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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宏武站起身来,摸了个小银锭子放在桌上。
汪二又道:“总管还有什么吩咐?”
田宏武道:“你办事很能干,设事了,你去吧!”说完,匆匆出了酒馆,照汪二所说的路线奔去。
口口口口口口
鬼谷祠,矗立在黄河边一个土阜上,包裹在密密的林木里,夜间远远望去一团黑,祠里供的是鬼谷子的神像。
此刻,只不过是初更时分。
神殿前的廊沿上插了两支松油火炬,照得院子一片通明。
走廊上七八个人据桌而饮,每个人都长的恶煞凶神相,桌上除了竹著与酒碗,别无器皿,菜肴都是用蕉叶摆放的,一望而知是从远处携来的现成东西。
靠右边的廊柱上,缚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老人,一颗蓬头,垂在胸前,上衣已被撕去,没有一寸皮肉是完整的,惨状使人不忍卒睹。
坐在上位的一个是枯瘦如柴的白发老人,双睛突出似金鱼,另一个是五旬左右的肥胖老者。
其余的都是中年汉子,戾气十足。
肥胖老者开口道:“这老狗真能熬刑,死不肯吐实。”
金鱼眼老者阴森森地道:“我不信他是铁打的,倪老三,倒碗酒去泼泼,看他说不说!”
一名汉子应声离座,满满倒了一大碗酒,走近廊柱,就碗吮了一口酒,朝那被缚的老人身上喷去。
皮肉寸伤之下,被烈酒一喷,那份痛楚,自不待言。
老人的身躯抽扭了数下,连哼声都没有。
那汉子一口接一口的喷去,酒水流在地上是红色的。
喷完了酒,那汉子一把揪住老人的乱发,把头抓了向上,看了看,回头道:“禀使者,恐怕要断气了!”
金鱼眼老者咧了咧嘴,道:“他死了还有同伙,一个一个抓来问”
肥胖老者道:“除了‘追魂剑’,还有什么同伙?”
金鱼眼老者道:“还有一个叫‘影子人’!”
肥胖老者抬头望了望廊外的夜空,道:“奇怪,秦护法到药王庙收拾‘追魂剑’那小子,怎么……”
金鱼眼老者像被人在屁股上猛刺了一针似的跳起身来,栗声道:“就是他!”
在座的,全跟着站起身来,只见院地中央站着一个白衣书生,手横连鞘剑,斜佩锦囊,面上一个大疤,十分抢眼。
肥胖老者惊声道:“他就是你说的……”
金鱼眼老者接口道:“追魂剑!”
肥胖老者栗声道:“难道秦护法他们制不了他?”
说着,一脚朝后踢开椅子。
六名大汉齐齐迫向院边。
来的正是田宏武,他的目光注视地望向廊柱上缚着的老人,他一眼便已认出是“宇内狂客”胡一奇。
他双目尽赤,杀机如狂,口里喃喃地道:“来迟了一步!”
说完,缓缓拔出神剑,一手执鞘,一手横剑,赤红的双目,转向了廊沿上的八人。
血红的疤,血红的眼睛,面上的肌肉阵阵抽搐,完全是一副疯狂的样子。
此刻,谁望他一眼,都会毕生难忘。
六名大汉想是凶残惯了,虽然面带惊容,但戾气不减。
肥胖老者一挥手,道:“排化身剑阵!”
六名汉子各出长剑,射入院中,各占方位,把田宏武圈在核心。
田宏武兀立如山,一目不解地狠盯着廊上的两老,他开了口,声音之阴冷,令人听了不寒而栗:“你们残害了‘宇内狂客’,要百倍付帐!”
金鱼眼老者正是“化身教”使者之一的“突眼无常”,不久前在药王庙中,他曾伤在田宏武的剑下,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只见他突眼一翻,道:“小子,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田宏武咬着牙道:“来杀人!”
肥胖老才瞪眼道:“小子,你碰到本教护法‘仙猿公’一行没有?”
