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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宏武定了定神,起身出房,房外是堂屋,门大开着,他一个箭步,穿出堂屋门,门外是个小院落,有围墙围着,看那荒凉的景况,是间破败的废屋。
目光流转之下,发现靠窗子的一边,躺着条人影,一颗心登时狂跳起来,迫近一看,不由惊呼出了声。
躺在窗边地下的,赫然是在古人坟暗算他的那中年乞丐,喉头还在冒着血水。
一点不错,这手法证明杀人的真是“复仇者”。
他本能地抬起了头,果然发现墙上写了血淋淋的三个大字“复仇者”,字的旁边,赫然插了支竹签。
那中年人已走得没了影子,不知是追踪凶手,还是溜了。
他想,方才替自己解穴的是“复仇者”么?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取下竹签,就着天光仔细辨认,上面写的是“第十七号方有为,风堡密探首领”。
风堡密探首领,死者又是风堡的人!
田宏武完全迷糊了,死者是密探首领,那中年人当然也是一道的,自己进堡不久,不能尽识堡里的人,但他们为什么指自己是“复仇者”?还要杀害自己?对方不会不知道自己是旋风武士统领,这是从何说起!
聪明的人,头脑总是比一般人灵活的,他深深一想,陡然省悟了。
毫无疑问,这场戏是堡主朱延年一手导演的,他怀疑自己是“复仇者”,所以想出这办法来试探自己。
本来他早就怀疑,为什么“复仇者”约会的事,他不告诉心腹手下,偏偏只对自己一个新进的人交代。
而且那中年人刚才透露了一句话:“事实上根本没有另一个复仇者。”这句话就足以说明了。
但真正的“复仇者”,已经现身杀了人,这点当是朱延年想象不到的。
真正的“复仇者”是谁。
他想不透,根本也无从想起,恐怕连朱延年也想不到,如果他知道是谁,便不会来试探自己了。
但依情理而论,朱延年应该想得到是谁的,哪有仇家找上门,一而再的杀人而无法判断的道理?
除非他本身便是“复仇者”,故布疑阵,以清除对他不忠的手下,但这几乎完全不可能,一点也不近情理。
围墙外传来了马嘶声。
田宏武心中一动,奔了出去,一看,又是一阵怔愕,那匹马是自己的,鞍旁挂着自己的兵刃,难道这又是“复仇者”的杰作,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像是一场离奇而恐怖的梦境,不像是真实的。
他站在坐骑旁发呆,手里紧捏着那支代表死亡的竹签。
他想:“自己有没有再回风堡的必要?对方演这一招,实在不够意思,再呆下去,有什么味,自己根本设热中于什么武士统领,本身的沉冤未雪,小秀子一家的血案没有眉眉,何苦再淌浑水?”
但转念一想,又抛不下那颗好奇的心,“复仇者”究竟是怎么回事?大丈夫明来明往,要离开也得有个交代。
于是,他上马奔向风堡。
晨星寥落,距天明已不远了。
口口口口口口
刚刚回到堡里,还没喘过气,朱堡主已着人传见。
田宏武进入内厅,发觉来堡主的神色不太正常,这是意料中事,他恭敬施一礼后在侧方垂手肃立。
这内厅是通常商谈机密大事的地方,不奉令谁也不许擅入。
朱延年沉静地开口道:“田统领,你先请坐!”
田宏武躬身谢了座,在侧方的椅上坐下。
朱延年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接着道:“田统领,由于‘复仇者’接二连三地杀人,而你是本堡新进的人,被疑虑是当然的事,所以老夫才出此下策相试,谅来你也想到了,难得你还坦然回堡,老夫在此向你致歉,希望你不要介怀。”
田宏武欠了欠身,道:“卑属不敢!”
说着,把竹签呈上,然后又回原位。
朱延年把竹签反覆审视了一遍,语音沉重地道:“田统领可曾见到‘复仇者’的身形长相?”
田宏武道:“没有!”
朱延年道:“据下人回报,田统领当时是被制住穴道的……”
田宏武坦然道:“是有人暗中解了捭属的穴道,但不知是谁。
朱延年点了点头,沉吟不语。
田宏武本想问问,“复仇者”与风堡之间,到底是何仇何怨?
但转念一想,刺探别人隐私,是江湖中最忌讳的事,而且自己也没必要知道,照竹签的编号判断,还有不少人名登黑榜,“复仇者”还会继续光临,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于是,他把到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好半晌,朱延年才又开口道:“田统领,事不止此,对方还会不断下手,希望你辛苦点,注意警戒。”
田宏武道:“这是卑属份内之事,不劳堡主吩咐!”
朱延年垂了垂首,离座道:“设事了,田统领下去歇息吧!”
田宏武也跟着起身道:“卑属还有事情请示!”
朱延年道:“什么事?”
田宏武道:“卑属小师……小师弟已经来到开封,卑属想去见他一面!”
朱延年道:“这是你个人的私事,老夫无权过问,你可以自由行动,不过……你师门公案未了,师兄弟见了面,再发生像上次的事恐怕不太好,你自己酌量把!”
田宏武恭应了一声,正待施礼退出。
忽见总管余鼎新匆匆奔来。
朱延年因了“复仇者”的关系,有些风声鹤唳,忙开口问道:“余总管,有事么?”
余鼎新先扫一了田宏武一眼,才道:“有位贵客见堡主!”
朱延年道:“什么贵客?”
余鼎新道:“田统领的师父‘屠龙手’上官宇!”
说着,上前两步,双手呈上一个大红拜帖。
田宏武像当头挂了一记闷棍,顿时傻住了,他做梦也沾不到师父真的不辞迢迢路遥,来到北方。
他的手脚开始发麻,俊面呈一苍白。
余鼎新又道:“上官大侠现在大厅相候!”
