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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城主的谋划(三)(VIP)
天岳山的十数道人追赶逃遁妖孽,绝心道人却中途抽身踅返,以为城主夫人定魂收惊之名重新拜访城主大人。
秋寒月这一回,给了几分好颜色,迎其进到厅堂,并责人奉上香茗,“绝心道长,本城主先前对道长多有误会,请见谅。”
“城主哪里话?妖孽狡狯,若非我等学有所长,谁又能察其所在?城主之反应,无非人之常情。”绝心道人客套数语,将话题引到心中想望话题上。 “城主,尊夫人为妖所附时日已,寻常药石已绝难医理,可否让贫道一试?”
秋寒月面色更缓,目闪期待, “道长可以救本城主的夫人?”
“全力以赴。”
“能使本城主的夫人痊愈如昔。”
“这……贫道需要看过夫人面色气象方敢断言。”
“太好了!”秋寒月喜形于色,起身引袖。 “道长请。”
绝心道人目光微闪,藏住了些许机深,启步同往。
别业寝楼内,绝心道人切过躺在榻上的娇小女子的脉相,再在婢女撩掀开幕账之后察过面色,眉头切切实实锁了起来,陷入深思良久。
秋寒月也不打扰,静坐一畔,耐心十足地等待答案,但双眸殷殷。
“夫人……”
“我夫人如何?”他焦声接问。
“夫人为妖所附良久,气血亏虚,内神耗损,需要得当的调补之法呐。”
说此话之际,绝心道人的眉头由深楚到渐解,最后,眉峰舒展,尽数释然起来。
“请道长赐教。”
“待贫道写个方子。”
秋寒月挥指,随侍在侧的敬飞立时捧来笔墨纸砚。
绝心道人挥挥洒洒,边书边道: “此法为补神定心的良方,煎后服下,贫道稍后再为夫人行一场定魂趋惊的法事,夫人至少能好个四分。剩下的,便是慢慢调养了。”
“那么,道长如今可晓得我夫人是人非妖了?”他接了方子,命敬飞快马加鞭前去山下取药,旋回身,面色郑重,问。
“令夫人是人非妖。”绝心道人面现愧意。 “全因那妖孽太狡猾,贫道等人看走了眼,一度也被妖孽所趋使,着实汗颜,万望城主海涵。”
“若非如此,本城主的夫人又如何能逃脱妖孽控制呢?本城主不怪了。
秋寒月满目感怀,唏嘘道。
“不过,本城主不解得是,当日麦夕春为何执意认为本城主的夫人是只狐精?且将当今万岁赐予本城主的灵狐当成了本城主的夫人?本城主与他相交逾十年,百般思忖,仍是不能参透夕春心思,不知绝心道长能否点拨一二?”
由来拒人于千里的城主大人问声诚恳,语气挚切,令绝心道长受宠若惊,道: “夕春少年时际因狐妖介入,致使家破人亡,创痛弥深。虽未能习得玄门之术,但闻有狐妖处,必定是前往灭除,也因之与贫道结缘。而感其父亲判妻离子并最终曝尸荒野的狐妖亦为贫道所灭,是以彼此结下忘年之谊。至于为何会将尊夫人认成狐妖,贫道此刻亦百思不解,此事若非是附身尊夫人的妖孽施出的惑人之计,便是夕春心魔所趋。一桩事,总有万般由头,千般因结,方会造就一桩因果。”
“听道长这番话,本城主该将夕春叫来,由道长亲口向他证实本城主夫人的清白身分,兴许能除他心魔,助他有个解脱。道长以为可行么?”
