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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勃又出现在谷仓旁边,大概是要看看我走了没有,我向他挥手道再见,上了我的车。这里已经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可是我觉得我该去和小汤米·贝蒙谈谈。
贝蒙家和戴西太太母子不一样,他们住在北山镇比较富裕的地方,有一百亩地的牧场。赫伯·贝蒙在镇上的地位相当于一位乡绅,大部分时间和其他的牧场主人还有波士顿的银行家在一起,而由他雇的工人来喂牛挤奶。贝蒙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到波士顿去上学了,小女儿才四岁,所以只有汤米在镇郊那一间教室的学校上课。
汤米是个很活泼的十岁孩子,一头火红的头发,还配上满脸雀斑,整个看起来就像是从马克·吐温①的书里跑出来的人物。我把车开到他家停下来时,几乎以为会看到他在粉刷篱笆,可是我看到的却是蓝思警长那部我很熟悉的黑色警车。
我顺着步道走到大门口时,警长本人出现了。
“你来干什么,山姆医生?”他问道,“有人打电话叫你来吗?”
“不是。出了什么事吗,譬长?”
“你最好赶快进来,说不定你能帮帮贝蒙太太。”
我走进客厅,发现那位女士正泪流满面,蜷卧一张有花椅套的大椅子里,她的丈夫正在安慰她。“怎么回事?”我向赫
①Mark Twain(1835…1910),美国作家,以幽默见长,主要作品有《场姆历险记》和《顽童流浪记》等。伯·贝蒙问道,“汤米出了什么事吗?”
那孩子的父亲瞪着我说:“他被绑架了。”
“绑架?”
“他就在沙耶老师眼前的学校操场上失踪了,现在有人来要赎金。”
“有勒索的信吗?”
“是打电话来的——一个我从来没听见过的声音,说他们要五万块钱,否则就要汤米的命!”他的声音哽咽,而贝蒙太太又哭了起来。
“该死的!”蓝思警长怒吼道,“北山镇还从来没有过这种事!”
“你什么时候必须付赎金呢?”我问道,希望用谈话来让他们镇静下来。
“他们说他们会再打电话来。”
我转身对警长说:“要追查电话应该没问题,珍妮负责接线总机,一定知道是谁打的。”
他点头表示同意。“我会去查一下。”
“我会去学校找沙耶太太谈谈,”我说,“我想知道失踪的经过。”
有几位街坊邻居来陪贝蒙夫妇,我开着我的车到坐落在小山丘上的学校去。我不知道下午四点钟了,沙耶太太是不是还在那里,可是她的家离学校不远,走走就到了,我想两个地方里总有一个能找到她。
虽然战后在镇的另外一头建了一所新的中学,但小学生仍然到独立于火丘不远一处高地上的那间传统的红色校舍小学就读。沙耶太太是位寡妇,她丈夫在法国阵亡了。她对三十八个学生的教导,坚守着新英格兰生活的现实面,教他们将来到波士顿或甚至到纽约可能面临的生活形态。她每天要检查所有孩子的指甲,还有他们必须做到的卫生习惯也都列表查核。
我到学校时,她仍然在那里,正在努力地想关上一扇大窗子,那根木头的撑窗杆弯曲得几乎快折断了。
“来,我来帮你弄,”我走进门去说道。
“山姆医生!你吓了我一跳。”她脸上有点发红,把杆子递给我,她仍然是个很动人的女子,虽然丧偶多年的岁月痕迹也开始显露出来。
我关上了窗子,把杆子放在角落里。“我是来打听汤米·贝蒙的事的,”我说。
“汤米!他们找到他了吗?”
“没有,有人打电话到贝蒙家,说他被绑架了。”
“哦,不可能吧!不可能——北山镇不会有这种事的!”她跌坐在身边的一张椅子上,“我敢发誓,他离开我的视线不到几秒钟,不可能有这种事。”
“你能不能把出事的经过情形跟我说说。”
“根本没出事——问题就在这里!在下课休息的时候,汤米在外面和其他的男孩子一起玩耍。他们避开女生——你也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是怎么样的——可是他们好像玩得很开心,就和平常午休时候一样。他们到底下堤利先生的篷车那里买零食,又回来荡秋千,或是互相追着跑来跑去,就是小男生玩的那一套。我记得看到汤米在荡秋千,我以前从来没看到他荡得那么高过,看起来就好像他要一路荡上天似的。我只把视线转开了几秒钟,去打铃叫他们回到教室里面来,等我再望过去的时候,秋千是空的,轻轻地来回摆荡着,好像刚有人下来,等他们排队进来的时候,汤米不在队伍里,哪里都找不到他,山姆医生!”
“说不定他又跑下去买零食吃了。
“不会,不会。到那时候,堤利先生都离开足足有十分钟了,路上并没有别的人。我在这里两边都能看得很清楚——你自己看看嘛。除了那棵挂了两个秋千的大橡树之外,甚至连一棵树也没有。’’
“还有别人在荡秋千吗?”
“没有,只有汤米一个人。我找过了树后面、外面的办公室,再绕到学校的另外一边。我让所有的孩子去找他——可是哪里也找不到。”
“他想必是走远了。”
她跺着脚。“不可能的,山姆医生!我告诉你他是在秋千上,然后下来,前后一共几秒钟,我站在门口,不管他到哪里,都不可能不让我看到!至于说绑架,哎!有谁能抓得到他呢?在这小山上整天除了我之外,没有一个大人,而其他的小朋友一个也没有少。他既没有一个人走掉,也没有人来把他带走。他就那样——消失了!”
我走到外面,抬头去看那棵橡树,然后拉了拉绑在秋千板两端的那两根绳子。“他有没有可能爬上树去了?”
