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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子铃拜过三位长辈,道:“如今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说是风丫头在内目无尊长、在外兴风作浪,是以被逍遥宫、巾帼山庄联名驱逐,临风日后的所作所为皆由她一人来承担,与他人再无关系。斐姑姑、北宫叔叔和摘星、裁云他们,怎么一点余地也不留?”
许凡夫取出一函交于旷雪萍,恭敬地道:“我西河帮童舵主感念临风姑娘代师授艺之谊,托许某交书信求旷帮主向斐宫主、北宫护法说说情。许某人亦代谷帮主来求旷帮主说情,也是希望逍遥宫、巾帼山庄能看在谷帮主的薄面,收回那道驱逐令。”
梅淡如趁此机会也上来拜见:“斐前辈、北宫师叔祖尚在气头上,晚辈不敢过问别派私事,是以前来,请求旷帮主替临风姑娘向逍遥宫中各位前辈说情,若能劝得两位前辈收回驱逐令,晚辈感激不尽!”
金飞灵笑道:“风丫头还真有面子!”
旷雪萍道:“此事个中原委,我尚不太清楚,待问明之后,必不负两位所托。我替风丫头先谢过两位!”
许凡夫信函带到,听她应允,便拱手辞去。
南郭守愚也替北宫千帆谢过许、梅二人,道:“当日风丫头出走,我们并未联名向江湖投帖。唉,心痛她还来不及呢!如今风波迭起,我依然一头雾水……咦,不对!”
沈独贞道:“什么不对?”
南郭守愚道:“风丫头连续几日,从‘摘星阁’留宿到‘饮雷轩’,难道……”
旷雪萍迅速打断她道:“不错,风丫头为了逃避婚约,出了个馊点子,她爹那巴掌,亦早在算计之中,庭森、慧婉早就不生气了。”
梅淡如心一宽,由衷微笑起来。
沈独贞忽道:“娘,严叔叔说你要去洛阳,怎么却来了杭州?”
金飞灵反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杭州?”
南郭守愚这才向莫湘云道:“莫公子,但讲无妨。”
莫湘云微微点头,顺手从怀里取了一物向梅淡如“卟”地掷去。梅淡如抄在手中,乃是一枚钱币,忽地想起一事,道:“你……是你!”
莫湘云点头道:“当日在清凉寺墙头掷铜板当作暗的人,便是在下。”
沈独贞听了,随即冷笑道:“原来满口仁义的莫公子,竟和持‘八仙匕首’的人是同匪,真是君子!”走过去在他肩上一拍,莫湘云肩头往下一坠,几乎从椅子上摔下去,面色发青,显然被沈独贞用内力拍得不轻。
金飞灵正待出声喝止,南郭守愚与梅淡如同时出手一抬,化解了沈独贞往下拍的第二掌。
梅淡如道:“莫公子的力道与手法,只是为暂时阻我出手制服夜行客,并无暗算之意。以莫公子的为人,该不会与那伙人一路,梅某相信其中必有误会。”
莫湘云脸一红,低下头去,表情尴尬,良久,才轻轻道:“那夜以前,我与两个兄弟相称的男子同乘一舟,听他们谈话,提及清凉寺内淫僧拐了他们妹妹,藏于寺中。我听说他们要夜闯清凉寺救人,便动了援助之意,却又顾虑到他们不会轻易接受援助,以我的武功也……也有目共睹,只好暗中施援。当夜我爬上墙头,正见梅公子两个指头钳了一人的匕首,想也不想便发了两枚铜板过去,见他脱险,便放心跳下墙去,悄悄溜走。”
沈独贞冷冷一笑:“萍水相逢,不过同乘一舟而已,便如此仗义,佩服!”语带讥诮之意,并不相信。
南郭守愚笑道:“你被人利用了。倘若当夜你被当作同党袭击,只能自认倒霉。”
梅淡如则道:“你是何时知道上当的?”
莫湘云不好意思地道:“我一走了之,三年后再去金陵,故意夜宿清凉寺,无意中听两位小师父提起三年前的大火,一算时日颇为吻合,便心生疑窦,求见玄运禅师,知道因果之后,还担心玄运禅师打诳语护短,直至遇上四庄主,再问及此事,才知道真相。”
沈独贞早已不耐烦:“司马昭之心!”
