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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公子面色一变道:“老爷怎么样?”
跟班带着哭声道,“老爷……等公子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马公子的面孔起了抽搐,栗声道:“老爷的旧疾复发了么?”
跟班的用袖子擦了擦汗水,道:“是的,据太医说,至迟拖到今晚,小的……找了您一个早晨了。”
马公子回顾田宏武道:“我们的帐改日再结!”说完,狠狠瞪了上官文凤一眼,带着跟班,上马匆匆驰离现场。
田宏武本已横剑待发,一听对方生父垂危,父子要见最后一面,这是常伦大事,如果毁了他的容,便有失仁道,反正这笔帐不愁讨不回,所以他没阻止对方。
司徒美笑向上官文凤道:“我们也该走了?”
上官文凤点了点头,向田宏武道:“疤面兄,后会有期了!”
田宏武心头涌起了一阵幻灭的悲哀,深深望了她一眼,颔了颔首。
一对假风虚凰飘然而去。
田宏武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是一个被遗弃的人,再没有可以亲近的人了,但是,但是,自己这份容貌,还是让人遗忘的好。
想着,他也开始挪动脚步。
朱媛媛幽幽地道:“丁香,多像他?”
丁香道:“看背影,似乎就是一个人!”
朱媛媛叹息了一声,道:“走,我们继续找他……”
田宏武听得清清楚楚,他只有暗自苦笑的份儿。
口口口口口口
月色如银,普照大地,一切的人和物,都沐浴其中。
同样的一个月亮,但给人的感觉却各自不同,有的踏月夜游,有的望月思乡,有的期待月圆,有的悲伤月缺。
月亮不会改变,也毫不偏私,照着欢乐的人,也照着流泪。
田宏武静静地站在凤凰庄故址的老神树下。
树荫遮去了月色,人变成了一条黑影。
他是来重温失去的梦,还是想从回忆中寻求安慰?
人说,老年人活在回忆中,因为他不再有希望,也没有未来的憧憬,只有过去的才属于他,而一个被现实排挤的人,也常常会从回忆中寻求慰藉。
田宏武此刻的心情正是如此,他仿佛又看到了一对大眼睛,扎着蝴蝶结的辫子,在草地上晃动,飞扬……
从大眼睛,他不期然地想到了丁香,但丁香绝不是小秀子,小秀子已经长眠在风凰庄的废墟里,活在另一个不可知的世界中。
现实是残酷的,只有回忆最美好,可惜,除了儿时的片断,回忆是一片空白。
追凶,他决心要追查这桩发生在五年前的血案,他觉得自己本身所蒙受的冤屈已不重要了,因为自己被逐离师门,也被师父追回了功力。
为小秀子一家报仇,这是他义不容辞的事。
他出奇地想:“如果小秀子还活着,她会爱自己这个疤面人么?”
月光下,一条人影歪歪斜斜地奔了来,手里还抱着东西,胁下扶着拐杖,略不稍停真入废墟。
田宏武不由心中一动,这人影来得古怪,莫非与凤凰庄血案有关?他当然不愿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于是弹身跟了过去。
那人影停在废墟中央的半堵残墙下,撇开了地上的枯草败叶,把带着的东西摆开,是一坛子酒,一大包烧肉,拐杖横在一边。
蓬首赤足,形同乞丐,田宏武立即认出是“宇内狂客”胡一奇,记得数月前,自己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半老妇人胁迫离开这开封一带,是他现身替自己解了围,自己还在醉仙居请他吃喝了一顿。
现在已经明白那半老妇人是马公子一路的,原因是阻止上官文凤与司徒美交往,因为自己身着白衫,所以被误认为小师妹。
“宇内狂客”来此何为?赏月么?即使朝了相,对方当已认不出自己是谁了。
“哈哈哈……呜呜呜!”
