠般轻抚,一时间思绪繁杂,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安坐开阳肩头,离了议事堂。
随即却又有个女子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唤道:“上神请留步!”
开阳置若罔闻,身形一晃,便化作剑光遁走。
单致远只来得及回头惊鸿一瞥,见到一个红衣的女修,满脸惆怅,立在黄蒙蒙沙尘之中。
正是乐颐。
半空罡风凛冽,却尽被剑域弹开,单致远依旧安稳坐在开阳肩头,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这数月来,开阳戾气渐消,无数次击杀邪魔,保护无辜黎民。恩深如海,众人有目共睹。如今只为区区一个传言,恩情与信任便土崩瓦解。
这场景只怕比幽冥鬼城更叫人心寒。
千万年中,开阳——勾陈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守护三界乃勾陈职责,被守护之人却一次次不知好歹。
也难怪四相之中,唯有开阳冰寒面具下藏着暴怒。
单致远悚然一惊,突然醍醐灌顶般开悟了。为何开阳一相被人神畏惧,为何开阳一相同三相截然不同?
只因开阳一相,乃是勾陈的心魔。
愤恨、怨怼、不甘甚至憎恨——
单致远侧头看去,却依旧只看见那神明面容俊逸,面无表情,幽深黑瞳中倒是没了那一丝令人生寒的血色。
终究忍不住,伸出细细小爪轻触开阳面颊,小声道:“为何突然被知晓了身份?莫非……血逝知道了?”
开阳道:“先前不知,今日之后,自然会知晓。”
单致远咬牙,“天庭至今不曾有动静,想来天门仍然封闭。还有谁知道此事?那奸细委实可恶,若被我知晓,决不轻饶。”
开阳微微侧头,扫他一眼,仍是平静道:“如何不轻饶?”
单致远道:“此人刻意在乐松村站稳根基之后放出消息,居心叵测,其罪当诛。”
不知为何,他竟在开阳语调里听出了些愉悦,“你要为我诛杀那泄露身份的奸细?”
单致远颔首,随即又泄气道:“只是尚需时日,漫说如何追查,我如今这样……”
“那却简单,自裁即可。”
单致远一怔,瞪大一双黑晶鼠眼朝开阳看去,“泄露之人……是我?”
开阳道:“正是。”
最初是单致远千叮万嘱,叫开阳不要自报身份。彼时开阳并不放在心上,便随他所言行事。
待乐颐将单致远封入这松鼠肉身之后,数次肆无忌惮唤他开阳,只怕早被人听见了。
若说同名,这天下又有谁胆敢假冒祸星开阳之名?
开阳眼中不无讽刺,又听那聒噪松鼠再度开口,期期艾艾道:“既、既然如此,为何,要助我寻回肉身?”
“不过从心所欲罢了。”开阳不肯明讲,在乐松村那片寂静之中,松鼠尖细嗓音,一味维护的情景,竟是依稀有些熟悉。
又过了半个时辰,祸星之神遥遥停在青空,注视不远处高耸巍峨的城门,正是万渡城。
万渡城门口严阵以待,零零落落在接纳百姓入城。
万渡城守备严密,入城条件极为严苛。故而每日投奔的人极为稀少,而守城士兵亦是引以为豪,就连眼神里都带有些许睥睨。行动上却是谦恭有礼,不出半点差错。足见这万渡城关氏一族对下属训练有素。
此时众守卫却被城门外新出现的一人给镇住了。
那男子玄衣长发,身形挺拔,却神色冰冷,剑意凶猛巍然,分明闲庭信步地走来,却仿佛一头巨大猛兽正沉沉靠近,无端端令众人胆寒。
靠得近了,众守卫才发现,那男子肩头上却立着一头小巧玲珑,憨态可掬的松鼠。眼神清亮,蓬松大尾巴高高扬起,正随那剑修步伐左右晃动。
骇人煞气仿佛瞬间减弱,一名守卫松口气,上前两步,抱拳道:“敢问这位仙长,是否要入城?”
