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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葱色又各有深浅,正是代表那些活物实力强弱。
单致远如今神识堪堪学会外放,故而范围不足十丈,感受却极为新奇,仿佛天地俱焕然一新,更生出豪情万丈来。
这青年剑修如今身处熊隐山后山,在乾坤戒中翻找片刻,便寻到合用的法宝,正是一条青色腰带,形质朴实,只以深了些许颜色的夏竹丝绣出恒定的轻身羽行法阵。
单致远将腰带换上,顿时身轻如羽,足尖一点地面,便立时化作一阵青影,有若疾风掠雪般折返而去。
那些候在石窟中的众修士,自然错过了接受传承之人,更被山体坍塌压在山腹中,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得以挣脱。
此时单致远早已去得远了。
行了泰半路程时,他骤然发现堪舆图上凭空出现一点红点,并且急速靠近。
红色便是喻示这活物极为强大,难以力敌之意。
他方才生出些许警惕,那红点便已逼近眼前,乌云压顶一般将他当头压下。那身躯太过沉重,单致远又被冲力一撞,不由自主后仰摔倒了。一条火热倒刺舌头立时凑近乱舔,热气呼呼喷在脸颊,漆黑尾巴钢鞭一般,在地上来回抽打,激起一片碎石。
单致远近在咫尺,对上那黑豹喜悦满溢的黄金眼瞳,不由生出了几分无奈之感。
头顶此时传来北斗笑声,“阿桃,若再淘气,仔细又被打屁股。”
那黑豹耳尖金色一颤,似是极为忌惮北斗警告,喉间委屈呜呜几声,却仍是松了爪尖,自单致远身上爬开了。
单致远立起身来,那黑豹仍不死心,垂头贴在腿边磨来蹭去,亲昵无间,全无半分豹类的倨傲警惕之心。
他只得轻轻拍拍那大猫头颅,侧头见北斗与幸臣先后落在身旁,不由怔然问道:“阿桃?”
话音才落,那黑豹后腿一弯,后背弓起,油亮黑毛根根倒竖,张开血盆大口朝北斗怒吼。
顿时声震岭岳,九山回音阵阵荡开。
北斗却仍是大笑,待要去摸那黑豹头顶,却被那畜生一偏头,闪身避开。他只得讪讪收回手来,方才道:“如今诸事纷乱,我等不能一直留在凡界,这畜生乃六阶灵兽,为你护身最好不过。”
单致远道:“只是……”
这小修士欲言又止,心道勾陈定然为他解决了那黑豹欲念之事才对。
幸臣果然笑道:“无妨,阿桃已去了势,断不会再扰你。”
众人目光向那黑豹望去,那灵兽察觉众人窥探意图,往后一跃远离数丈,弓起后背,恼羞成怒大吼,露出根根有若匕首的森白獠牙。
只是两位星官无视他威胁,那凡人却是他唯一不愿伤害致人,这番作态,竟全无效果。
单致远神识一扫便即收回,心中复杂滋味难言。这畜生果然被骟了。
幸臣又道:“勾陈大人为它赐名梼杌。”
北斗便紧接道:“还是叫阿桃顺耳。”
梼杌乃上古凶兽之名,这豹子表象凶恶,实则爱娇撒欢,委实有些配不上如此盛名,反倒是阿桃更贴切许多。
单致远亦是赞同,抬手一招,唤道:“阿桃,过来。”
那黑豹听见主人亦如此召唤,默默低垂长尾,耷拉下金光灿灿的耳朵,一步一蹭慢慢踱了回来,便蹲在单致远腿边。豹身巨大,坐下时头顶齐腰高,那畜生也狡猾,顺势往主人腰间一靠,喉咙里又浮起阵阵惬意呼噜声。
幸臣见那一人一豹相处融洽,便将灵兽袋取出,连同一瓶灵兽丹交给单致远,告知他豢养灵兽一些要点,而后便同北斗一道告辞了。
单致远待两位星官离去,当即倒了一粒灵兽丹在手中,那黑豹不待他开口,立时探头过去,舌头一卷便将灵兽丹卷进口中。
而后又舔舔嘴巴,意犹未尽看向单致远。
一双有若宝石的双眼圆滚滚、金灿灿、水汪汪。
单致远受不住它用这般祈求眼神凝望,只得再取一粒灵兽丹喂它。而后轻轻挠它耳根,柔声道:“阿桃,仙丹不可进补太多,过犹不及。”
阿桃听了倒是不再痴缠,站起身来,略略弯下前肢,转头又向主人看去。
单致远看他姿势,愣了片刻方道:“莫非,要我坐上去?”
