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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阳又重新尝试,那电光却是一次比一次微弱,最后完全召不出半点。
施法接连失败,开阳的脸色就更阴沉几分。
至此,单致远算是搞清楚三件半事。
第一件事,开阳非但不记得他了,还一心要取他性命;
第二件事,开阳剑术尚存,却失去了统御万雷的施法能力;
第三件事,他如今魂魄之体,神兵难伤,却离不开开阳身周十丈。
剩下半件事,便是开阳误将他当做了天帝,连那周鹤也如此。
单致远不由仰头眺望蔚蓝如洗的万里长空,心中祈求勾陈早点前来为他解惑。
随后开阳骤然暴喝道:“谁?”
龙牙再出,又掀起一片狂风巨浪,枝干折断、针叶松塔积了厚厚一层,这方圆数里的松树全都糟了秧。
便见地上松针层微微隆起,又有凡人男子的声音惊慌传来:“仙师饶命!仙师饶命!”
随即有七条人影哆哆嗦嗦自松叶与树干下爬了出来。壮年青年皆有,个个穿着打补丁的灰褐色葛布短褂,腰间插着斧头,皆是一副凡人樵夫的打扮,才自枯叶中起身,又接连扑通扑通跪在开阳面前一味磕头求饶。
单致远暗道惭愧,他是魂魄之体,感应不到生灵靠近也就罢了,怎的连开阳也全无察觉?
他眼见开阳不悦皱眉,便猜到他的心思,忙开口阻止,“开阳,且先听他们分辨几句。”心中却是苦叹,开阳如今一心要杀他,怎会听他劝阻?只可怜这几个樵夫,无辜便要丢了性命。
谁知开阳却扫他一眼,竟当真未动手,只沉声道:“尔等何人?”
那几个凡人樵夫面面相觑,为首的一个中年人方才战战兢兢道:“小的姓钟,家中行大,名叫钟大力,我等皆是山下乐松村村民,只因昨日村外围墙被妖兽撞坏,故而上山来采些木头,修补围墙,不想冲撞了仙师,求仙师饶命。”
单致远听这樵夫说得惶恐,又生得一副憨厚神色,衣衫破旧,手足满是旧伤老茧,如此卑微,令他忆起了年少时跟随师父的种种场景。
同情油然而生,便开口道:“不必担心,起来说话。”
谁知那些凡人肉眼浊胎,竟一个也看不见他,仍旧向开阳叩头不止,乞求不停。
单致远更是失落万分,又听开阳问道:“围墙?妖兽?”
开阳此时一身玄色锦袍,眼神幽深,高高矗立有若孤峰,自然便生出股睥睨苍生的气势。这些樵夫误以为遇到了常年修仙,隐世不出的世外高人,一时间慌张得恨不得化作那高人鞋底的泥土。
那中年男子便愈加小心,将凡间的情况一一分说清楚。
原来自万渡山腹中飞出了亿万鬼渡鸟后,其余妖兽亦开始作乱,短短数月,凡间便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无数乡村城镇、坊市城郭皆受了妖魔袭击,死伤无数。
随后,凡间修士们自最初的慌乱中集合起来,各大门派联手抵挡妖魔。如今则以七座城为首,与妖皇大军形成了犄角之势。
那七座城守备森严,有数位大能坐镇,若入得城中,便可保性命无虞,人称七福城。只可惜入城要求极为严苛,并非寻常人可入内。
这乐松村位置偏远,倒避开了妖魔作乱的密集地带,村民们便自发建了围墙,应对偶尔出现的小股妖兽群。倒是勉强支持到了今日。
开阳继续追问:“七福城?”