他心目中的意思是“仙猿公”一行被杀的成份不大,很可能是错过了,所以试探着一问。
田宏武语如冰球似的道:“死了你就明白!”
“突眼无常”狞声道:“韩堂主,这小子狂妄得紧,用不着多费唇舌,我们杀了他吧。”
肥胖老者暴喝一声:“上!”飞身入院,别看他痴肥臃肿,身法还真利落,轻如飘絮,竟然落地无声。
“突眼无常”也跟着掠入场中。
六名持剑大汉,突地开始互换位置,不停地换,越换越快,使人眼花绽乱,最后六人六剑,幻成了无数人影,分不情虚实,闪亮的剑芒,交织成了一圈光墙,旋转,穿插,闪动……
“突眼无常”与肥胖老者的身影被剑阵隔住?看不见了。
田宏武大是心惊,猛省自己为何不早下杀手?心念动处,神剑盲目地挥了出去,“呛哪!”是兵刃折断掉地的声音,但还是看不清人影,仍然是一圈影子与剑光的组合在飞旋闪动。
数缕指风,扶尖锐的破空声激射而出,田宏武急施展师传绝技“封天闭日”,护住全身。
“叮叮!”连响,是指风融在剑身上的声音。
敌明我暗,只有挨打的份,完全失去了主动,这样打下去,非栽不可。
由于化身剑阵不停地旋动,眼神心神,大受牵制。
田宏武心念电似一转,仗着手中神剑无坚不摧,抡动之间,朝一个方位疾射过去。
这一着棋子落对了,惨号与兵刃摧折之声齐发,眼前眩目的现象倏告消失,他已冲出了剑阵之外。
六名大汉三人折剑。
一人被拦腰斩成了两段,肝肠血水,散撒一地。
“突眼无常”与肥胖老者也现了形,呈现犄角之势站在阵外。
五大汉惊惶失措,再凶残的人也胆寒了。
田宏武恨毒攻心,杀机冲阵,只略略一窒,弹身挥剑。
“哇!哇!”惨号激荡夜空,血水喷溅如雨。
也只那么一杀那,剩下的五名大仅消失了,剩下狼藉的残胶断体和血。
肥胖老者狂吼一声,挥掌扑出。
“突眼无常”怪叫一声:“当心,追魂宝刀……”怪叫着,双掌遥遥推向田宏武后心。
田宏武挥剑迎向肥胖老者。
“哇!”惨曝再起,有如牛吼,肥胖老者双臂齐折,“砰!”一声滚倒地面。
“突眼无常”劈出应援的一掌,正正所中了田宏武后心,一阵气翻血涌,使他跄出了四五步之多。
如果换了功力稍差的高手,势非躺下不可。
等他回过身来,“突眼无常”业已越屋而遁。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目光扫向殿廊,登时傻了眼,“宇内狂客”竟然失了踪影,一个垂死的受刑人,说什么也不能自己行动,要就是被“化身教”的人带走,要就是被人救走。
他弹身掠上殿廊,柱子边剩下些割断的绳索。
当然,他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宇内狂客”是姨父生前至交,一心要为“凤凰庄”复仇,虽然没有成事,但这一份义气已弥足珍贵了。
他慌乱地前前后后接了一遍,什么端倪也没有,一颗心直往下沉,如果被“化身教”的人带走,是准死不活的了。
搜寻无着,他只好出祠。
“田老弟,这边来!”声音发自侧方的林木中。
田宏武立即听出是“影子人”的声音,不由心中一喜,赶紧奔了过去,暗黑的林阴里,“影子人”傍树而立,他脚前横躺着一条人影,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了。
“原来是兄台救他……”
“唉!多此一举!”
“为什么?”
“咽了气了!”
田宏武全身一麻,豆大的泪珠,滚落腮边,咬牙切齿地道:“我非把这帮子豹狼杀尽诛绝不可!”
“影子人”道:“结果如何?”