阿桃呜呜两声,摇头摆尾只催他到背上,而后更是以豹尾卷住主人腰身,轻轻放在背后。
随后有力一跃,轻盈跑动起来。
那黑豹后背矫健暖和,奔跑之时,平稳如飞,山水群川自足下飞掠而过,耳旁风声呼呼作响,远比单致远快上数倍。
单致远也就安然享受,一路平静回了降龙岭。
一别不过月余,这降龙岭荒凉土丘,如今看来也亲切无比。正是黄昏时分,山腰几亩灵田依旧生机盎然,灵谷葱翠欲滴,已然开始结实,风吹拂时,满山皆是灵谷清香。
灵田旁立着个青年,正手持一枚水符往田里洒水。
单致远自黑豹背后一跃而下,见那青年正是熟悉之人,唤道:“满仓?你怎不在乾坤阁轮值?”
胡满仓转头,喜道:“致远,你回来了!”
他又笑道:“我已拜入真仙派门下,如今应唤你致远师兄。”
随即又简略将前情分说清楚。原来胡满仓在乾坤阁受那大掌柜排挤已久,早有不满。
前些日子岳掌门带了五个巨蜘蛛丝囊上门售卖,大掌柜欺岳掌门无权无势,硬是诬蔑他售卖的假货,要将宝物贪下。
胡满仓奋而出头,便被同岳掌门一道赶出了乾坤阁,好在丝囊也保住,便换了一家商铺,低价卖了。
随后岳仲便收了胡满仓为弟子。
单致远感激他为师父出头,上前一步道:“满仓,多谢你。”
胡满仓亦是爽朗一笑,轻轻拍拍单致远肩膀,“师兄何必……”
一声震天豹吼将胡满仓话音打断,半空黑影一闪,单致远急忙喊道:“阿桃不可!”
那黑豹裂开血盆大口,獠牙森森,却是依言停在了胡满仓咽喉边。
胡满仓被这猛兽袭击,血腥热气阵阵喷在脸上,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单致远皱眉,握住那黑豹尾巴往后一拽,斥责道:“你这畜生,若再妄自伤人,不听劝阻,我便将你前面的脑袋也剁了。”
那黑豹足有两百多斤重,被拽也纹丝不动。只是被单致远一通呵斥,只得委屈松开了胡满仓,却尚不知自己做了错事,可怜巴巴去磨蹭单致远手心。
胡满仓见那噬人的凶兽转眼便成了撒欢的大猫,先前吓飞的三魂七魄立时找了回来,抬手拍拍衣摆,站起身来,却不敢再靠近单致远了,只道:“我、我去告诉师父。”
单致远道:“好。”
这畜生虽对他依赖无比,言听计从,却尚需好好调教才是。单致远便拍拍那黑豹头顶,取出灵兽袋道:“阿桃,进去。”
阿桃虽不喜待在灵兽袋中,却不敢忤逆主人命令,故作乖巧晃下尾巴,又讨好舔舔单致远指头,见这招不再奏效,只得垂头丧气,回了灵兽袋中。
单致远这才追上胡满仓身影,往真仙派大门行去。
远远便听见胡满仓喜悦喊声道:“师父!致远师兄回来了!”
大门与篱笆皆经过了简单修葺,上了新漆,围出的院子亦是整洁清净,便当真有了几分修仙门派的气氛。
师父果真是,用心良苦。
单致远方才感叹时,便看见岳仲掌门精神奕奕,自石洞中出来,笑容满面道:“致远,你可算回来了?勾陈大帝待你如何?可有惹他生气?致远,你,竟然筑基了!总算所托非人,为师总算放心了……”
胡满仓亦是真心喜悦,在一旁附和。
岳仲握住单致远双手,又一叠声问道:“既然回来,就多住几日,想必勾陈大帝不会计较?为师……终究舍不得你……”岳仲一时心情激荡,不由得老泪纵横,用衣袖擦拭眼睛。
单致远道:“师父,我是回家,不是回门。”
岳仲大惊之下,身形就是一晃,单致远同胡满仓一左一右将他搀扶住,忙道:“师父!师父!”
