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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已三十六岁,既有军人的气质又有文人的儒雅,但英俊的额头上也刻下了几条饱经战争风云的皱纹。他直奔商队。
钟匡民骑着马来到商队前。他看看坐在头一辆马车上的年轻人说:“王朝刚,怎么样?”王朝刚说:“首长,这儿没事!”同钟槐、钟杨一起躲在车下的刘月季听到了钟匡民的说话声,忙抬头,虽然时隔十几年,但钟匡民的音貌依旧,她认出来了。她站起身抬头看钟匡民,钟匡民已策马带着马队朝土匪追去。
刘月季喊:“匡民……匡民……”刘月季拉起钟杨、钟槐说:“钟槐、钟杨,刚才那个带队的人就是你爹,快喊呀!”钟槐、钟杨大声喊:“爹!爹……”刘月季拉着钟杨、钟柳,朝戈壁滩上冲去,钟槐已跑在前面。王朝刚喊:“大嫂,快回来,危险……”戈壁滩上尘土飞扬。
钟匡民娴熟地骑着他的战马,冲在最前面,他单手举起步枪射击。一枪一个,连着三个土匪随着枪声落马。
站在公路上的刘月季、钟槐、钟杨和钟柳都从远处看到了钟匡民单手举着步枪射击土匪的情景。钟杨问:“娘,那人真是咱爹?”刘月季说:“对!”钟槐说:“我要是能参军,准也能像爹那样!”
中年客商握着王朝刚的手说:“解放军同志,太谢谢你们了。”王朝刚说:“不,也要谢谢你们的配合。这队流窜的土匪,我们钟科长已经追寻了一个多月了,这下他们可逃不了了!这些天,钟科长摸着这队土匪活动的规律后,就一直带着部队隐蔽在这山背后。我和小杨同志都是钟科长派出来的侦察员。”中年客商感叹地说:“这位钟科长真是英勇善战啊!”
刘月季走到王朝刚跟前问:“同志,刚才那个带队的是不是叫钟匡民?”王朝刚说:“对,他是我们师的作战科科长,正领着剿匪队在剿匪呢。你认识他?”刘月季说:“我是他那口子。喏,这是他的两个儿子。还有个女儿。”王朝刚吃惊地说:“哇,钟科长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啦?”但看看钟柳又有了疑惑,说:“钟科长不是十三年没回老家了吗?”刘月季说:“这女儿是我领养的。”王朝刚“哦”了一声,但心中仍满是疑惑。
◇ 尴尬重逢
刘月季、钟槐、钟杨和钟柳刚把一间土房子打扫干净。王朝刚把团政委郭文云领进小屋。王朝刚把郭文云介绍给刘月季说:“大嫂,这是咱们团的郭政委。我是政委的警卫员,我是暂时被钟科长抽来剿匪的。政委,这位大嫂说,她是钟科长的爱人,还有钟科长的三个孩子。”
刘月季问:“那匡民啥时能回来?”郭文云说:“说不上,眼下剿匪任务特别重。师里从各团抽调一些精兵强将组成了一个剿匪队,钟科长是队长。既然你找到部队了,就别急,剿匪队就驻扎在我们这儿。过不上几天,他就会回来的。不过,你呀,来得也真是时候。”刘月季说:“咋了?”郭文云说:“没什么。钟科长啊,啥都好,打仗勇敢,肯动脑子,人也聪明,工作积极主动。师首长非常赏识他。不过他这个人哪,心有些花,你来了,就得好好看住他!”