这一次那钟大力却并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倒露出愧疚神色,“小的不过山野农民,记不住那许多……不过离村子最近的万渡城便是七福城之一。若是仙师不嫌弃,村长大人必定能为仙师解惑。”
单致远听见万渡城三字时,心中微微一动。真仙派、剑圣门、六甲、关鸣山……若是万渡城固若金汤,想必那些叫他牵挂之人也平安无事。
如今被困在这失忆的开阳身边,处处掣肘,白白结了金丹,竟连法术也施展不成。不如回万渡城,问清驱逐魔藤的方法,夺回肉身,方才有办法联络上勾陈,对付眼前这位煞神。
他正烦恼要如何说服开阳前往万渡城,便听开阳道:“带路。”
也亏得这些凡人竟能听懂开阳言下之意,虽是胆怯如鼠,却依旧言听计从。钟大力忙起身道:“请仙师随小的这边走。马光,你带其余人扛树下山。”
开阳见状,却抛出一根绳索,便将十余株折断的合围粗松树捆在一起,又轻轻一指,那捆堆得小山一般的松树便抖抖索索,沿路落下无数松针松塔,轰然一声砸在众樵夫面前,骇得这群凡人变了脸色,四处躲闪,生怕被砸成了肉饼。
开阳一撩衣摆,利落一跃,便落在那堆树木上面,冷声道:“上来。”
钟大力见状,不敢忤逆,第一个手脚并用,爬到了树干上,其余人亦是紧跟而上,一行人全坐上树干。
随后那树干堆成的小山重新飞起来,有若梭子一般往山下飞去。
开阳一离开,单致远不由自主,被拽得在半空飘浮前行。只见那神明立在树干前方,标枪一般挺拔,后面却或坐或趴着几个面无人色的樵夫。
那堆松木飞快自山中跃出,朝钟大力所指的村庄所在处飞去。
单致远飘飘荡荡,尚有闲暇四处观望,却见田地泰半已杂草丛生,横七竖八遍布尸首。时值初夏,本应该郁郁葱葱有若绒毯的水田里,亦是被践踏成一片浑浊泥浆。
不过片刻,他便遥遥望见半山腰上一个村庄,散布了不足百户人家。村庄两面环山,另外两面则是就地取材,以岩石与松木共同砌了灰褐高墙。
高墙底部被撞破一个大洞,加固用的树干泰半折断,这便是钟大力等人冒死上山砍树的根由。
此时正有十余头黑色野猪围在洞口,一面尖叫,一面猛冲,想要将围墙撞倒。
好在那围墙造得极为结实,并且有法术加持,勉强挡住了攻击。
那些野猪撞了一阵,便仿佛听见了命令各自散开。一头比其余野猪大上两圈的巨型野猪停在围墙跟前,身形陡然暴涨。
樵夫们离得近了,亦是看见那场景,才要喊“不好!”,孰料还未张口,打头的仙师手腕微动,连动作也未曾看清楚,便见围墙前血瀑嘭嘭嘭接连炸开。
待血雾散去,墙外那些妖兽连完整皮肉也未曾留下一块。顷刻之间,十余头足有三阶的钢皮妖猪同一头进阶至五阶的妖猪王竟全被消灭了。
钟大力等人目瞪口呆,便知晓今日遇上了真正的高人。
乐松村村民正在全力抵抗妖猪时,便见成群妖猪接连炸成了血沫,头顶一道阴云掠过,悍然突破空中禁制,轰然一声巨响,震得村庄地皮颤抖。
村民惊愕时,便见钟大力等樵夫自树干上连滚带爬下来,一面激动不已喊道:“村长!快!神仙来了,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单致远听那呼喊愈加大声,接连有村民向开阳下跪叩拜,心道这些人倒是歪打正着,猜对了。
他担忧看去,只见开阳面无表情,阳光映照下,轮廓深刻,眼眸锐利深沉,不由担心道:“开阳,切勿滥杀无辜。”
开阳扫他一眼,道:“他日我为天帝,这些凡人便是我御下百姓,皆要虔诚供奉于我。既不曾忤逆,为何要杀?”
他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单致远不由怔愣,直至开阳跃下木堆,接受众人三跪九拜,仍未回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啊忘记说了_( :3」∠)_
太羽的星纹……在下腹,靠近腹股沟旁边。对不起我节操又掉了!