那老掌门手指颤抖,将单致远牢牢握住,怒道:“你这孽徒!究竟做了何等天怒人怨之事,惹得勾陈大人将你赶了回来?”
单致远一噎,哭笑不得道:“师父你想左了。勾陈大帝是我本命神,有万神谱在手,若要请他下凡不过举手之劳,你若是不信,我这便请他见你……”
“使不得,使不得!勾陈大帝何等尊贵,岂可轻易惊动!”岳仲惊得双手乱摆,连连阻止,见小徒弟神色严肃,方才放下心来。
而后师徒二人回了真仙派正堂,单致远为祖师牌位上了香,而后又恭恭敬敬对岳仲跪下,肃声道:“师父,徒儿不孝。”
他便将天方古墓中,与凌华宫弟子起冲突之事细细禀报一番。
岳仲并未责备,只慈祥道:“不妨事,此事错不在你。若凌华宫当真咄咄逼人,我真仙派客居降龙岭已有百年,若要迁离,本也是迟早……”
他又一扫如今亮堂簇新的大堂,低叹道:“早知如此,就不必修缮了……”
单致远知道师父是心疼那些灵石,便笑道:“师父,其实……”
他尚未开口,守在门外的胡满仓又匆匆进来了,一脸为难,低声道:“师父,师兄,那人……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otz……居然这条道现在… …
第27章
岳仲闻言;原本灿若三月春光的神色仿佛被乌云遮蔽;转眼黯淡。
单致远问道:“师父,谁来了?”
岳仲只悠长叹息一声;只道:“一看便知。”
而后缓缓起身;迈出门去。
单致远依旧如往常般,跟随岳掌门身后,他如今神识外放,六识敏锐,才步出大堂便看见院门外跪着的身影;眼神立时一冷。
那长跪不起;痛哭流涕的,正是他的好师兄陈际北。
单致远停下脚步,并不上前,只转头问胡满仓道:“他每日都来?”
胡满仓道:“每日都来,已有七八日了。”
那边厢陈际北仍是悲声痛哭,直陈自己先前犯下的种种错事,当真是说唱俱佳,舌绽莲花。
岳仲满心不忍,只得避开大徒弟灼灼视线,低声道:“际北,你走罢,莫再来了。你做出这等欺师灭祖之事,纵使我能容你,祖师爷也不容。”
单致远眼神便更沉几分。
他那师父最是心软,被大徒弟卖过一次,如今却连斥责都说得如此温和,只怕经不住陈际北纠缠苦求。
陈际北神色悲戚,泪如雨下,跪在院门外不敢进入,连连叩头,凄楚道:“师父,弟子犯下如此大错,自知无颜面对列位祖师,也愧对师弟。弟子罪该万死,不敢求师父原谅。但弟子若不能见到师父、师弟平顺,于心难安……”
单致远见师父要张口,立时上前一步拦在他身前,冷道:“阁下已见到了,请回罢。”
陈际北一怔,这小师弟如今已改头换面,丰神内蕴,气韵清俊,有若一柄打磨锋利的刀刃般,散发出迫人光芒。
修为更是浑厚深沉,以他现今实力竟看不透了。莫非已筑基了?
陈际北心中更是愤恨,面上却仍是强笑道:“师弟……”
单致远仍是生硬回道:“我没有出卖师门的师兄。”
陈际北被噎得半个字也说不出口,过了半晌方才道:“你平安无事就好,我……终究还是真仙派的弟子。”
随即便满怀期待,转头看向岳仲掌门。
被养育了二十余年的两名弟子一道凝望,逐出师门一句,这老道士却说不出口。终究长叹一声,仍是道:“回去罢。”随即转身回了房中。
晚风中,师父的身影竟是难言的萧瑟苍老。
单致远心中低叹一声,也不再同陈际北多做纠缠,便与胡满仓一道各自回房。
这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