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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传遍整个世外桃源,也传到正在镇九洲山上寻找蛛丝马迹的恩琯洵耳里,她猛地抬起头,先是一声异于钟响的沉重声音响起,紧接着是她逸出红唇的哀叫,道:“哎哟!”
她两手按着撞到石桌的后脑勺,皱起痛得脸色青白的脸蛋,想起自己不久前从月彤馨口中得知天镜玄和典飞玄曾待在这里过,代宗主还说起过血迹之类的话,为了调查亭中是否有血液存在过,她不顾自己尊贵的身份钻到桌子底下,只是过分专心的后果……就是现在这样……痛死人了。
小心的与石桌保持安全距离,从桌下爬了出来就地盘坐,她颦起蛾眉,神情懊恼的喃喃道:“我太天真了,看来天朝里一定有敌人混进来,而且还是相当棘手的对手,否则依镜殿下的性子,怎么可能敲响闲置几百年的战钟。”
视野里有一盏在圆形透明球体内狂燃着烈焰的大灯,随风摇摆拂动的火焰从通风口不间歇的吞吐,仿佛下一刻火焰就会融化盛载它的容器,将辽阔的青翠草原烧成一片焦土。
没有休止的钟声正是这一把燎原大火的起点,因为战钟响起代表着天朝将主动发兵出击,战争对他们而言是一把双刃刀,且是一把未伤人先伤己的利刃,伤的是天朝百姓柔软、痛恨血腥的心。
恩琯洵两手撑地站直身子,一袭白袍仍是纤尘不染,道:“这是天定的命运吗?因为我们的宗主沦落在外,所以我们也不得不离开世外桃源吗?四大宗妃不在,三师又只剩下我一个人,这全朝上下还有谁能否决镜殿下的旨意?”一手提起裙摆莲步轻移走下台阶,回头看了亭子一眼,叹道:“如果能再多给我一点时间,也许就能找到镜殿下受制的证据,或者查出究竟是什么人在危害天朝……没想到意外来得这般快,显然敌人比我料想的更聪明。”
真不是一个好的认知……她苦恼的摇摇头,先前错失制住天镜玄的时机,现在又找不到任何能证明代宗主受制的证据,能够辨识是否中了噬垩术的人也不在,她该如何是好呢?虽说在天朝对外作战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天宗必须跟三师府、四宗妃、四岛主以及文武最高品位大臣师计、辅翼反覆商量后,这些大臣都没有意见才能做下出征的决定。
但,这是历代天宗尊重臣子的意见,方会这般慎重其事,如果宗主殿下问也不问就说要打,也不会有什么人提出反对意见,即使有,只要宗主殿下态度强硬便没人敢吭声了,然而这在天宗身上毕竟不多见……倘若全朝没人反对,她自己一个不同意也没多大用处,谁叫她是药师而不是国师或智师呢!
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山下走,心里多少有点盼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完,突然,恩琯洵定住脚步,敲了下脑袋恰好打到先前撞到的地方,又是哎哟的惨叫一声,揉着伤处道:“我定是给撞昏了脑袋,这么简单的事我竟然苦恼得要命,一旦天朝人离开世外桃源,就有机会碰上四大宗妃,到时镜殿下就没办法全权指派。”双眸亮起来,道:“如果能遇到宗主殿下就更好了,这天底下根本没有事能难得倒宗主殿下!”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整个豁然开朗,一阵风似的飙下山去。
朝阳殿中四阶螭殿依旧,大凡面孔却已不再熟悉,放置在最高阶的宗主御座以一件金龙四方巾覆盖起来,下一阶的六张紫木凤椅被全数撤走,空了第二阶,百官陈列的第三阶在最前方摆一张桧木太师椅,是为代宗主设置的座位。这次集会因为战钟的响起,使分散在各岛屿上手中握有大军兵权的将领,及各地方最高长官均赶赴而来,殿上多出许多戴盔穿甲的人。
左首第一人是换上一身蛇鳞软甲、目前的师计日彤馡,其后是一个国字脸、刀削的五官,眼神端正隐现精光,门面整理的一丝不茍,唇上留着一字胡,年约三十上下,笔挺贴身的宝蓝色铠甲擦得晶亮,看来似乎是个严肃的人,他乃官衔东岛王上大将军领蓝铠精甲海龙王军,月心蝶之父,月楷。
再来是南岛王上大将军领金铠精甲天师军日浬浪,白净面孔、神情和脸上的条线跟眼神写满温和,身上金色的铠甲为他添加些尊贵之气?