金飞灵皱眉道:“贞儿,来者是客,不可怠慢。去安排客人的厢房!”
沈独贞闻母亲见责,不敢多言,抬头端详了一会儿,忽道:“娘,去年你寿辱时这我送的那支钗,你不是每日都戴的么?”说这话,是希望母亲念及他孝顺,不再责备。
果然金飞灵一呆,才道:“自然记得你孝顺,不过来去匆匆,恐途中有失,那钗搁在长安总坛了,来曾携带。”
沈独贞见母亲不再责备,这才放心,欲带南郭守愚等人进去休息。
齐韵冰忽道:“莫公子留步,我有事相询,独贞先带其他人下去。”
沈独贞心生诧异,不敢违拗,先退了下去。
莫湘云心中暗道:“是了,我暗算梅公子,虽出助人之心,少不得还是要被盘问一番的。”但见走过来的中年美妇容颜俏丽、风姿绰约,心生好感,便恭敬一揖,听她吩咐。
齐韵冰走过去,将莫湘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旷雪萍、金飞灵相顾诧然,听她问道:“你姓莫,今年多大了?”
莫湘云恭身答道:“晚辈随义父姓莫,今年二十有六了。”
齐韵冰踱到他身旁,伸手在他肩头一拍,用了一成功力。莫湘云武功不高,是以齐韵冰的一成功力已难以受用,忍不住斜了半边身子,向前一坠,后颈深处赫然出现了一块拇指大小的褚色胎记。
莫湘云吃不消地道:“前辈,晚辈所言不虚!”他以为齐韵冰有所怀疑,是以用内力相惩、逼他实言。
齐韵冰迅速一缩手,忽地一把拉住他,神情颇为激动,面色微红、呼吸可闻,低低地道:“莫春秋是你何人?他此刻在何处?”
莫湘云禀道:“前辈所问的正是晚辈的义父,此刻已隐居山野,不问江湖是非。”
齐韵冰又道:“你是春秋带大的?难怪性格宽厚,不像、不像那个……”声音发颤,显见激动非常。
莫湘云见她如此欣喜,电光之间一闪念,也颤声道:“我是被一座寺院的僧人所收养,据说是从路边捡来的。一次偶然,义父借宿于寺院,见了我颈后的胎记,连说数声‘天意’,此后便收我为义子,教我习武,于今已历十年。可惜我悟性太差,体质也不济,师父又说我尘心未了,不能出家,是以我辞别师父、谢别义父,出来行走江湖,以期增广见闻。”
他不再自称“晚辈”,而改称为“我”,似是已有所了悟。
只见齐韵冰满眶泪水,拉着莫湘云不放,口中自语道:“春秋,你遁迹江湖十六年,好容易帮我寻到云儿,却为何不来见我?你培养云儿成才,我又岂会怪你太晚、不够尽力?”
莫湘云心中激动,哑声道:“师父将我幼时的襁褓交给我自行存留,上面绣着‘冰儿’两字。”
齐韵冰含泪道:“不错,是娘绣上去的。当年你为奸人所掳,不知生死。你义父便是娘的义兄,当年他留下血书一封,向娘发誓,要遍寻天下将你找到,这此年,娘也……”
莫湘云一揉眼睛,再一咬嘴唇,握紧她的手,忽地有了真实感,问道:“我真的有一个女中豪杰的娘,还有一个做了高僧的爹?”
“春秋是这样对你说的?”
“义父他老人家自收我为义子之后,每隔半年便到寺里去教我习武几日。他也是位参禅隐者,是以对我说:天下之事,所谓缘来缘往、缘起缘灭,一切因果皆由缘起,若与父母有缘的话,我便能在行走江湖中得遇亲人。我从小参禅,是以听了此言后,再不详加追问自己的身世,却又常常暗中祷祝,祈望能与亲人有缘,得以团聚。”
齐韵冰以袖拭泪,向旷、金二人笑道:“见过云儿不止一次了,虽觉得似曾相识,然时隔二十几年,也不敢多问。若非贞儿刚才用力拍在云儿肩上,让我看到了他颈窝那块胎记,我又怎敢奢想云儿还在世间?上天总算待我不薄!”