朱延年不愧一方霸主,神情并没有显著的变化,仅微微一皱眉,沉静地道:“他当然是为了田统领而来……”
说着,目光转向田宏武道:“田统领,你要见令师的面么?”
田宏武咬着牙道:“师恩似海,怎能不见……”
余鼎新道:“老弟,依我看来,还是暂时不见的好,等堡主与令师交淡之后,再看清形诀定你的行动,如何?”
田宏武此刻方寸已乱,根本无法集中意志去思考一件事,好点头应允。
口口口口口口
正厅里,南北两雄分宾主而坐,田宏武匿在屏风后面。
互道仰慕之后,“屠龙手”上宫宇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来意:“听说逆徒田宏武为贵堡收留,有这事么?”
朱延年坦然道:“不错,有这回事!”
上官宇在原座一抱拳,道:“上官某人此次冒昧造访,目的是带逆徒回去以肃门规,望阁下俯允!”
朱延年沉吟着道:“贵门家务事,别人无权过问……,不过贵门下现在是敝堡武士统领……”
上官宇面色微微一变,道:“阁下的意思是……”
朱延年笑道:“目下敝堡正值多事之秋,必须借重贵门下,所以想请上官大侠暂缓追究。”
上官宇道:“阁下的意思是不放人?”
朱延年道:“敝人并未说不放人,只是征求上官大侠的同意。”
上官宇沉声道:“贵堡收留一个欺师灭祖的败类,传出江湖会影响贵堡的清誉,同时上官某人巴巴地来到北方,目的在维护门规的尊严,请阁下三思!”
田宏武藏在屏风后面,双方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内心激动如狂,师父说的维护门规的尊严这几个字,在他脑海里击撞,不管有多大的冤枉,为人弟子,岂能破坏门规,使师门在武林中蒙羞……
朱延年沉重地开口道:“敝人已经想过了,上官大侠定要带人么?”
上官宇简单而决断地应道:“是的!”
朱延年打了个哈哈道:“上官大侠望重天南,但敝堡在北方也薄有微名,令高足现在的身份是敝堡武士统领,希望大侠也给敝人留点面子。
上官宇道:“带走逆徒,便是给贵堡留面子。”
朱延年道:“如果不留面子呢?”
这句话已经带了火药味。
上官宇性如烈火,但并不暴躁,深明强龙不敌地头蛇的道理,闹翻了后果便不堪收拾,强忍住一口气道:“希望堡主能顾念武林道义。”
朱延年板着脸道:“不错,但上官大侠也得想到本堡的尊严。”
上官宇道:“这么说,堡主不放人?”
朱延年道:“也可以这么说!”
这一来,场面已成了僵局,上官宇当然无法凭武功带人,但就此一走的话,“屠龙手”
的招牌便砸了。双方闭上了口,空气相当尴尬。
田宏武再不能犹豫了,一下子冲出屏风,在他师父身前一跪,道:“不肖徒儿叩见师父!”
上官宇寒着脸道:“起来,跟我走!”
田宏武站起身来,面对朱延年道:“堡主,卑属带罪之身,蒙堡主青睐,十分感激,愧无寸报,请容卑属随师返转,领受家法!”
说完,深深一躬。
朱延年拈须沉吟道:“田统领,老夫不管你打算如何,不过,希望你多想想,尊重门规是武士本份,但自古以来,愚忠愚孝,为智者所不取!”
这几句话说的很含蓄,暗示他既然含冤负屈,就该设法辩明!这一回去,准死无疑,冤枉便永不能白了。
田宏武当然听得出来,但却不能置师门威望于不顾,更不能使师父下不了台,心念之中,沉声道:“卑属省得,但悖师抗命,便没资格做武士。”
朱延年道:“你已是本堡一员,堡规呢?”
田宏武默然,他感到自己加入风堡是错了,等于在脖子上加了一条锁链,而经过了古人坟的事再回头,更属不智。
上官宇站起身来道:“宏武,你走是不走?”田宏武毅然道:“徒儿当然走!”
朱延年面色一沉,道:“上官大侠,江湖规矩不能破坏,本堡的人不能就这么带走的!”
上官宇眉毛一挑,道:“本人依规矩投帖拜堡,田宏武是本门叛徒,该接受门规制裁,这也是江湖中所公认不能破坏的规矩。”
朱延年冷笑了一声道:“老夫不劳你来教训!”
场面又僵了,朱延年这句话是横着说的。
上官宇的性子可按捺不住了,放大了声音道:“堡主尊意认为该怎么办?”
朱延年毫不思索地脱口便道:“本堡还没有让外人入堡带人的先例!”
上官宇的脸胀红了,在南方武林中,他是跺跺脚风云变色的人物,朱延年却在刷他的面子,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他已经忍了又忍,现在,他是忍无可忍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只是在某些情况之下说的像他这种身份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语了,面子与名声,比生命还重要,他可以为名而死,却不愿丧名而生。
于是,他一字一句地道:“依江湖规矩,堡主划出道来吧?”
此言一出,等于是决裂了。
田宏武当然不愿意事态变得不能收拾,沉声道:“堡主,卑属现在愿辞统领之职!”
朱延年变色道:“你说这活之先,经过考虑了?”
田宏武断然地道:“事实上根本毋须考虑。
朱延年点了点尖,冷冷地道:“很好,辞职照准。要离堡看你师徒的本领了!”
田宏武的脸色变了,变得与他师父一样,他不是怕,而是不愿意这样收场,凭他师徒的本领,全身而退没有问题,但是非流血不可。
上官宇对田宏武的做法,深为感动,他因了他而觉得骄傲,他来找他,是要正之以门规,他可以抗命,他可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