西岛王大将军领银铠重甲神风军风或,站在日浬浪之后,长相清朗俊逸,双眉间却锁着轻愁,抿着唇,似乎有无限的忧郁藏在他的心里,使他看起来颇为苍老。
跟着是北岛王大将军领墨铠重甲黑鹰军云辇,相貌看来仅二十五岁上下,两眼晶亮而无邪,脸上挂着一抹太阳般耀目的灿烂笑容,配上一袭庄重严肃的墨色战甲,怎么看也觉得不搭调。
其后依序是军方的从政官员及各岛郡的领军将军。
右首首位则是神情更显憔悴的辅翼月彤馨,她的后面分别是恩琯洵、典绶、日洞笙,以及诸多文官。
殿上除了来之前就想通的恩琯洵和云辇是笑着一张脸外,其他人神情看来都有点凝重,起因自是召唤他们聚集此殿的战钟之声。
一向心善仁慈的天镜玄竟会传旨敲响已经蒙尘数百年的战钟,这是一件比天下红雨还要不可思议的事,议论纷纷的文武百官愈是探究真相,愈发觉得思绪混乱,突如其来的战钟声打混了脑子的清明,直到现在更是纠结成一团。
“代宗主镜殿下驾到!”殿门口传来侍卫特意拉长的喊声。
引发混乱的源头来了,殿上百官心情十分复杂,既希望快点见到他为自己解开疑惑,却又巴不得别见到他,因为他们根本不想离开安稳的世外桃源去淌外头的浊水。
文武两列官员转身隔着红毯面面相对双手握拳一揖,恭声道:“镜殿下金安。”天镜玄一身银鹤软绸长袍,腰缠环形玉扣金带,脚蹬绯罗靴,头戴一顶三叉紫金冠,难得的华贵打扮为他添上几许威望,肃容走到座前转身回礼道:“众卿福安。”语毕落坐,百官直起身转而正面面对天镜玄。
日彤馡走出长列来到天镜玄座前七步远处,道:“镜殿下传令撞击战钟,眼前文武百官除国师典大人及智师大人未到外,拥有上殿资格的官员全都到齐,请镜殿下示下。”轻轻一揖退回原位。
天镜玄皱眉道:“战钟一响百官齐集,为何地位重要的三师府竟少了国师及智师,难道是本宫号召力不够大吗?”语气里隐含责备。
众官员何曾听过他稍微重了点的语气?心中不禁惶惶然。
国、智两府佐参跨步出列,典绶率先拱手道:“禀镜殿下,国师大人自昨日外出后至今未归,臣派人四处搜寻并无任何斩获。”不久前他集结府中所有观天族人取出定星图要就典飞玄的本命星找出他的位置,却发现他的本命星消失不见,分明是被镇石给遮住,只是不知这是国师自己所为,还是旁人的杰作?“典卿不知去向吗?这倒是件奇事。”天镜玄转望日洞笙,问道:“那智师大人呢?难道出征这么大的事,他仍要继续缺席吗?”
