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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残天-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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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晓娥暗自打量起这对孪生兄妹来:“鬓若刀裁、眉目如画的,是“捧剑金童”诸葛审同。杏脸粉腮、色若春花、眼如秋水的,是“捧剑玉女”诸葛审异——两兄妹虽说年轻,却是一般的贵而不骄、高而不傲,比之张牙舞爪的北宫千帆,反倒多了几分沉静内敛。
诸葛审同欠身禀道:“姑娘炼丹已毕,正闭关静养,明日才能向宫主请安。”
北宫千帆则道:“旷姑姑、金姑姑、齐姑姑都在摘星阁,不如娘和各位去大姐那里一叙?我要到‘聚仙斋’招呼客人去啦!”
斐慧婉一挥手:“去罢,你不在,我倒落得耳根清净!”转头向李玉、周晓娥展颜一笑,似乎颇有好感。
李、周二人看罢拳脚,正感没趣,既然又有热闹可凑,自然兴致勃勃地欣然同往。
复入山庄,绕开“聚仙斋”,一路西北而上,折西转北,一幢高阁立即耸入眼前:朱栏翠檐、苍松碧台,生气远出、妙造自然——正是仲长隐剑的居所“摘星阁”。
古松苍翠劲健,分立左右,各挂木牌一块,上下联分曰:
笑摘繁星刀光作霁雨
惊追魄月剑影为高风
李玉心中暗赞:“不愧为‘仙姿五剑’之首,笔力清奇、文风高古,果然独领风骚!”
一进厅内,腥臭之气扑鼻而来。抬眼望去,见观星、数星正在门边煽着炉子,臭气出自炉上一个青铜水壶。炉旁托盘中,搁着十来个被撬开的果子,正是昨日在“临风居”船檐东头所见的“年年泪”,果实腹中已空,壶中腥臭的汁液想必出自其中。
周晓娥掩鼻躲开,却忍不住地好奇:“斐前辈,这个什么‘年年泪’,是入什么药引的?名儿倒挺美!”
旷雪萍在厅中笑道:“不是入药,是当作茶来饮的!”
“饮?我可不要!”周晓娥大皱眉头,取出丝帕来,将口鼻掩了。
金飞灵笑道:“你嫌臭?可是这东西一年只喝得上一次呢!”
周晓娥一撇嘴,甚是不以为然,一面随手拈起桌上的点心放入口中。点心一入口,糯滑绵软、花蕊为馅,其香甜竟是从未尝过的可口滋味。转头一望,盒里一寸见方的糕饼平常普通,并无特异之状,不觉诧异。
齐韵冰一指托盘上的果实,道:“将‘年年泪’的汁液倒出之后,果壳研磨成浆,细细过滤、晒干,便做成了你口中的糕饼,味道如何?”
周晓娥不信任地道:“那么,那臭汁用来做什么?当真用来饮么?”
斐慧婉笑道:“顾右护法博学广见,你来告诉她好了。”
顾清源微笑道:“《古卉谱》集古籍曰:‘年年泪’者,种于檐之东头,每年受立春之日、立秋之雨,乃于重阳正午而实成,形如泪滴,状如小儿头颅,一枝结实十数枚。撬其实而取其汁,盛之烧沸,三个时辰内,腥臭弥烈;‘岁岁痴’者,种于檐之西头,每年重阳黄昏,其花乃可入茶,每枝开花百朵,拇指大小,摘下放入茶盏,以‘年年泪’沏之,腥臭即去,饮之,明目清心、消瘀润肺。”
李玉听得如痴如醉,叹道:“‘狂歌烈马年年泪,剑脸琴心岁岁痴’,有此典故,确是别致。如此奇卉异果,实为生平之闻所未闻!”
周晓娥犹自狐疑:“那么臭的东西,入茶之后果真就腥臭全消?还有那剩下来的果壳,真的能做点心?”
斐慧婉忽笑道:“时辰到了。”
只见庄诗铭与东野浩然各托了一个木盘,盘上一个一尺多高的六角竹制器皿,诸葛兄妹见他们托盘进来,便笑嘻嘻地摆开茶盏。
庄诗铭、东野浩然各往一边,掀开竹盖,向每个茶盏中各放入两朵白色小花。但见此花虽雅洁,然无嗅无味,也不甚独特。
观星提着青铜壶进来,向周晓娥笑道:“真的不试一试?”