金飞灵在一旁目瞪口呆,乍舌道:“贞儿负气拍云儿一掌,倒拍出一场团聚来啦?”
旷雪萍似有所思,也是眼眶一红,轻轻点头道:“这二十多年,韵冰每每魂牵梦萦的,便是云儿不知葬身在哪里,连个凭吊之处也没有,如今竟然能母子团圆,唉,若是、若是……”一拉金飞灵,笑道:“人家母子团圆,我们既已恭喜过了,就不要再多作打扰。走,告诉庭森、慧婉去,让他们也开怀开怀!”
金飞灵会意,随旷雪萍辞去,留他们母子俩单独叙话。
北宫庭森夫妻闲坐已久,见旷、金二人重回后堂,不过半个时辰,便带来如此喜讯,自然欣喜不胜。
斐慧婉笑道:“看来那批人尚不算天良泯灭。虽冒充丘家堡,让丐帮与丘家堡结下这个梁子二十几年,却未将罪孽祸及无辜幼童,不过是一弃了之。难为了春秋这些年,真是一诺千金的肝胆之交,比起那个……”
北宫庭森道:“云儿寻到,此事亦当就此而了结。东土和丘少堡主颇有交情,不如由两个年轻人牵线,我们邀丘二娘出来聚聚,将这笔糊涂烂帐清了,以免贻祸小辈们。”
旷雪萍点头赞成:“确实早该把这个结解了,他们小辈从此就会轻松许多。飞灵,你看呢?”
金飞灵呆呆地听他们交谈,正自发愣,此时听到问自己,才蓦地回过神来:“不如我先回长安去准备罢,与未风商议一下,也让他高兴高兴。”
旷雪萍道:“才刚来便又走了,如此辛苦,韵冰会过意不去的。不如留一夜,明日再动身?”
金飞灵一挥手,伸舌头一笑:“丐帮的事我自当尽力,这可不比个人私事,还是即刻动身罢,告辞!”
旷雪萍见她坚决,歉然道:“偏劳了!”
“哪里!”金飞灵回眸一笑,就此而辞。
旷雪萍见她已去,才点头笑道:“确实不错,你们看到没有?”
斐慧婉亦点头失笑:“她太顽皮了。”
北宫庭森见她们既笑又叹,也恍然微笑道:“是了,飞灵端庄几十年,几时见她伸舌头做过鬼脸?听到‘雷章采’三字,非但无动于衷,还一头雾水——风丫头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斐慧婉笑道:“只是想来看看你有没有后悔那一大巴掌。见到你后悔、我们牵挂,她便心满意足了,但愿风丫头别扮成你,大模大样出去捣蛋之后,江湖上从此‘夸’你‘冷面秀才’为老不尊的丰功伟绩!”
旷雪萍又是摇头叹息,又是担扰:“她不愿我们插手的这件事,看来牵连不小。如今又知道有雷章采此人,定要继续往下追查。仅凭她一人之力,性子又那么冲动,更教我不放心。飞灵若知道风丫头扮她,可要笑破肚子。”虽然担心,想到北宫千帆的顽皮,齐韵冰、莫湘云的母子团聚,忍不住又开怀起来。
北宫庭森又道:“年轻的一辈,淡如英气内敛,诗铭谦和稳重,子钦心思敏捷,童舟将勤补拙,皆为良才;传心剑法精绝、神出古异,守愚脚踏实地、广闻博识,亦是非凡之质。唉,凭风丫头学旁门左道的悟性,若用于正道,成就当在六个孩子之上,可惜……”
旷雪萍道:“净子留的秘笈,不是已传给了她,清源也已教会了她异国文字么?”
斐慧婉道:“当年她曾盗芷雯的毒经来偷背,是以将毒术那册连同译本,一起给了芷雯,以为取长补短之用;拳脚器械那册连译本,已给了传心、守愚,不知她自己学了多少;内外功兼修那册,听说她浅尝辄止练过,又挑了几段教给童舟。”
旷雪萍道:“难怪上次走火入魔迷了心窍,一定是将那个‘拟思功’与我丐帮的《披靡宝鉴》内功心法混练而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幸而发现及时。”
北宫庭森则笑道:“不过童舟却是个武痴。有朝一日风丫头打不过人家时,且看她如何痛心疾首、悔之不及。”
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