田宏武恨恨地道:“剩一个‘突眼无常’,被他溜了。”
“影子人”幽幽地道:“这梁子结深了,对方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你……”
田宏武望着“宇内狂客”的尸身道:“我正希望他们来找,来一个杀一个。”
“影子人”沉重地道:“老弟,别小觑了对方……”
田宏武心伤“宇内狂客”的惨死,正在恨毒头上,脱口便道:“我一点也不在乎。”
“影子人”吁了口气,道:“老弟,记取药王庙的教训,当你存心要杀人时,多一句话都不要说,在敌对的情况下,不是杀人便是被人杀,别给敌人机会。”
田宏武侠然道:“小弟谨受教!”
顿了顿,又道:“对了,在药王庙里,兄台对‘仙猿公’说了些什么,他竟然消失了敌意?”
“影子人”神秘地道:“江湖道上,智计第一,斗力次之!”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田宏武也学乖了,别人不愿意说的事,最好别追问,单单童梓楠,就不知保留了多少秘密。
“影子人”又开口道:“我到这洞里时,你正好突破‘化身剑阵’,料你足可应付,所以先救人,带到此地时,他还没断气,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使他开口说话,可是他说的我听不已是要转告你的……”
田宏武激动地道:“他说了些什么?”
“一共只两句话,连不起来……”
“怎么说?”
“第一句话是……‘王大娘早巳物化!’”
“另一句呢?”
“赶赴宝鼎庵杀玉,玉什么不知道,他突然断了气。”
田宏武皱紧了眉头,第一句他懂,王大娘既已物化,他亲生女儿的下落无从查探,这第二句,宝鼎庵在伊阳,是他爱侣方玉芝削发的地方,杀玉是什么意思?
苦苦想了半晌,就是想不出来,暗忖:“他遗言是要自己赶快去,必是急事,到了地头,自然知道,用不着费神去猜。”
心念之中,朝尸身半跪道:“胡前辈,晚辈一定遵遗言去办,同时继续查个千金的下落!”
祝告完起身,泪水又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影子人”道:“怎么样,懂么?”
田宏武想到这是“宇内狂客”的私事,不便公开,含糊地应道:“大体上是懂了!”
“影子人”没有追问究竟,又道:“你做何打算?”
田宏武毫不犹豫地道:“当然照遗言去办!”
“影子人”点子点头,道:“那你就去吧,他的后事我来料理。
田宏武心念一转,道:“小弟有句话如骨鲠在喉,知道兄台必不会相告,但又忍不住不问……”
“影子人”道:“说说看?”
田宏武扬了扬手中剑,道:“这柄仙兵的来历?”
“影子人”笑笑道:“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你说对了!”
田宏武有些牙痒痒地,但也无可奈何,抱拳道:“胡前辈的后事,既然兄台愿意料理,小弟告辞了!”
说完,向西偏南奔去。
人的心士就是如此,一个问题便在心头,说过不去想,又憋不住不去想,他又苦苦思索“宇内狂客”的第二句遗言,可借只是半句话,杀玉两字之下,当然还有下文。
不用说,想了还是白想,根本参不透那半句话的含意。
到了中平,田宏武买了匹坐骑,直放伊阳。
这一天,来到地头,向路人打听了宝鼎庵的所在,然后叩马直趋。
这是座十分清幽的尼庵,松柏间杂着修竹,入目一片青翠。
田宏武在离庵不远的路树上拴好了马匹,然后徒步叩门。庵门侧方的林荫下,已先有三骑马,两名随从模样的少年,在树下打盹。
田宏武不禁心中一动,不去惊动他们,悄然掩入庵门。
当门是护法韦陀的神龛,转过神龛,是一个植有花草的院子,迎面便是佛殿。
田宏武站在青砖铺砌的院地中央,正待开口……
“阿弥陀佛!”佛号声中,一个中年女尼,从侧方厢房现身,正是那俗名方玉芝的“了因师太”。
田宏武心头一震,陡地想起对方的名字中有个玉字,难道“宇内狂客”要自己来杀她?
这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