日洞笙取代退回长列中的典绶的位置,道:“回镜殿下的话,智师大人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是臣也未曾一睹其真面目,故臣斗胆臆测,智师大人可能早不在国中。”他拱手弯腰时与月彤馨等曾聚在天镜玄房中的三人互换眼神,四人对天镜玄的反应感到不解,明明是镜殿下告诉月彤馨典飞玄最后同他在一起,现在他却一副感到惊奇的模样,镜殿下到底是怎么了?天镜玄脸色微沉道:“什么时候国人可以不请示本宫擅自离开国中?”他这个不太受人重视的代宗主,当得可真够窝囊。
“请镜殿下明鉴。”日洞笙见他面色不善,赶紧道:“智师大人也许是经由先宗主获准离国,毕竟早在二十年前智师府就不见智师大人的存在。”
“荒谬!智师地位何等重要,先宗主会派遣离国?!他分明是擅离职守,不敢回来面上了!”天镜玄重拍扶手一记,道:“既然国、智二府大人都不在,就由你们两个代为作决定。”
众官虽然觉得天镜玄的话很可笑,却没人敢直言,试想先天宗连视为左右手的天恕缘夫妇都能派离国中了,何况智师不过是先天宗咨询的对象,获准离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典绶再次跨出与日洞笙并肩而立,齐声应道:“是。”两人弯腰拱手退回列内后,重新笔直的站好。
殿上众官员在接下来一小段的沉默里,均对天镜玄不同以往温文有礼的语气、态度,感到万分的惊异,自四位宗妃离开世外桃源后,天镜玄就鲜少召集殿议,只是让人送上奏章,所以除了少部分他较亲近的大臣外,其余人都有半年多未曾见过天镜玄,对他简直变了一个人的样子,心里觉得意外,若说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倒没人相信,或者是他终于感受到肩上的担子,振作起来了吧!
铃……铃……声音很细、很小,微弱得跟一根针掉到地上一样难以引人注意,可这不该有的铃响惹起五个人的若有所思,和天镜玄的轻颤。
这五个人都是殿上第一流的高手,也是目前天朝最顶尖的人物,只见恩琯洵及四位岛主将目光往月开云站立处投去,疑惑的视线对着他藏在袖里的手,这种时候灵司祭酒大人还带着铃铛上朝吗?月开云的工作就是主持祭典,习惯随身携带祭典用的小工具,其中就有一只约姆指大小的黑色铃铛,往常上朝也没听它响过,却偏偏挑今天这个时候响起来,四大岛主给他一个要他收敛点的警告眼神,恩琯洵调回视线,眼底带着些许了然。
受到五双锐利的眼眸盯着自己,月开云心中感到惊慌,垂下脑袋暗想:四大岛主身为镇护天下四方军团的统率者,经年于自己的领域里钻研,武功内力过人并不出人意料,可是三师府的三位笕舜硬辉谖溲隙嘞鹿Ψ颍晁暌膊淮螅我远鳜g洵竟能听得到“醒迷铃”的声音?难道说他们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醒迷铃是噬垩术的术器之一,用法不一而足举凡噬垩术的邪术,只要使用得当每一种法术都适用,而它对天镜玄所中的两种邪法,俱有催发、操控的作用,若要脱离邪法的左右也要靠它,只是如此一来邪法仍是存在着,完全解除邪法需要施术师来解。既能让人醒,也能让人迷,所以称为“醒迷铃”
他脸上冒出一层的薄汗,天朝中最让人顾忌的首推未在朝中的天四女,在月心蝶暖风似的眸光下,没人敢为非作歹;在日心蝉仿佛如一泓清潭般的眼中可映照出人心的诡计丑恶;风心萤状似漠然,但她不经意投注在身上的视线,却能杀死人心中罪恶的细胞;面对云心蜻,大凡人都得忙着自保,否则被整得三天三夜起不了床,还不明白自己出了什么事。
他之所以等到现在才下手,最大的原因当然是天四女不在朝中,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向来被他视为无用蠹虫的药师恩琯洵,分明拥有不容任何人忽视的能力……她会不会看穿了他的诡计?一滴豆大的冷汗随着疑惑掉落,看着在地面绽开的汗珠,他的心狠狠抽了下,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被识破,否则就前功尽弃了,藏在袖里的手使劲捏碎“醒迷铃”。
“哼,站了这么久,众卿想必等本宫的战令等得不耐烦了。”天镜玄浑身一震,猛然站起,大睁的眼里有肉眼难见的红芒,道:“此次我朝要讨伐的对象,就是正霸占着我天朝故乡的──扬.舞.国!”
“什么?!”
众官员愕然惊呼道,声音之大连殿外的守卫也听得一清二楚,尽管心里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样天大的事,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