“秋城主兄弟情深,贫道焉能不成全?”绝心道人欣然从命。
秋寒月偏首命道: “为道长备一间上等客房出来。”
五日后,麦夕春日衣兼程,赶到了飞狐山。
赶来飞狐山途中,他胸内委实揣有几分忐忑,他科定三师兄必定要与自己有个结算,虽不惧那日到来,但那日到来时,仍最不想面对四师兄的失望痛恼。这等时候,惟寄望四师兄已然醒悟,兄弟之情不受尘蒙。
当他立至飞狐山别业之外, 目之所及,绝心道长与三师兄并肩而立,气氛和缓,相谈甚洽,端的是心头大喜。
“四师兄,道长,二位握手言和了么?”
绝心正颜, “夕春此话差矣。贫道与秋城主本无个人恩怨,先前之争不过是道凡之别,如今妖孽现形,自然再无误解。”
麦夕春微惑, “妖孽现形?妖孽不是早早便现过形了?”
秋寒月笑意晏晏, “有什么话到里面坐下,慢慢道来。”
绝心道人颔首,右足刚刚抬起,东方天际突有一道五色彩线抹过,伴之尖锐音声,顿时神色凛冽,道: “贫道门人发来求援之讯,秋城主,贫道要急去相助,请容失陪!”言罢,打袖内扯出一张符纸抛入当空,口中默念数语,倏忽不见。
“道长……”麦夕春呼喊不及,惑惑然转回身来。 “三师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是须臾之间,那张笑若三月暖风的脸已然消失,替而代之的,是森冷如寒冬、暗酷如炼狱般的冷凝。
“你说是能是怎么一回事呢?”就连声嗓,也冷得字字如冰珠冰落。
“四师兄……”隐约间,有些明白,麦夕春苦笑。 “三师兄完全不必如此,夕春说过,您想杀夕春,夕春引颈待戮就是。何苦还要布个局引夕春前来?”
“你说得不
错,若仅仅是为了杀你,本城主大可不必布什么局。”
“……不仅是为了杀我?那是为了……”陡然间,脸色丕变。 “为了绝心道长?四师兄,您不能害道长!”
“为何不能?”他挑眉反诘。
“道长是夕春的恩人……”
“与我何干?”
麦夕春窒住,在三师兄沉若暗夜的注视下呆愕良久,突然大笑, “好,好,好,四师兄,为一个女人,不,是为了一个妖女,你可以弃兄弟之情不顾,你实在是好!杀罢,让夕春看看,你是如何杀死同门兄弟的,杀罢!”
七十六、城主的谋划(四)
秋寒月唇角勾扬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怎样,不是说引领待戮,到这时反寄望于我重兄弟之情胜过儿女之情了?灵儿是我的妻子,你也明白她在我心中的分量,却仍能施以绝杀,那时可想过什么兄弟之情?”
“她是妖…”
“是我的妻子。”他眯眸。“妖也罢,人也好,她是我的妻子!你或许不了解她的纯善本性,但你晓得她从未伤人。你揪着过去的自己曾受过的挫折不放,心安理得地诛杀无辜,尤其这位无辜还是你的朋友之妻时,你指望我能原谅你多少?原谅你当下明知灵儿中了蚀心散,仍将我蒙在鼓里?原谅你明知失去灵儿我会疯狂会痛不欲生,仍然把灵儿推进绝境?麦夕春,你也太过高估了本城主的容人之量!”
麦夕春面色愈发难看,“妖无人性,此时不害人,彼时也会害人,你将妖收作妻子,与自戕何异?”
秋寒月扬眉,“又要说为我安危考虑吗?麦夕春,敢做敢当至少能让我以一个对手的身份来尊重你,推搪藉辞只会让本城主轻视你!”
麦夕春面上几易其色,直至败若灰土,强自收整出一冷笑,“所以,今日夕春是一定要死在四师兄的剑下了?”
