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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低低说了两句话,反身退入角门不见了。
胡大明站着没动,仿佛突然被什么新奇的事物吸引住了。
过了好一阵子,余鼎新似乎发觉情况不对,高声道:“胡教习,怎么回事?”
“砰!”地一声,胡大明栽了下去,血水像喷泉般喷了出来。
余鼎新,飞纵过去,进入角门一望,哪里还有小二的影子。
田宏武从毛房里出来,正好与余鼎新照面,正要开口,突然瞥见角门边倒地的胡大明,登时窒住了。
想不到“复仇者”还是下了手。
余鼎新急声道:“田老弟,快把尸体搬到房里,别让房客们看见!”
田宏武一下子也不明究竟,但还是照着做了,刚刚进入房里,两名房客从里面出来,一眼看见地上的血,同声惊叫道:“血!”
余鼎新板起面孔,冷厉地道:“朋友,这是江湖事,别惹火烧身,最好闭上嘴快走。”
两个房客打了个寒噤,匆匆走了。
余鼎新左右一顾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到毛房边舀了桶水,倒了些药末在水里搅了搅,然后洒在血迹上。
说也奇怪,猩红的血顿时脱了色,变成水,往阴沟里流。
一名小二,从外面进来,看见一地的水,湿滚滚的,不由皱眉道:“客官在泼水?”
余鼎新道:“叫掌柜的马上到房里来见我!”
小二转身去了。
余鼎新把一路滴到房里的血迹也予清除。
不久,掌柜的匆匆来到,“风堡”的总管,他当然是认识的,毕恭毕敬地躬身道:“大总管有什么吩咐?”
余鼎新道:“劳驾买具棺木,要上好的,再备辆马车,同行的胡爷刚刚得急症亡故,遗体得运回堡里。”
掌柜的脸色一变,明知有异,但却不敢问,哈哈连声去备办去了。
余鼎新松了口气,掩上了房门。
田宏武迫不及待地道:“事情如何发生的?”
余鼎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田宏武两条剑眉蹙成了一个倒人字,栗声道:“刚才应该立即追凶,对方化装成店小二,多半是混在里院的房客里……”
余鼎新摇头道:“对方头上没刻字,脱了行头怎么辨认?闹开了,凶手抓不到,还得惊动官府,反而多麻烦,事实上是我慢了一步,发觉时来不及了。”
这话多少近于强辩,但田宏武想到自己的身份,也就不争辩了,心念一转,道:“奇怪,使人想不透……”
余鼎新道:“什么想不透?”
田宏武道:“如果说,下手的是‘复仇者’本人,他怎能算得这么准,我们必投入这客店,胡教习又会如厕,他正好份作店小二下手?”
余鼎新沉吟着道:“据我推想,他是跟踪我们人店,化装成小二,伺机下手,碰上胡教习如厕,这是巧合,否则的话,他必然另有别的手段。总之,他已传出了竹签,不达目的是不会罢手的,当然,如果在店里他没机会,路上难保不出事。”
田宏武望了床上的尸体一眼,道:“实在想不到,太可怕了,接连三条人命,都是贵堡的高级人士……”
余鼎新摇头苦笑道:“只有回堡里再商量了,说不定下一个轮到本人,但,为什么呢?”
田宏武深深一想,道:“在下想就此告别,烦总管代向堡主致意!”
余鼎新道:“田老弟,你不能在这节骨眼上走!”
田宏武道:“为什么?”
余鼎新先失笑才道:“老弟,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些事都发生在你进堡之后,你如果一走,岂不招人疑心,所以……我的意思我俩还是一道回堡,比较合适,再者,堡主对你老弟十分器重,诚心结纳,似乎也不该过份拂人好意,你说是么?”