刘月季的脸色有些黯然,似乎预感到什么。钟槐已经听懂了,他是满脸的阴云,看了刘月季一眼。
师部办公楼门口。师秘书科妩媚、娴雅的秘书孟苇婷笑嘻嘻地把钟匡民送到楼门口。
孟苇婷说:“老钟,咱俩的事咋办?总得有个结果。”钟匡民犯难地长叹一口气说:“再等上两年吧,等有空我就回老家一次。不管怎么说,我是个有妻室的人,不把那边的事解决好,咱俩的事也不会有结果的。”
钟匡民说:“小孟,师里有那么多人追你,如果你等不及,就用不着等我,我真不知道我和我老婆的事要到哪一天才有结果啊。”孟苇婷一笑说:“看你说的,不是有首诗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吗?爱情是比生命更可贵的东西。所以既然我爱上你,我就一直等你,就是不会有结果,我也等。等着就有希望。”钟匡民说:“那就委屈你了。”孟苇婷说:“你说过你的情况,所以我特别地同情你,但你为了孝顺你父亲,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所以我又很敬重你,我感觉到你有一颗善良的心。”钟匡民说:“好,那你就再等我两年吧。”
傍晚,钟匡民精神抖擞地带着剿匪队赶回驻地。郭文云在门口热情地迎接他们。郭文云在钟匡民的耳边说了句什么,钟匡民顿时神色惊讶,说:“真的是他们?”郭文云说:“那还会有假,从老家到这里走了两个多月!”钟匡民神色黯然。
郭文云说:“老钟,你的神情不对头呀!老婆、孩子千里迢迢来找你,你怎么这么个表情?”钟匡民说:“老郭,我的婚姻状况,我不是跟你说过么。”郭文云说:“再怎么着,那也是老婆孩子,我看他们来得正是时候!”钟匡民说:“老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郭文云说:“王朝刚,你领钟科长去见他们吧。老钟,你不会不见吧?”
王朝刚带着钟匡民走进小屋。刘月季看到钟匡民,惊喜地喊:“匡民!”钟匡民表情复杂。
刘月季兴奋地说:“钟槐、钟杨,快来叫爹。”钟杨爽快而亲热地叫:“爹!”钟柳也奶声奶气地叫:“爹!”钟槐迟疑了一会,轻声而拖泥带水地也喊了声:“爹。”钟匡民沉默了一会,脸上的表情像僵死了的一样,他感到一种难堪与尴尬,接着有些气恼地说:“月季,我在信里不是对你说了吗?不要来我这儿,以后我会到老家去看你们的!”钟匡民看着钟杨、钟柳,奇怪而吃惊地问:“这两个孩子是咋回事?”刘月季从容地冷笑一声说:“我来告诉你,这是钟杨,你的亲儿子,是你参军走的那天留下的。这女孩是我在甘肃的路上,从人贩子手上抢下来的。我留下当女儿了。”钟匡民叹了口气,看了钟杨一会,又看看钟柳,想了想说:“那得把这孩子送孤儿院去。”刘月季说:“为什么?这孩子是跟她娘来新疆找她爹的。娘在路上被土匪杀害了。我把她带来,就是让她有机会在新疆能找到她爹。送甘肃的孤儿院,她咋找她爹?”钟匡民说:“那就送新疆的孤儿院!”刘月季说:“要是在孤儿院也找不到爹呢?现在这孩子就是我女儿了,等找到她爹后再说!”钟匡民气恼地说:“刘月季,你是不是存心要到这儿来给我添麻烦来的?”刘月季说:“匡民,你离开老家时,钟槐才二岁,他早就忘了他爹是啥样子。钟杨从出生那天起就没见过你这个爹!我们千辛万苦从老家赶到这儿,不为别的,就是想让两个孩子见见他们的爹!你怎么能这样?”
钟匡民想到自己的态度似乎过分了,于是叹了口气,冷冷地说:“那你们就先住下吧,有些事以后再说,好吗?”
钟匡民情绪很糟糕,他气恼地走在路上。他根本想不到刘月季会带着孩子突然出现在他的跟前。钟槐从后面追了上来,一下拦在他面前。
钟槐用严厉的口气说:“嗨!你是钟匡民吗?”钟匡民看看钟槐说:“是,怎么啦?”钟槐说:“那你就是我爹了?”钟匡民无奈地叹口气说:“对,应该是。”钟槐说:“我和我娘、我弟千里迢迢的,从老家到这里来找你,你就这么待我们?你知道我们从老家来这儿有多艰难吗?钟杨在路上差点就丢掉!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来这儿,你就这样待我们?你这个爹就是这样当的?”钟匡民说:“钟槐,正因为路途艰难,我才叫你们千万别来找我。这样吧,你先回你娘那儿去,有些话我们以后再说好吗?”钟槐说:“不行!你得把话给我讲清楚,我娘和我们到底怎么你啦?你打仗很英勇,我为有你这么个爹感到光荣。可你现在待我娘和我们这么个态度,你叫我娘和我们怎么想得通!”