那剑修正是开阳,嗓音冷淡沉静道:“正是。”
守卫头领便取出一块墨玉砖,恭敬道:“请仙长测一测实力。”
开阳眉心微微皱起,单致远察觉到他不悦,急忙弯下腿,在开阳耳边细声开解。开阳方才抬手,放在那墨玉砖上。
刹那间,整块玉砖化作透明,金光暴涨,随即几声清脆崩裂声中,玉砖化作了齑粉。
守卫头领同其余守卫脸色剧变,这墨玉砖能测至元婴巅峰的修为,竟轻易碎裂,这位剑修的修为只怕已在化神。
守卫头领双手奉上入城玉符,恭敬道:“得仙长相助,我万渡城如虎添翼,绝不叫妖魔得逞!敢问仙长高姓大名?”
开阳才欲开口,单致远便抢先道:“他——我家主人名讳叫单致远。”
开阳只看他一眼,并未反驳,收了入城玉符,便往大门内行去。
有这样的大能前来投奔,众守卫不敢怠慢,早有人去知会了城主。
万渡城中,行人比宗派大会时更为拥挤,却处处安静,并无往日的繁荣热闹。
单致远故地重游,情况却早已迥异,连人身也没了,颇有几分再世为人的感触。
开阳顺着中央大道一路前行,沉声问道:“去何处?”
单致远仔细回忆,想起六甲曾提过真仙派如今的驻地,便说了个地址。
开阳便带他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_( :3」∠)_jj又抽了发不上去……我放弃了,结果半夜起来一试,居然又成功了,简直被玩死了
第65章
主干道行人如织;人人行色匆匆;又极为警惕打量四周。
单致远依旧坐在开阳肩头,一面打量四周景色。开阳身形高大,若以单致远平常身高;不过及肩而已。如今立在高处;远望过去便看见大多人头顶;这份滋味分外令他身心舒畅。
单致远一面欣赏,一面尚在烦恼如何寻个借口;光明正大登堂入室;此时便听见熙熙攘攘人声中传来一声细微猫叫。
开阳亦察觉了;停步转身看去。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猫正瞪着一双金色瞳孔,眼见开阳转身,向前迈步的前爪便生生僵住;半天落不下去。
随后便小心翼翼往后缩,眼眸却望着松鼠,又不死心叫了一声。
单致远见他耳尖、足见、尾尖皆有一点金色,遂知晓了黑猫身份,急忙一个纵身跳下,却陡然身形一滞,尾根剧痛,竟被开阳半途拦截,提着尾巴拎在手中。
单致远大怒,好在这松鼠身躯轻盈灵活,轻易便扭转身去,抱住开阳手腕狠狠咬住,“放小爷下去!”
开阳脸色一冷,眼中杀气浓烈,朝那黑猫望去。
黑猫悚然,弓起背威胁嘶吼,只是太过幼嫩,却全无半分威慑力。金瞳却依旧望向开阳手掌里握着的松鼠。
一名年轻人急忙跑来,将小黑猫提在手中,歉然一欠身,“这位道友,我家宠物冒犯了,得罪得罪。”
那年轻人正是胡满仓。单致远激动不已,四只爪子一同在开阳手掌里抓挠,细声叫道:“师弟!”
继而身形上浮,被开阳举至面前,“那黑猫骟过,不能□。改日为你挑个合适的。”
单致远怔了怔,方才醒悟过来,开阳竟将他完全当做了灵宠,以为他同黑猫看对眼了。
奇耻大辱!
单致远狠狠将他手指咬得出血,方才压低了嗓音,恨声道:“那是我师弟!快同他回去!”
胡满仓未曾听见那一人一鼠窃窃私语,只见怀里黑猫一直挣扎,执着望向那松鼠,却也是心领神会,便上前一步,“在下姓胡,乃真仙派门下,在下这灵宠同道友的灵宠一见如故,不如请道友前往鄙门府上盘桓几日?”
落在旁的行人眼里,便只当这不过是灵宠之间一场偶遇。如今正值灵宠思春季,只要主人愿意,送两只去□一场,说不得能结下善缘。
故而只是笑笑,并不作他想。
开阳听闻了真仙派三字,便略略颔首:“带路。”
胡满仓怀抱阿桃,忙领开阳往前转过街角,又行了半刻,便抵达了一座宅院。
待进了一间侧房,胡满仓方才谨慎打量四周,而后小心放下阿桃,视线在开阳同松鼠之间游弋,迟疑唤道:“师兄?”