田宏武点了点头,无话可说,心里纵不愿意也不成,事实上他早巳知道自己是外人,凑巧碰上这些怪事,难怪人生疑。
他本想乘机打听一下“凤凰庄”的血案,因为庄堡近在咫尺,但又顾虑到万一被人知道自己与“凤凰庄”的渊源,打草惊蛇,就更加棘手了,只好作罢。
突地,他想到如果当上了“风堡”的武士统领,就近探查这一桩陈年血案,可能要顺利得多。
想到这一点,他的心不由活动了,但,这打算只能放在心里。
口口口口口口
约莫傍午时分,一辆马车出了城,车里装的是一具棺材,车帘低垂着。
马车后面,随着两骑骏马。
马上是田宏武与余鼎新。
胡大明的噩讯,一早便由“风堡”派在陈留的弟子,传了回去。
一车两骑,直驰开封。
秋风扫着落叶,也卷起了滚滚黄尘,远村近树,像罩在层层浊雾里,连日头也变得昏黄无力了。
如果是在江南,炎夏的余威还没退尽呢!
来的时候,豪气满腔,回去,却有些凄惶。
堂堂“风堡”武术总教习,成了具尸体运回去。
一路上,两人很少交谈,各人想各人的心事。
又是黄昏,开封城的影子已进入视线,人不怎么样,马匹已经疲累了。
余鼎新在马上道:“伙计,到前面路边小店歇脚打尖,反正是今晚赶到。
赶车的应了一声,马车缓了下来。
虽是双驾马,但一具上等棺材不轻,拉车的马口中已吐出了白沫,再不歇也不成了,算算路程,还有好几十里哩。
车马一停,店里小二立即迎上来,笑嘻嘻地道;“列位爷台辛苦了,歇歇脚把!”不待吩咐,便接过马等,卸鞍上料。
马车由赶车的自己照料。
路边小店,说吃喝的也没什么,只将就凑和。
田宏武与余鼎新要了烧卤熟切,一壶酒,两碗羊肉泡馍,便吃喝起来。
接近开封,田宏武心里不期然地又想到老神树,小秀子,儿时的记忆邑然鲜明,但现实是残酷的,人,没有了,物,变成了野草凄迷的废墟,唯一留下来的,是无限的恨,与锥心刺骨的痛苦。
想着,想着,他忘了吃喝,望着店门外的野地发愣。
天色昏黑下来,景物逐渐模糊。
小二燃上了灯,视线被分隔了。
余鼎新抬起头来,发现田宏武的神情,道:“老弟,你怎么了?”
田宏武猛地惊觉,讪讪一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自己的不幸遭遇罢了。
余鼎新举杯道:“身为武林人,遭遇自然与普通人不一样,别多想了,放开些,来,喝酒,还有不算短的路要赶呢!”
田宏武猛地喝干了一杯,他有点借酒浇愁的意思。
赶车的在另一个座上自斟自饮,将头朝这边道:“两位爷,马儿十分乏了,得多歇会儿,不碍事吧?
余鼎新道:“不要紧,我们就多歇会儿,天亮前赶到就成。”
田宏武忽地想起件事来,道:“总管,小弟有件事请教?”
余鼎新道;“老弟,别说请教二字,我们随便谈。
田宏武道:“照您的描述,胡教习在被害之后,人没倒,血也没流,所以凶手得以从容而遁,按理说,应该拔刃见血……”
余鼎新“哦!”了一声,道:“这个……便是对方最厉害的一看,他先制住被害者的经穴,使被害的人不能出声喊叫,也不会马上见红。”
田宏武道:“这是什么手法,怎从没听说过?”
余鼎新道:“我只是依情况推测,我曾经听说过武林中有一种失传的点穴法,能控制血行,叫做‘天罗指’,是与不是,便无法断定了。”
田宏武点点头,喃喃地念了一声:“天罗指!”停了停,又道:“能从这指法判断对方的来路么?”
余鼎新连想都不想地脱口便道:“不能,这是一门失传的武功,无法追出它的源流。”
田宏武道:“小弟想,总有人知道的”
余鼎新打断了他的话道:“当然,武林中多的是奇人异土,有的可以说是武林万事通,如果全然失传了,‘复仇者’便不会用,既然他会用,证明所谓失传,是变成了不传的秘技,老弟以为我这样说对么?”