言毕,水壶一顷,滚汁冲入茶盏,腥臭扑鼻。周晓娥正待掩鼻,却忽地嗅到一阵清香自此飘出,少时,腥臭全消,满室飘香、清淡悠远——不过顷刻之间,便如此变化,仿如妖术一般,甚是魔幻。
周晓娥见厅中各人皆就着热气轻啜,神态陶醉不已,忍不住也低头啜了一口,但觉明明滚茶入口却舌底幽冷,明明腾腾热气扑面却有说不出的凉爽,其温淳清淡、心旷神怡更是不言而喻。
李玉脱口道:“非清奇之所,难种此异果奇花;非高古之士,难品此茶中三昧,李某今日开眼了。”
周晓娥则好奇地道:“山庄宾客如云,十几个果子、百来朵花,如何待客?”
观星撅嘴道:“你道庄上来客人人都能饮此奇物?连那位梅公子都……若非风丫头专门嘱咐,还不请你们呐!”
斐慧婉向东野浩然道:“风丫头可在‘分雨榭’?”
东野浩然笑道:“带宾客登高下来,这会儿该在‘分雨榭’酒酣耳热了。有大姐在,风丫头便是醉了,也该发不了什么疯。宫主、护法宽心好啦!”
北宫庭森摇头道:“一日之中连打三场,像吃三餐一样,宽心?”
周晓娥对北宫千帆深具好感,不平地道:“一大早动手,是你作父亲的为了试女儿武功,逼她出手;和姓董的小子喂招,乃是为了维护山庄尊严,旷帮主在场而不拦阻,可见动手有理;至于下午那场,临风可是够宽厚的,那野丫头无理取闹,若非念及什么同门情谊而手下留情、口下留德,斐宫主这位徒孙可就惨啦。你们做父母的如此怪罪,怎么不怨自己不加保护子女,迫得她一日连打三场,如此辛苦?”
庄诗铭失笑道:“真是日出西天,竟有人如此维护风丫头,我没听错罢!”
李玉正色道:“李某也欣赏五庄主的处世风格:助人而不浮夸于口,惩人虽折锐却不辱于节。嬉笑怒骂虽不符合女儿家身份,却是敢做敢当的豪迈本色,不愧为‘巾帼’二字!”
庄诗铭怔了一怔,才叹道:“有人如此欣赏她,真是难得。从此以后,风丫头大概不会再埋怨不容于世了。”
客北斗奔进来禀道:“我们姑娘在‘分雨榭’宴客,不过来了——唉,大姑娘坐镇她也敢喝醉,正和司马管家新收的弟子喂招,又唱又跳又打,兴致真好!”
旷雪萍笑叹道:“已在一日之内连打了三场,还这么嚣张,真不懂事!”'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沈独贞也笑道:“她有过懂事的时候么?不出大状况,已教人感恩戴德了。”
客北斗对沈独贞一凶:“背后毁谤,非君子言行!你敢不敢像那位少林寺的梅公子一样,当面说出她的不足之处?”
北宫庭森轩眉道:“就是刚才那个‘惊风破云’梅淡如,智景门下的俗家弟子么?”
斐慧婉若有所思地点头:“罗汉堂智景,梅淡如——果真是他!”
沈独贞奇道:“斐姑姑、北宫叔叔,你们认识‘惊风破云’?”
金飞灵岔道:“自然不认识!你北宫叔叔算是智景和尚的师叔长辈了,在少林寺大概见过梅公子。”
客北斗忽道:“宫主,我们和高丽人可结过梁子?”
斐慧婉迅速与北宫庭森相顾皱眉,道:“何出此言?”
“前一月,在金陵石城山,五个高丽人跟着姑娘和我一路进城。虽见五人是商旅打扮,可是步履稳健,武功不高,却也算练家子。姑娘从前在右护法那儿学过高丽语,她告诉我,五个高丽人似乎在说她和她娘长得像,也不知是他们认识宫主,还是找错了人?”
北宫庭森微笑道:“风丫头才学了几句高丽语,就胡乱翻译给你听?她若有兴趣,向清源多学点契丹文、高丽文,便不会再如此自以为是了。怕的是,她还那么不学无术。”
旷雪萍忽道:“天色已不早,不要再耽搁客人歇息。早歇了,客人明日可以去拜访传心。承影,带路!”