“拿出你的剑,若你能胜过我,将我杀死;若我能胜你,不消多说,你自然要听凭我处置。不过,如果阁下引颈待戮的决心不改,本城主也可成全…”
“寒月!”一道沉匿其内多时的人影陡然自别业前的葱郁竹林跃出,立足于剑拔弩张的二人中间,面上气急败坏。“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你为了女人,不异师门相残…”
“原来崔堡主在三师兄心里,也是一件衣服么?”秋寒月平静反诘。
原野一窒。
“也许她于你是,但我的灵儿于我不是。”他缓缓将软剑由腰间抽出,缓缓目觑二人。“三师兄是想助夕春一臂之力,还是要置身事外?
原野特随同麦夕春同来,为得就是不让师门相残的一幕上演,此时要他助麦夕春不能,但若置身事外更是不能。
“寒月,我们十几年兄弟,几度的生死与共,从来都是将剑一致对准外人,如今你真能将剑挥向自己的兄弟么?
闻言,秋寒月默然良久,道:“我的确不能将剑挥向自己的兄弟。”
原野心间方待一宽,岂料…
“那么,我秋寒月今日便将自己逐出师门,从此我不再是麦夕春的四师兄,并…”剑忽起,将一角袍摆爽利割断。“从此与之断绝兄弟情义!”
原野神容丕变。
麦夕春先愣,继而脚步虚踬,眉目间难以自禁地有几分凄凉出来。
割袍断义。这等行止,在江湖中,乃最重最恨的最后一步,走了这一步,不管之前有多少的深情厚义,都作云散。接下来,非形同末路,便是仇深似海。是以,但凡双方稍有转阛,都不会将事情推到这等绝地。秋寒月今日做了,非但做了,且做得平静如水,显然,这一步是他早早便构想了的,而非一时情绪堆积所致。
“麦夕春,从此你我无兄弟之情,亦无同门之义,我为报害妻之仇而来,举剑罢。”他执剑平举,剑尖直对对方胸口,淡声道。
原野上前一步,寒月……
“原兄。”他目芒微锐。“到此刻,我仍当你为兄弟。
言外意,若对方执意插手与麦夕春之事,这一份兄弟情义亦将断却。
原野气哽心头,失望摇首:“寒月,你还说你没有为妖所惑么?过去的你,对兄弟可会如此寡情薄义?你已然迷失本性,眼中无兄弟,无仁义…”
“原兄这些话,我不妨还给你。”秋寒月淡哂。“当年原兄为了一个女子不惜叛离家门,我也要认为那女子实乃精怪化成,迷了你的心智么?”
“…胡说!”原野涨红了颜面。“一个妖精如何与她相比?”
“这话寒月赞同。因为在寒月心里,同样是天下任何女子都不及我家灵儿的一根头发。不过…”他叹息。“是妖便是被妖所惑,非妖便是挚情真爱,如此滑稽的两面原则,实在不像我所认识的那位政治耿厚的三师兄了呢,看来变得人,不止寒月一个。”
原野短暂无声,稍顷恼道:“随便你们!既然你想同根相煎,惹天下人耻笑,我又何必多事?”
纯属气话。
当秋寒月当真与麦夕春交上了手,原野岂会旁观?但也不能偏倚任何一方只得加入战圈,居中斡旋,一下左支,一下右挡,一个接下秋寒月的剑锋,一下击开麦夕春的利刃,端得是三人中最辛苦的不念旧恶。风险万状。
“三师兄你闪开罢,就让四师兄杀了我,我要看看他如何杀我!”麦夕春悲愤大喝。
“原兄还是小心为妙。”秋寒月冷静道。
“生死之交,莫逆情谊,居然演变至此,你们不觉可悲…唔!”恁是怎样的高手!说话与行事亦不免分扯了精力,一个闪神,被麦夕春剑锋扫中了手背。
“三师兄?!”麦夕春急喝,退身收剑。
秋寒月亦一怔,止了攻势。“伤到哪里了?”
原野举起鲜血淋漓的右手,面孔悲怆,“非要把这剑砍上胸口或者脖颈,你们才满意么?兄弟向残当真能令你心情愉快?”
后面这句,问得自然是秋寒月。
“原兄这话有理,寒月委实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