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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是谁?”
“并没有特别要好的,不过有时候放学之后他会跟住在火丘上戴西家的孩子一起玩。”
“我明白了。”我再替她量了一次脉搏,然后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你别紧张,贝蒙太太,我们会替你把汤米找回来的,我答应你。”
我离开了贝蒙家的牧场,把车子在几条小路上开了将近半个小时,最后看到了堤利先生的篷车。堤利是个沿街叫卖的行商,在乡间小路上已经是大家熟悉的身影,他卖的是家庭日用品和孩子们吃的糖果,甚至会替那些丈夫忙着下田的农家主妇做点整修的小工作。他那辆马拉的篷车侧面只写了他的名字——堤利——可是每个人都知道他卖的东西有哪些。再说,要把他篷车里的货品全列出来的话也写不下。
堤利有一个儿子,和汤米·贝蒙年纪差不多,不过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堤利太太在哪里。我开车赶上那辆篷车时,还能看到堤利家的男孩子坐在他父亲旁边的座位上。他看到我把车停下,就跳了下来,跑过来看我那辆黄色的响箭,所有的男孩子都喜欢这样的。
“晚安,堤利先生,”我大声叫道,一面往篷车那边走去。天其实还没黑,可是在北山镇只要一过六点钟,就算是晚上了。“今天还好吧?”
“差不多,”那个行商说着,从他的座位上爬了下来,“每年这时候,每天每天都差不多一个样子。”
“你听说贝蒙家孩子的事了吗?”
他点了点头。“我刚去火丘,戴西太太告诉我的。对这个小镇来说真是件可怕的事,会住到这里来的人,就是要避开大城市的犯罪。”
“你的孩子跟汤米·贝蒙是同学,对吧?”
“一点也不错,”那个行商搔了下他长了一天的胡子,“佛南克,过来跟这个人说说话。你今天在汤米·贝蒙失踪之前有没见到他?”
“当然见到了,你也看到他呀——他在吃午饭的时候还到篷车这里来买了点糖果。”
“我现在想起来了,红头发的小男孩,在人群里很显眼的。”
我转身问佛南克·堤利:“班上还有别的红头发同学吗?”
“不像汤米,他头发红得像救火车一样。”
“他向你买了点糖果?”我问堤利。
“一点也不错。”
“然后呢?”
“他和佛南克跑回小山上,我看了他们一阵,看到他们开始荡秋千,然后我就叫老黛西动身了。”
“所以他失踪的时候你不在那里。”
“不在,我早就走了。”
“在路上有没有见到别人呢?或者是另外一部篷车?”
“一个人也没有。”
“堤利先生,我刚去和老师沙耶太太谈过。她说汤米先是在荡秋千,然后就不见了。她说他不可能到什么她看不到的地方。”
那个卖杂货的耸了下肩膀。“也许他到外面那间办公室去了。”
“她找过那里,她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要是他跑下山的话,她会看到的,她很肯定。”
“哎,他绝对没有给飞机绑架走了。”
“不错,”我同意道。我在暮色中望着在火丘上的几栋房子,想到蓝思警长和他要突击李奥塔德家的计划。突然之间,我有了个主意。“堤利先生,你有没有找过住在那上面的那位隐士?”
“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了,觉得他大概没住那里了吧。”
“我们能不能上去看一眼?”
“现在去?”
“现在就去。”
我爬上堤利先生旁边的座位,小佛南克打开后面的车门,爬进篷车后面。我的汽车停在那里很安全,而且我知道坐堤利的篷车上火丘去,比较不会引起注意。
等我们到那位隐士家时,天已经黑了,堤利敲响他车上的小钟,叫道:“家用品、糖果、锅碗瓢盆、磨刀子、修理门窗、电器!”
最后那一点似乎毫无必要,因为没有电线通进那位隐士的家。这个隐士有个名字——老乔许,可是几乎没人这样叫他。他只是北山镇的隐士,谣传他可能是美西战争①时候的逃兵,一直躲到现在。
①Spanish…American War,指一八九八年美国与西班牙之间的战争。
我跑到堤利先生篷车的另外一边,藏身在长草里,我可不想被窗子里伸出来的猎枪给打上一枪,不管在那里的是那个隐士,还是我认为可能躲在那里的绑匪。我小心地绕了很大一个圈子到了后门口,很意外地发现后门没锁。我慢慢地推开门,用手撑地跪着爬了进去,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借着仅剩的一点天光来找路,我很快地站了起来,穿过几个散落着破烂家具、肮脏盘子和满布灰尘的报纸的房间,我捡起的一张报纸还是一年多以前的,看来这位火丘上的隐士最近都没有访客上门。
我打开通往地下室楼梯的门,这下真闻到了那股恶臭味,我做医生已经久到足以分辨出这是死亡已久尸体的臭味。老乔许蜷伏在楼梯底下,他是几个月前从楼梯跌下去死在那里的。这里没有绑匪——只有一个独居老人,一个人死在这里。
在外面,堤利又开始敲钟——好像在叫我。我走出去,而他跑了过来。“在李奥塔德家那边出了什么事。我好像听到一声枪响。”
“留在这里,”我对他说,“我去看看。”
穿过田地到李奥塔德住处只有很短的一段距离,跑到半路的时候,我已经可以看到警长的车停在满是辙痕的车道上。那里有些动乱,还有很多人在叫喊,但蓝思警长似乎已经控制了整个局面。他站在他车灯的亮光中,拿着一把长枪管的左轮枪,笔直地指着马西尔·李奥塔德。那个年轻的法裔加拿大人两手高举过头地站在那里。
“你好,山姆医生,”警长向我招呼道,“你正好及时赶到。”
“你找到那个孩子了吗?”