田宏武道:“有理,高明之论!”
就在此刻,远远传来了一阵暴喝与刀剑碰击的声音,其中有个声音尖而细,像是女人的声音。
余鼎新抬头望着店门外的夜空,道:“此时此地,会有人交手?”
田宏武心里不舒坦,巴不能有点事消磨,站起身来道:“小弟去瞧瞧……”不等余鼎新开口,抓起剑便往店门外走。
口口口口口口
由于夜静,又兼地点空旷,所以声音传得远,交手的距这小店差不多半里。
此时月亮尚未升起,入目一片茫茫夜色。
数骑马栓在路树上,在草地上,四名披着黑色风氅的武士,围着一名白衣人走马灯般转动。
看装束,四名武士是“风堡”的“旋风武士”。
白衣人独战四名武士,打得十分激烈。
临到切近,田宏武看出那白衣人的装束与自己一模一样,也是件雪白的儒衫,只是身材比自己瘦小。
江湖上,穿白衣服的人极少,因为目标太显著,夜晚行动不便,如果穿白,此人必有过人的能耐。
人,都是一种共通的心理,凡是碰上了与自己某些方面相近似的人时,潜意识中,便会产生一种亲近感,而对他加以特别注意。
田宏武隐身路树之后,目光随着白衣人打转,夜暗,距离远,面貌看不真切,但从依稀的轮廓看来,长的很俊。
看着,看着,不由激动起来,白衣人出手,完全是师门剑路,他是谁?自已怎么不认识?
同门中,根本没有这么个人……
这可是怪事,邑说天下武术同源,大同而小异,但识别一个门派,就在于那小异,尤其师门剑路,有些是别出辟径的,别人摹仿不来,而且一个差不多的高手,大都不屑于剽窃别人的武功。
越看,越觉得判断不讹,激动慢慢变成了不安。
白衣人大声道:“你们再不知进退,本人要下杀手了!”
声音尖细,带着浓厚的童音,又像是女人腔。
四名“旋风武士”哈哈一笑。
其中之一道:“小哥儿,你的声音可真悦耳,你是只雏鸡吧?”
说着,四支剑攻得更紧了,彼此配合得天衣无缝,的确像一阵旋窝风,这些武士都是精选的年轻剑手,经过特别调教,最能发挥威力的群攻,进退疾徐,呼应配合,形成一种特殊的剑阵。
一声清叱,白衣人使出了杀手,闷哼声中,一名武士退出圈子,像是受了伤,其余三名,分毫不乱,三支剑又改变了打法,比刚才更凌厉。
田宏武忍不住要现身了,刚刚白衣人这一记杀手,正是师门绝招之一的“排云逐月”,这谜底非揭开不可,自己离门亡命只两个多月,难道师父又收了弟子,但这么短的时间,说什么也调教不出来,除非是带艺投师,但也不可能,因为剑法中,毫无掺杂,纯粹是师门路数,最可能是师门同源的弟子,可是从没听说过师门还有支流。
月亮升起了,清辉乍吐,大地现出了光明。
白衣人的面孔,似曾相识,但还是想不起是谁来。
突地,平空起了一声娇叱,一条纤纤人影,似飞鸟出林般投入场中是一个黄衣宫妆少女,不必细看,单从窈窕的身材,与鹅蛋般的脸型,便可知道她是个美人。
黄衣少女脆生生地道:“文哥哥,我来帮你收拾他们!”
白衣人大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文哥哥,他是谁?田宏武又困惑了。
既然这黄衣少女现身了,他只好隐忍不动。
黄衣少女空着双手,若无其事地迫近圈子,双袖交挥,惊呼与惨叫齐传,两名武士弹了开去。
这份身手,使田宏武为之骇然。
白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