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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声音磕巴,有些气喘:“你,你快穿衣服走吧,赵家人呆会儿就要来啦,他们要你还钱,你不还钱,不还钱他们就要把你带到他们那去,你快走吧。”
金葵睡眼惺忪:“凭什么让我还钱?”但被老太太不由分辩地打断:“坡下村也是个穷村子,人很野啊。他们在你身上花了那么些钱,不找你要找谁,找我我又没钱,他们知道的。”
第十三章绝杀(3)
金葵说:“我我我也没钱呀……”
老太太再次打断她:“没钱他们就要你的人,你愿意去我就不管你啦啊,你去了是还钱是讲理你自己看!”
金葵怔了半天,这才完全醒了,醒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回去,手忙脚乱地穿裤穿衣。老太太在门口消失了片刻复又出现,将手里的一卷零散银钱塞给金葵,然后推着金葵出了前门,指点着方向,放她朝村口的黑夜踉跄而去。
月黑风高,路静人绝,一阵狗吠将金葵送出村外,她在黑不见底的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早已辨不清脚上的伤处是否疼痛。风迎面吹来,把她脸上的两行泪珠,打得飘零破碎。
天亮了。
画家的车队从山海关启程,凯旋而归。
仍然是高纯打头,所不同的是,他的身侧没有了周欣。画家们个个有说有笑,唯有高纯和来时一样,闷闷不乐,少言寡语。
太阳升起来了,金葵灰头土脸,在一条土路上艰难跛行,回首张望,后无追兵。晨雾散去的旷野里,只有她一人踽踽独行。
太阳升上去了,阳光在树匝中闪闪烁烁,画家的车队沿着宽阔的林阴路疾驰猛进,高纯放下遮阳板,脸上的光影依然暗暗明明。
太阳照亮大地的时候,金葵终于搭上了一辆拖拉机,土路的尽头遥遥在即。她把老太塞给她的散钱数了又数,弄清她拥有两百多元宝贵的盘缠。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因为这些钱足以让她回到北京!
是的,她要回去的地方,不是云朗,而是北京。
夕阳西斜的时候,画家的车队接近了北京,老酸小侯都睡得七歪八扭,只有高纯把握着车子的方向,面容严肃,目不转睛。
同一轮夕阳之下,一辆长途客运汽车也向着北京的方向,疾速行进。金葵望着窗外的晚霞,面容憔悴,目光炯炯。
车队回到北京,那些熟悉的街巷让高纯感慨万分,他对这座客居的城市,不知应该忘却还是必须铭记。他在独木画坊帮老酸等人搬下帐篷和旅途中的种种工具,老酸们也对他说了好多感谢和告别的话语,相约保持联系,有空再聚。他和画家们分手后驾车去往自己的住处,从周欣的公寓楼前经过时他没有减速旁顾。
北京也是金葵这场噩梦的终点。时隔数月,她终于又回到了这座城市。这是她熟悉的一座城市。她在这里经历了初恋,她曾是这城市中一道美丽的风景,尽管此时她已满面沧桑,衣着如乞丐一般肮脏褴褛……
天黑以后高纯走进了他和李师傅一家共同租住的那座旧楼。李家正有客人,李师傅在楼道里忙着烧火做饭,君君还趴在小桌上复习功课,李师傅的妻子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陪着客人家长里短。看见高纯回来大家都很高兴,李师傅问他吃饭没有,君君问他这么久都去了哪里,李师傅的妻子说一直替他担心,走那么远路能平安回来就好……高纯说我没事我开车现在比我师傅还稳。李师傅向高纯介绍了他的客人:这是老马,也是咱们云朗的,原来在云朗大酒楼和我一起看过车子,现在在一个公司当采购了,今天到北京办事,就过来看我。高纯你没吃咱们一起吃吧,饭马上就好。高纯说行,我先把东西放回去。
和两个月前的高纯一样,金葵回到北京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他们以前共同的巢穴——那座已经变成粉条作坊的车库。她和高纯一样,被这里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
这里的每个角落都变得凌乱不堪。天上开始下雨,工人们忙着给晾晒的粉条搭上雨布,没人顾及金葵的惊愕。金葵离去时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就是一只丢弃在杂物堆里的风筝。那风筝上绑着的一块肮脏的红绸,湿了金葵的双目。那是她为高纯设计的头巾,在那出冰火之恋的舞蹈中,是动人心魄的火焰!
雨滴越来越大,金葵发抖的双手,拿起了那块被尘土和污垢作践的红绸。
云朗来的客人走了。
屋里唯一一盏小灯,供给君君准备考试,高纯和李师傅在灯影之外的角落里促膝相谈,只有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才经得起唠叨。
第十三章绝杀(4)
李师傅说:“过去的事,该忘就忘,你不是也听我那同事亲口说了,杨峰没跟金葵结婚,杨峰和金家反目成仇的事在云朗好多人都知道。云朗就那么巴掌点大,杨峰又是名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金葵靠杨峰也成了云朗的名人了,连老马都知道金葵把杨峰甩了又攀了外地另一个老板的高枝,杨峰反过来又把金家的酒楼端了这件事。听说金葵的哥哥把杨峰的人也打伤了,现在法院已经封了酒楼抓了人,就等着拍卖还杨峰的钱呢。”
高纯低头不动,默默听着。光线太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是悲伤绝望,还是麻木不仁。李师傅的脸也仅仅被烟头的火光短暂地映红,随即也同样眉目不清。他的感慨被烟气呛在喉咙里,夹杂着沙哑难听的痰声。
“金葵这孩子,可是把她家害苦了。她为了你不愿意嫁给那姓杨的还说得通,忽然和一个外地人跑掉了,她家可真是没想到啊。老马说,那外地人好像还没杨峰有钱呢,而且长得也很土气,不知用了啥招法硬把金葵给降住了。还有人说,金葵是为了报复她家里人,才和那个人结婚的,那人以后要真能一直对金葵好,要真能帮金葵家还上债,那金家还算没吃太大亏。要是金葵和这人也长不了,那她爹妈可真算白养她了。我们君君今后要是这么对我们,我们做父母的那得多寒心!”