阿桃方才在他手中写了个单字,故而他才会做如此猜测,虽然出人意料,但夺舍之举,于修士而言却并不罕见。只是夺了舍,莫非连气势也会大变?
这位剑修委实有些冷冽肃杀,叫人不敢靠近。若非他豢养的灵宠如此讨人欢喜,胡满仓也不敢同他搭话。
悬在开阳掌中的松鼠立时细声应道:“我在,师弟!”
胡满仓才欲激动扑上前,看清楚是松鼠应声后,却不由止住脚步,惊道:“师兄,你怎的变成松鼠了?”
单致远叹气,“此时说来话长,暂且放在一边,叫六……阿桃过来。”
胡满仓见阿桃躲在对面椅子脚下面,目不转睛盯着松鼠,却又畏惧开阳气势,畏畏缩缩不敢上前。便干脆弯腰,将它捞出来,往开阳面前一送,方才道:“敢问这位道友……”
开阳道:“我名唤开阳。”
胡满仓自然也知晓祸星之名,一个哆嗦,后退几步,阿桃顺势掉在地上,依旧一副又想靠近又胆怯的模样。
单致远见状皱眉,只得对胡满仓道:“我肉身被夺了,若要寻回尚需借这位之力。满仓,此事先不要告诉师父,你先出去。”
胡满仓虽然满心疑惑,见单致远下令,才要应声,突然又疑惑道:“你当真是单致远师兄?”
单致远道:“我八岁那年认识你时,你偷了王应全家两只珍珠白雉鸡,在降龙岭后山做叫花鸡,为了封口,送了我一只。”
胡满仓大惊,又听单致远继续道:“十岁那年,徐阁主一位小妾最爱的蓝璃鸟尾羽被拔光……”
“我信你是师兄了!二位自便,我去去就来!”胡满仓惊慌不已,想要去捂住那松鼠喋喋不休的嘴,却又不敢靠近开阳,大吼一声,忙忙慌慌夺门而出。
开阳目送那修士慌张逃窜的背影,若有所思挑眉,“不过拔了几根尾羽,他为何要逃走?”
单致远咳嗽一声,道:“怕我回去告发。”
真仙派早已离了群仙坊,何况如今初露头角,跻身修仙界,又何必惧怕一个乾坤阁?
胡满仓所怕的,实则是单致远将其中根由讲了出来。他之所以偷拔蓝璃尾羽,仍旧是为了送给单致远做封口费。这一次,是被单致远发现他尿床了……
好歹也是师兄弟一场,这些事单致远自然能为他保密,便为他保密。
开阳也不多问,而是看向那只小黑猫,“你寻这小畜生究竟有何意图?”
单致远方才想起来,在他手中继续挣扎,“且先将我放开,只有它知道我肉身所在,和夺回之法。”
开阳方才将它松开,便见那体型相似的一只松鼠、一只黑猫,坐在圆桌上开起了小会。
黑猫一直不发人声,令单致远心头生了疑惑,便先问了一句:“你究竟是阿桃,还是六甲?”
黑猫坐在后腿上,挺起胸膛,竖直尾巴,抬起右爪傲慢拨弄下耳下柔顺短毛。
单致远边猜边问:“阿桃?”
黑猫恼怒瞪他,一味摇头,单致远便知道自己猜错了,又问:“原来是六甲?为何不能开口说话?”
六甲耳朵尾巴顿时耷拉下来,往桌上无力一趴,放松四肢作垂死状。
单致远继续连猜带蒙,“莫非肚子饿了?胡满仓怎的不把你喂饱?我有松子,不若分你一半。”
六甲闻言,尾尖微微一颤,先前不过两分垂死,如今却有八分想死。
开阳道:“这黑猫法力不足。禽畜若要口吐人言,乃极耗法力的举动。”
六甲心怀感激,他虽察觉这开阳有些不同以往,怎奈口不能言,又无力施展灵言之术,心神感应之法,只好忍住了不多追问。
他确是法力不足,神魂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