“怎么爬上去?最靠近的一根枝桠也至少在十五呎高的地方。”
“你说他荡得很高。”
“他没有从秋千上跳到树上,也没有攀着绳子上去,那样的话我会看得见的,其他的孩子也会看得见。”
“你认定他失踪了之后怎么办了呢?”
“他过了一个钟点左右还没回来,我就派玛丽·露·菲利浦到贝蒙家去告诉他的父母。我们这里没有装电话。”
“罗勃·戴西怎么样呢?”
“那个小男孩?他怎么了?”
“他的样子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想所有的小朋友都很不安,我并没有特别注意。”
“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最近有什么人在学校附近徘徊吗?”
“没有——什么人也没有。’
“来吧,”我说,“我开车送你回去。”
虽然她家不过几码远,她还是向我道谢而接受了。我想去那里是有原因的,因为那是离这栋红色学校最近的一栋建筑物。我以为汤米·贝蒙可能就在那里,可是我失望了。我送她进去时,那个地方是空的,汤米·贝蒙仍然是失踪人口。
蓝思警长比我先回到贝蒙的牧场。我把车停在他的车后,匆匆进去。“我们追查到那通电话了,”他闷闷不乐地告诉我,“负责总机接线的珍妮记得那是从李奥塔德家——就是火丘上那个法裔加拿大人——那边打去的,她之所以特别记得是因为他很少打电话,而且以前从来没有打到贝蒙家去过。”
“你认为那个孩子在那里吗?”
“还能在哪里?我不想大白天冒险上去,所以我们等两个钟头,到天黑了再说。然后我和我手下的人要去攻坚救人。”
“听起来很简单,”我同意道。可是这件事让我觉得很不对劲,那些绑匪可能愚蠢到从他们自己家打电话要赎金吗?
但是这个消息似乎让贝蒙夫妇的精神大为振奋,对这一点我倒是觉得很感激的。事实上,我正准备再离开那里的时候,电话铃连续响了两声。
汤米的父亲抓起听筒。“喂?喂?”
因为他并没有把听筒紧贴在耳朵上,所以我能听到孩子充满恐惧、又高又尖的声音,我冲向前去,赶到贝蒙身边,比他的妻子和蓝思警长还快得多。可是现在那孩子的声音已经换成另外一个沙哑的音调。“这只是让你知道他真的在我们手里,除非你很快就准备好五万块钱,否则我们就会像罗比和李奥波特对付鲍比·法兰克那样对付他①。”
①Loeb and Leopold,是芝加哥一对智商极高的富家子弟,在一九二四年为设计一宗完美犯罪而绑架了Bobby Franks并加以撕票,成为轰动一时的大案件,此二人目前仍在服刑中,以此案为蓝本写成的小说和改编的电影甚多,其中最有名的小说是梅耶·李汶Meyer Levin于一九五六年出版的《朱门孽种》pulsion,还曾引起诉讼,据此改编的同名电影于一九五九年公映,片中饰两个富家子的迪安·史托威尔和布劳福·狄尔曼以及饰辩护律师的奥逊·戚尔斯因此片同获威尼斯影展最佳男主角,在此之前,悬念大师希区柯克曾于一九四八年以此故事拍成《夺魂索》The Rope。一九九二年同志导演汤姆·卡林Tom Kalin再重拍成《情速意乱》Swoon,增添了以前避讳和引起纷争的二人同性恋情结讨论。二〇〇二年,女星桑德拉·布洛克制作兼主演的《拿命线索》Murder by Numbers用的还是这件案子,只是改头换面加以年轻化和现代化。
“我——银行要到明天早上才开门呢。”
“他们会特别为你开门的。今晚就把钱拿到你家里,我们会再打电话来给你指示。”
电话挂断了。贝蒙等了一下,然后把听筒放回去。“我的
天!”他咕哝道,“他们会杀他!”
“我们会想办法让他们杀不了的,贝蒙先生,”警长对他说,“哎,你可别担心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你还认为他们把他关在李奥塔德的农舍里吗?”
“当然啦!不过我会再找珍妮查一下。”他拿起电话,很快地找到接线生。“珍妮吗?最后这通电话是哪里打来的?”他听过她的回答,然后说:“很好,珍妮,干得好。”
“又是李奥塔德那里?”
蓝思譬长点了点头。“她这次侧听了电话,听到那小孩的声音。”
“可是她听出是李奥塔德的声音吗?”
“你听到了——他声音伪装过了。
“我不知道,这件事整个看来太轻易了。”
“他提到罗比和李奥波特,对吧?而他的名字叫李奥塔德,对吧?这小子自以为是个像李奥波特一样的杀手。”
“不能是杀人凶手,竹贝蒙太太喘息道,“不要,不可以那样!”
“抱歉,”蓝思警长含糊地说,“只是一种说法。”
我看得出汤米的母亲就快要昏倒了,我把她扶到起居室,那里有张长躺椅,就让她躺了下来。“我有点安眠药,如果你觉得对你有帮助的话……”我建议道。
“不要,不要,我得醒着等汤米回来!”
“目前你什么也做不了呢,贝蒙太太。”
即使是在这么大的压力下,她还是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她儿子那头火红的头发显然是从她那里遗传来的。“如果我不省人事的话,那就真的什么事也做不了。”
和她争辩也没有用。“反正尽量多休息,等下你还会需要体力的,等他们放了汤米之后。”
“你想他们会放了他吗?你想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绝无问题,”我说,尽量让自己说来很有信心,“现在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今天汤米穿的是什么衣服?”
“棕色的裤子、条纹的衬衫还有领带,就跟别的男生一样,除了大热天之外,那位沙耶太太坚持要他们打领带。”
“他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