“宇内狂客”仰天大笑三声,又大哭三声,这古怪的动作,使田宏武惊诧不已。
接着,只见他拍开酒坛子的泥封,然后伸出手笔,手心对着坛口,一股亮晶晶的酒柱,吸上掌心,一震,酒水泼了开去,月光映照下,像撒出一把珍珠。
田宏武大是骇然,这怪人的内功,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宇内狂客”泼完酒,口里大声道:“欲访知交今何处,且将浊酒吊英表!”声如金石,激荡夜空。
田宏武的血行不由加速起来,莫非他是姨父生前的故旧?
“宇内狂客”就地坐了下去,张口一收,一股酒箭,射入口中,有如长鲸吸水,这种喝酒法,世上还真少有。
田宏武心里在转看念头,该不该现身探问一下?心念未已,只见“宇内狂客”咂了咂舌头,口里嘟囔道:“一个人喝酒多乏味!”
说着,朝田宏武隐身处抬了抬手,道:“朋友,来陪我喝上几口,免费招待!”
田宏武暗吃一惊,想不到对方早已发现自己,当下现身走了过去,拱手道:“前辈见召,不敢不陪!”
“宇内狂客”打量了田宏武几眼,阴阳怪气地道:“老夫一向是吃别人,今晚设办法,只好破例请客,坐下吧!”
他对田宏武的疤面,似乎毫不惊奇,可能他见过的怪人怪事太多了。
田宏武也不客气,在他对面坐下,中间隔了个酒坛子。
“宇内狂客”道:“没碗,小哥你将就着凑合,就瓮口喝吧!”
田宏武面上一热,他不知道能否依样画葫芦,他从来没有这样喝过酒,在以前,他绝不敢尝试,因为功力还不到这等境地,现在情形有些不同,古墓百日,得金丹之助,功力已平增了几乎一倍。
想了想,隔尺许对着瓮口,用力一收,一股酒箭,射入口中,由于初次尝试,没把握控制,呛得他连连大咳,泪水直流。
“宇内狂客”抚事道:“妙啊!小哥还有这一手,也不算白糟蹋,不过,这有个诀窍,用力不宜过猛,酒水入口,应立即闭喉,然后再吞下。”
田宏武擦擦眼泪鼻涕,尴尬地一笑道:“承教了!”
照着“宇内狂客”的指示,果然得心应口。
没碗也没筷,菜只有用手抓来吃,好在烧肉是干的,没汤水,不然就够受了。
吃喝了一会儿,“宇内狂客”道:“冲着你这个喝酒的能耐,老夫问问你叫什么名字?”
田宏武心念一转,道:“疤面人!”
“宇内狂客”漂了他一眼,点头道:“好好,很贴切!”过了一会,突地扬眉道:“啊!
你竟不问问老夫是谁?”
田宏武淡淡地道:“前辈是‘宇内狂客’,知道了何必再问。”
“宇内狂客”瞪眼道:“你怎么知道的?”
田宏武道:“凭前辈的名头,见了面准认得出来。
“宇内狂客”打了个哈哈道:“说得好,你拍马屁的工夫还不差。”顿了顿,又道:
“这么晚了,你来这荒郊野地做什么?”
田宏武正愁没法开口探问,立即乘机道:“可能与前辈的来意一样!”
“宇内狂客”动容道:“你知道老夫的来意是什么?”
田宏武沉静地道:“前辈在刚到此地时所念的‘欲访知交今何处,且将浊酒吊英灵’业已充分地说明了前辈的来意。”
“宇内狂客”动容道:“你倒是个有心人,这么说,你也是吊念死者来的?”
田宏武黯然颔首,道:“不错,晚辈正因此而来!”
“宇内狂客”瞪起怪眼,定定地望着田宏武道:“你与死者一家是什么关系?”
田宏武道:“远亲!”
“宇内狂客”唔了一声,似乎对田宏武的话感到怀疑。
田宏武道:“前辈与敝亲的关系又是什么?”
“宇内狂客”道:“朋友兼至交……”
田宏武慎重地望着对方,沉声道:“晚辈想请问当年事变经过?”