第62章
天庭中心,一片狼藉;黄金瓦;白玉砖;散落满地;失却了熠熠生辉的色彩;便如明珠蒙尘一般。
众仙官协同内防军救治伤员,直到日薄西山,方才渐渐散去。这一场混乱,数千年未遇;倒叫天庭众仙都有些许的心力交瘁。
余下扫尾工作,便只有零零落落人手散落各处。一名年轻仙官站在瓦砾堆中,突然轻轻咦了一声;靴间轻轻踢开砖瓦。砖瓦中露出的亮晶晶碎片有巴掌大小,似是护心镜的残骸,竟隐隐带有魔气。
只是那魔气太过微弱,这仙官踩上了方才察觉。
他方才弯腰,想要施法收了碎片,却被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打断:“将那碎片交给我。”
仙官忙直起身来,恭声道:“是,……大帝。”
随即却睁大眼,再发不出半点声息,整个身躯连同那碎片,一道被黑暗吞没。
那身影立在偏僻废墟中,缓缓收手,悄无声息离了原地,并未被任何人发现。
正是混沌方止的时刻,天庭仙官数量庞大,这一名的失踪,最后也被当做开阳作乱时,无辜受了连累,并未引起任何人怀疑。
而人间界,万渡山以西千里外,冬江一带,正盛传冷剑仙的传说。
据传,那位冷剑仙身高两丈,相貌狰狞,寻常人不敢直视,若是不慎看见,轻则肝胆俱裂,重则心脉断裂,药石无医。
据传,那冷剑仙虽相貌可怕,却宅心仁厚。七福城入城费如今水涨船高,入城条件亦是愈加苛刻。
凝脉以下修士,缴纳五千枚下品灵石或等值的仙丹法宝,无灵根凡人百姓,更需缴纳万枚灵石或等值的仙丹法宝方可入城。
而那冷剑仙驻扎在东江南岸的乐松村,却是来者不拒,将流离失所的凡俗百姓尽皆收入麾下。
据传,那冷剑仙乃是一名本领通天的剑修,一柄玄色灵剑端的是见妖斩妖,遇魔屠魔,从未遇到敌手。
虽性情冷漠,却力挽狂澜,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引来不少同道中人投奔,以“行正道、济苍生”为己任,短短数月,便隐隐形成了七福城之外的另一股势力。
这“冷剑仙”自然便是那日落足在乐松村的开阳,因不肯说出姓名,便被这些凡人安了如此凡俗的名号,好在开阳并不放在心上,任众人喊去。
如今乐松村人口上千,修士亦有五十余人,皆以开阳马首是瞻。又各自分工,挖空山壁,起屋宅,建要塞,扩张领地,重新种植农田、豢养禽畜,无论修者凡人,尽皆忙碌得热火朝天。
乐松村在和平时期最鼎盛时代,也未曾有过眼下的繁华,叫那老村长不由心生感慨。
乐松村得以扩张,一则得益于开阳人望渐长,二则却是因妖魔大军进攻的势头减缓。
血逝失了九方荒冥助力,众魔修群龙无首,不肯服从妖皇,分裂成许多小股势力,四处作乱,大肆杀戮抢劫。反倒被七福城各个击破,消灭了不少。
故而战事暂且胶着,无论仙魔妖凡,如今皆在静候转机。
妖皇在等守护封印的两处天军力量衰竭,得以聚合鬼王、修罗之力,灭正道,横行凡界;
仙人与凡人却在等天门重开,降临凡间,助凡人除魔卫道。
焦虑重重之中,单致远却成了最百无聊赖、最悠闲的一人。
乐松村中,唯有开阳与周鹤能看见他,同他交谈。周鹤自为他挡了一剑,碎得不成模样,被开阳收在囊中从未放出。
故而便只有每日跟随那“冷剑仙”进进出出,听他发号施令,修整城墙、建立屋舍、耕耘农田、并在闲暇时训练,收服一干心腹,将这千余人的集团统治得井井有条。
行事有度,巨细靡遗,隐隐有几分勾陈的做派。
单致远左右无事,开阳又伤不了他,便愈发大胆起来,除了自己修炼、开阳出战外,便见缝插针,喋喋不休追问。
只是开阳虽前尘尽忘,性子却依旧,问十句也答不上半句。单致远只得自问自答,连猜带蒙,方才搞清楚一些真相。
这一位剑仙,最初的记忆便是被巨网束缚,陷入无边黑暗之中。耳边有人徐徐善诱,低声道:“……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