钟匡民说:“钟槐,请你原谅,这事我现在没法同你讲清楚。你还不懂,你先回去吧。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办!”钟匡民说着离开钟槐,径直朝前走去。一个身经百战的人,面对这样的家事,他倒感到有些束手无策了。
◇ 解除婚姻
刘月季走在路上,看到土路边上有一条清澈的小渠,渠水在涓涓地流着。
刘月季蹲在渠边,洗了把脸,但痛苦的泪水却止不住地往外流。她沉思了一会,似乎突然想通和想明白了什么。咬了咬牙,下定了一种决心,忙把脸洗完,从口袋里掏出块粗布,抹干了泪,然后步子坚定,神态泰然地走进部队团部所在地,小说下载网+。径直走进钟匡民的办公室兼卧室里。办公室桌子上也摆了几样菜。钟匡民看到刘月季走进来,便站起来迎上去。
钟匡民说:“月季,坐,咱俩单独吃个饭吧。”刘月季说:“我知道你有话要单独跟我说,可我也有话要单独跟你说。”钟匡民倒了杯酒说:“那就喝口酒吧,我知道你能喝酒。”刘月季一口把酒饮了,说:“在咱们老家,女人不但都能喝上几口,也没几个不吊烟袋的。但自你走后,我那烟袋也就没再吊了。有话你就直说吧。”钟匡民说:“月季,我不让你来找我,孩子们不清楚,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我为啥要参军?一个是我要求进步,另一个原因不就是……”刘月季说:“我知道你想永远地离开我!这话你在临走的那个晚上说了,但这两个孩子总是你的亲骨肉吧?你总不能连他们都不认吧?我来找你,一是让儿子来认你这个爹。二呢,咱俩的事总要有个了结。我来这里时,心里是还有一个念头。你走了十三年了,又终于来了信,我想你有没有可能会再跟我和好。但现在我知道,我这个念头也太没边了。”钟匡民说:“月季,你进我们家门后,为我们家真的是尽了力费了劲了,这些我是咋也不会忘记的!但感情上的事,真的是没法勉强。”刘月季伤感地说:“我知道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现在是鸡也好,狗也好,既然你是这么个想法,那咱俩就分手吧。我想,既然包办婚姻,害了你也害了我!可是我们名义上,总还是夫妻吧?已经不是夫妻了,干吗还非要背着这夫妻的名分呢?咱俩就来解除这包办婚姻吧!”钟匡民惊诧地说:“月季,你真这么想?”刘月季说:“刚才我来你这儿的路上,我又把这事好好地想了一遍,你别小看我,我刘月季虽说是个女人,但我也是个明事理的,想说就说想做就做的人!”钟匡民也猛地喝干了酒说:“那好,等咱俩办完手续后,你就领着孩子回老家。生活费我会每月给你寄去的!”刘月季说:“不!婚我跟你离,但我不能让孩子永远离开他们的爹,我也不离开孩子。你到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钟匡民说:“这不……”刘月季说:“我话还没说完呢!钟匡民,你放心,我和孩子们绝不会拖累你!我只要让孩子们能经常看到他们的爹!这点想法不过分吧?”钟匡民说:“那你呢?”刘月季说:“这两个孩子是我的骨肉,你就这么让我跟他们分离?”
钟匡民无语。
刘月季为钟匡民倒了杯酒说:“结婚时,你不肯跟我碰杯酒。这离婚的酒你也不跟我碰?”
钟匡民的心震撼了,他眼里也渗出了泪,端起了酒杯。
刘月季心情沉重而痛苦地走回小屋。而当她一进屋,神情就变得很平静。
钟杨说:“娘,你回来啦?”钟槐说:“娘,爹为啥不肯跟我们一起吃饭?”刘月季说:“爹跟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