“宇内狂客”摇头道:“庄屋被焚,事后在灰烬中找到焦炭,就是如此。方才老夫又哭又笑,笑的是世事无常,哭的是无以慰死者之灵,连凶手的蛛丝马迹都摸不到。”
田宏武一颗心倏往下沉,红着眼道:“全家没一个活口留下么?”
“宇内狂客”伤感地道:“可能没有,如果有必已找上老夫,事实很明显,先杀人,后灭迹,不然死者遗骨不会堆在一处。”
田宏武低了低头,道:“以前辈所知,‘风凰双侠’生前,可有什么强仇大敌?”
“宇内狂客”道:“该查的老夫都查了,什么影子都没有,他夫妇为人和善,从设与人结仇……”
田宏武像自语般的道:“总是有原因的,不是深化大怨,不会下此辣手。”
“宇内狂客”猛吸了一口气,道:“老夫何尝不这么想,可是……”话锋一转,道:
“小哥,听你口气,似乎有意要代死者复仇?”
田宏武点头道:“是的,这是晚辈的誓愿!”
“宇内狂客”凝视了田宏武半晌,才又道:“今晚咱们俩碰得真巧,不过……老夫有个疑问,你与双侠是远亲,到底远到什么程度?平日有没有来往?”
田宏武想了想,道:“说远也不远,是姨表亲,晚辈一家十几年前南迁,关山阻隔,一直没通音信,如非晚辈北来,根本还不知道这桩惨案。”
“宇内狂客”突地一拍大腿道:“对啦,你是田辅公的儿子?”
田宏武全身一震,惊声道:“前辈怎么知道的?”
“宇内狂客”道:“老夫曾经听你姨父皇甫明提过,同时老夫当年与令尊也曾有过数面之情令尊令堂还好么?”
田宏武不由潸然泪下,凄声道:“家父母已先后过世了!”
“宇内狂客”圆睁醉眼,道:“怎么回事?”
田宏武道:“先父母罹患绝症,不治而亡。”
“宇内狂客”太息了一声,道:“这么说,你是来投亲的?”
田宏武道:“是的!”
“宇内狂客”深深注视了田宏武一眼,道:“不对,你小子有点怪……”
田宏武沉吟了片刻,道:“请前辈恕罪,晚辈就是数月前,陪前辈在醉仙居喝酒的白衣书生。”
“宇内狂客”怪叫了一声,道:“难怪老夫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像见过又不认识,你的脸孔怎会变成这样子?是易了容么?”
田宏武把被马公子毁容的事简略地说了出来,隐去了古墓一节不提,只说被不知名的人所救,面色是用易容药改变的。
“宇内狂客”栗声道:“可是那公子哥儿打扮的小子?”
田宏武道:“是的!”
“宇内狂客”脸色突地变得很难看,好一会才开口道:“招惹上他很麻烦,你知道他的来历么?”
田宏武道:“不知道,但不管他来头多大,晚辈定给要他点颜色。”
“宇内狂客”沉声道:“他父亲倒还不怎么样,他母亲是北五省有名的女杀手,功力极高,很少有敌手,江湖上称她作‘冷血太君’,黑白道上的人,听见她的名号都会发抖的。”
田宏武停了一停,道:“前辈,我们暂且不谈这事,关于‘凤凰庄’血案,前辈认为怎么着手?”
“宇内狂客”苦笑着摇头道:“目前只有尽量找线索,有了端倪,再谋对策,你现在什么地方落脚?”
田宏武道:“五云客栈!”
“宇内狂客”道:“好,有消息老夫会找你联络!”
田宏武忽然想起这件事来,道:“晚辈对外不提姓名,请前辈代为守密。”
“宇内狂客”颔首道:“可以,老夫也有句话告诉你,如果有急事找老夫,可以去问药王庙的老道。”
说着,一口气吸尽了坛中的余酒,把空坛子抛入草丛,然后站起身来,抬头望了望天,又道:“老夫有事,先走一步!”
他可是说走便走,提着拐杖,一路歪歪斜斜地越野而去。
田宏武回想“宇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