高纯转脸去看君君,君君也在灯下瞪眼看着他们,她显然听到了她父亲的感慨,却不知她今后能否遂了父母的心。
第二天高纯去找了方圆,想托方圆帮他找份工作。尽管他知道方圆在成都混了几天刚回北京,也还没有固定的工作,但偌大的北京,方圆是他唯一私交较深的“能人”。
“你不给那老板干了?”方圆问他:“还是老板不让你干了?”
“我自己不想干了,”高纯说:“我和周欣已经那么熟了,再长期跟踪她不可能不暴露。再说,周欣人挺好的,我不想再做损害她的事情。”
方圆反倒替高纯开脱:“你跟踪她这么久,无论主观上还是客观上,都没做任何伤害她的事呀,你不必有什么罪恶感。”
高纯说:“你能帮我找找别的事吗?”
方圆说:“你想干什么?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动脑筋玩智慧的事你也干不了。我早说过,跳舞的孩子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要是还能跳就是艺术家,要是不能跳了连民工都不如。你说你想干什么,你说你能干什么?”
高纯闷了一会儿,低头说:“我还是想跳舞。”
方圆怔了一下,不无意外:“还想跳舞?”他有点恨铁不成钢似的,问:“你还能跳吗?”
高纯说:“我一直没间断练功,我只要恢复正规训练,跳肯定没问题的。”
方圆想了想,说:“我明天要去杭州,杭州有个叫超级舞者的歌舞团想让我去当市场经理,我先去看看情况。不过现在就算你还能跳,就算也有地方要你跳,那你也得想明白了,你跳舞挣的钱,可不一定比你现在开车挣的多!”
高纯说:“我以前和金葵约好了,一定要去考舞院,一定要坚持跳下去,跳不动了我们就教学生,哪怕是回我们云朗艺校教学生……”
方圆打断他:“可金葵已经不跳了,她已经和人结婚成家过日子去了,她也不会再考北京舞蹈学院了,舞蹈对她已经画了休止符。你一个人坚持再跳下去,你不孤独吗?”
高纯沉默了半天,有点任性地说:“不,我爱舞蹈,就像我爱金葵一样,一生都不会变的。我想我如果坚持跳下去,我如果考上了北舞院,将来一旦和金葵再见面,我就可以告诉她,我遵守了我们的约定,我坚持了我们的理想……”
“那又能怎么样?”方圆说:“你就能让她回心转意吗?她回心转意了,你还愿意要她吗?”
高纯顿了顿,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只要她知道,我履行了我们的约定,我只要她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一个约定。这就够了。”
第十三章绝杀(5)
方圆哑然息声。
在找到工作之前,金葵也去找了方圆。方圆的电话号码存在她的手机里,手机没了,她只有去了方圆的住处。但方圆的住处屋门紧锁,敲了半天没有回应。
金葵来找方圆,是为了找到高纯。
她反复回想了每一个有可能找到高纯的地方,都没能发现高纯的来影去踪。仅仅从汽车租赁公司一个业务员的口中,才得知高纯几天前刚刚来过这里。
金葵万分激动,她回到北京之后,关于高纯的信息总是缥缈虚无,只有这一次,她仿佛听到了高纯刚刚离去的脚步。
“从我们这里登记的情况看,他是大前天来的,他大前天过来把他租的车退了,办了退租的手续。”
尽管高纯和这里的交易已经终止,但金葵还是看到了希望:“他留了他的电话吗?他应该在你们这里留了他的电话吧。”
业务员查看着电脑上的记录:“他留了一个手机,这是他登记租车的时候留的,还留了身份证上的地址和身份证号码……”
金葵迫不及待地:“他电话多少?”
业务员却把目光从电脑前移开:“啊,这个我们不方便告诉你,我们对客户的个人资料都是保密的,除非公安机关或者司法机关依法调查,否则我们无权透露,对不起啊。”
金葵急得几乎落泪:“求求你告诉我吧,求求你了!他是我男朋友,我现在找不到他了,我陪他来过这儿,你们这儿应该有人见过我的……”
在这屋里办公的人都被金葵的哀求吸引了目光,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过来劝解:“哎,这位小姐,你是要了解客户的情况吗,请问您是他什么人呀?你有证件吗?女朋友?女朋友不行。你要实在想了解的话可以去找一下公安局。你男朋友是不是丢了?那你也应该先到公安局去报案嘛,让公安局来我们这里查,这样才行。你先回去再找一找,你求我们没用……”
经理和业务员你一句我一句,不顾金葵的苦苦哀求,金葵扒住柜台不走,反复大声恳请:“你们就告诉我吧,你看我都这么求你们了,我们约好去考学去的,所以我得马上找到他,要不来不及了……他的电话是13910999180吗?”
业务员看了下电脑,又看一眼经理,经理也看一下电脑,抬头反问金葵:“你既然知道你怎么不打呀?”金葵的脸色一下子萎靡下来。
“这是以前的,他早换号了。他前天来没留新号吗?”
业务员摇头:“没有。”
经理看了一眼记录本,同样摇头。
金葵没了声音,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连三天,金葵没有找到高纯,没有找到工作,甚至也没有找到住的地方。老太太给她的两百块钱早就花光,她每晚都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过夜,靠在旅客候车的长椅上,睡睡醒醒,坐坐躺躺。高纯在云朗没有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