“呃,没有。可是我手下还在搜查那两间房子,他一定是在这里的什么地方。我们已经找到两三箱私酿的威士忌。”
李奥塔德想把手放下来。“太侮辱人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绑架案,我甚至不知道那个小孩失踪了!”
“绑匪用的是你的电话,”警长告诉他。
“不可能!”
“我们开车上来的时候,你为什么朝我开枪呢?”
“我——我以为是什么人要来偷酒。”
一名警长的手下从谷仓里出来,晃着一盏亮着的灯笼。“那里什么也没有,警长,只有些铜管子和几个大桶子.看来他有时候还在做点私酒。”
李奥塔德往前走了一步,蓝思用枪管戳了他一下。“如果你不想送命的话,就站着不要动!我们要把你带到镇上去问话。”
警长的手下给他上手铐的时候,我把我在那隐土家里所发现的事告诉了蓝思。“你想是有人杀了他?”警长问道。
“没有这种迹象。像他那个年纪的人可能因为头晕而从楼梯上跌了下去,然后没法起来,那样死法真不好过.孤零零的一个人。”
“你到那里去干啥?”
“李奥塔德的地方未免太明显了,让我想到绑匪可能是在附近什么地方,插进李奥塔德的电话线里去传讯息,隐士住的那里看起来最有可能,可是我错了。”
蓝思警长哼了一声。“还有啥好主意吗?”
“只有一个。”
“啥?”
“也许管接线总机的珍妮在报那几个电话的来源时说了谎。”
蓝思警长派了两名手下到隐士的房子去,而我先拿回我的车子,再跟在他后面,随他把李奥塔德带回镇上。警长把他关进一间牢房,答应他很快就会回来,然后我们两个走到在同一条街上那栋木造的电话总机房去找正在值班的珍妮。
她是那种粗粗壮壮的中年女人,嗓门很大,啤酒喝得太多。我喜欢她,她也不时地会来找我看病,可是现在我却不得不把她当做嫌疑犯。“我们得弄清楚那些电话,珍妮,”我说,“那不是从李奥塔德家打出来的。”
“当然是那里打的!”她很不高兴地回答道。
“我不是说你说了谎,警长也没这意思,可是也许你弄错了。”
“没有错,就是从李奥塔德那里来的。你看,灯不是又亮了吗?”
我不敢相信地望着接线总机,在李奥塔德名字上方的一个小红灯正亮着。“接吧。”
她把插头插上,我拿起耳机。还是那同一个沙哑的声音。“帮我接贝蒙家。”
“请等一下,”珍妮说道,她的手抖着把电话接过去。
我只听见绑匪呼吸的声音,然后赫伯·贝蒙接了电话:“喂?”
“五万块钱拿到了吗?”
“有,我拿到了,汤米没事吧?让我跟他说话。”
“我不希望蓝思警长再来突击,否则就要你儿子的命,懂不懂?”
“懂。”
“把那五万块钱——钞票上不许做记号——放在一个旅行袋或是小皮箱里。我要那个叫山姆·霍桑的医生今晚半夜把钱送来。他要送到小学的红色校舍,把钱包放在门口,然后开车离开,要是有任何人拦阻,你儿子就会死,懂了吗?”
“懂了,可是他还好吗?”
那个绑匪没有回答就挂断了电话,刚刚也在听着的蓝思警长望着我。“我想你中选了,医生。”
可是在这时候我更感兴趣的是谁打的这个电话——还有是从哪里打的。“珍妮,这些名条有没可能给调换过了?这可能是别人的线吗?”
“不会,这就是李奥塔德的电话没错,火丘上另外只有一支电话,在戴西家。”
我想起了罗勃·戴西。我不该把他忘了那么久的。“戴西家……”
“你要去哪儿?一蓝思警长问道。
“我们最好还是先到贝蒙的牧场去,告诉他们出了些什么事。”
我们到贝蒙家的时候,看到沙耶太太——那位老师——也加入了那一圈焦急不堪的人里。我看到她尽量想安慰那失踪孩子的母亲,可是她自己也很难过。
“我觉得我自己该负责,”沙耶太太说,“那里出了事我却没看见、没注意。绑匪不知怎么抓到了他。”
“你不能怪你自己,”我说。
“可是我就是怪我自己!”
“好好想一下,”我说,“你有没有什么忘记告诉我,最后那一分钟你看到汤米在秋千上的任何事情?”
“没有。”
“他当时在看着你吗?”
“没有,他面对着另外一边。”
“学校下面是不是有他可以躲藏的地下室?”
“没有。”
“附近有小孩子会去玩的山洞吗?”
“没有那一类的东西,山姆医生——完全没有!”
“可是绑匪却要把钱送回到学校去,他想必有能取钱的方法。”
我们在谈话的时候,赫伯·贝蒙一直忙着把大捆大捆钞票放进一个黑色的旅行袋。“我差不多快好了,山姆医生。”
“现在才十点钟,我们还有两个钟头。”
“你又有啥想法吗?”蓝思警长问道。
“只有一个——戴西家。”
我像那天下午一样开车上了火丘,把车停在戴西太太的农舍门前。她听到车声就到门口来看是谁。
“哦,山姆医生!我没想到你今晚又来。”
“罗勃好吗?他睡了没有?”
“我让他上了床,可是他还醒着。”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见见他。”
“山姆医生,你想他不会是——呃,胡思乱想什么吧?”
“我们再看看,”我跟着她走进在一楼后面的小睡房里,我们一进门,罗勃就在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事?”他问道。
“只不过是山姆医生又来了,宝贝,他想看看你好不好。”
“让我单独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