当下李玉与周晓娥便随承影往“天石精舍”而去。“天石精舍”朴拙天然,非“临风居”的群魔乱舞气氛可比,李、周二人入住,倒也安宁。故一夜无话。
前一日在“临风居”睡得不安稳,又观战了三场拳脚,李、周二人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杆也无人来扰。等二人梳洗更衣、用餐完毕,已是午后。
不久,诸葛兄妹前来,邀请二人前往凝慧门拜访游玩。
东北而出,北上而折向西北,即至凝慧门中人的居所——道观“凝慧庐”。
一路过去,冷然希音、绝伫灵素,确是隐逸妙处。
二人前厅入座,上来四位灰衣妙龄女子,来往奉茶,诸葛审异向他们介绍,此乃“慧质四剑”——慧心、慧意、慧思、慧灵。
一抬眼,见厅前一联颇为新颖:
飘萍虽去诗传月殿
断梗若归酒叹天宫
厅中除西门逸客与余东土,并无他客。
忽闻一阵细碎脚步由远及近,进来另外四位白衣妙龄女子,是“兰心四剑”——兰神、兰姿、兰影、兰魂。
一个女子轻声道:“临风必定醉了,日已近西还未来到。”
李玉再瞥一眼厅上的对联,心中暗道:“亦诗亦酒,怎生一个豪迈疏野的方外高士?”
沉吟间,走在四兰之后的灰衣道姑万俟传心已缓缓而来,年纪不过十七、八岁。
万俟传心徐徐行来,眸凝窅波、神似烟云,身如鸿雁轻盈、行若明月清风——恍若天外悠云,超心炼治、虚伫神素,浑无半分人间烟火之气。
李玉一见之下,倾心而叹:“天下竟有如此超诣空灵的人物,哪里是红尘浊世中的女子可以喻拟的?”
若说余东土是明艳雍容、冠盖群芳的人间牡丹,那么,万俟传心便是体素储洁、流水今日、明月前身的天外悠云。只是,人间牡丹惊世骇俗,艳质逼人、丽色夺目,震慑人心而教人莫敢直视;天外悠云则清幽绝伦,神出古异、淡不可收,仰之弥高而使人自惭形秽……
周晓娥既惊羡又恍惚:“有此二女,恐怕天下女子尽皆黯然无光,见之而无颜对镜自照了。她们,哪里是浊世人物?”轻轻一咬舌尖,痛得十分真切,这才相信不曾做梦。
见周晓娥犹自发怔,万俟传心淡淡笑道:“利禄功名,起起落落缥缥缈缈,惟此心灯一盏,生灭随缘、以传世间,是为传心。”
余东土朗声接道:“生生灭灭、相依相克,若无长风巨浪,岂得极浦遥天?圣贤若庸碌,神鬼便风骚!”
万俟传心不答余东土,却忽道:“既然又是刀光剑影,今日便不必再来。你们临风,虽知旦暮,不辩何时,罢了——替传心回去谢过,她的嗔痴笑泪已然领受。”
门外之人脆生生应答了一声“是”,来的是“水仙子”客北斗。
余东土扬声道:“风丫头舍得醒了?”
门外答道:“正和一干人舞刀弄棍,好不意气风发。姑娘要我来传话:李公子、周姑娘不习惯她上窜下跳、惹是生非,就请在山庄里自便,若另有需要,可吩咐人去唤她。”
余东土挽一挽周晓娥,向客北斗笑道:“谁稀罕看她灰头土脸、好勇斗狠的尊容?她的两位贵客,交给‘凝慧庐’与‘邀月馆’,定然安全得多。她打进南天门也没关系,自便!”
客北斗在门外应了一声,也不进来打个招呼,便嘻嘻哈哈地去了。
一连几日,李玉与周晓娥随诸葛兄妹逛遍山庄各院各轩,没有北宫千帆相陪,虽然恬静,却也清淡无味,甚感无聊。据“兰心慧质”八女言,她这几日送往迎来,忙得不亦乐乎,故无心与二人共赏奇松幽兰、斜梅翠竹。是以即便与其见上了面,她也不过寒喧两句便跑开了。
这一日,是二人入住山庄的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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