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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悔在园里的石凳上坐下,不知该做些什么。正无聊时,看到多尔衮兴冲冲得走了过来。
“大清早,就这样没精打采,亏你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多尔衮也坐下来,看着她笑。他今天穿着一袭浅青长袍,外套对襟宝蓝缎子镶边薄坎肩,头上戴着黑绸镶白玉六瓣合缝的便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神采飞扬。
“今日心情这样好?”无悔问,不知为什么,这阴霾的天气令她气闷,而多尔衮却丝毫未受天气影响。
“嗯!前些天我派去清河那里的人每次回来都亶报说大汗一切都好,可细问之下,才发觉这些人竟连一丝具体的消息都探不到,甚至见不到大妃。我心里很焦急,可前天终于接到大妃的信,说是大汗已启程返回沈阳,现正在路上,我这才松了口气。”多尔衮自接到阿巴亥的信后,就轻松了许多,要知道,努尔哈赤不在沈阳的日子,各方势力都不安分,令多尔衮倍感压力。
无悔定定看着多尔衮,心时默默记算着时间,照多尔衮所说,他是前天,也就是八月初八收到的信,那么要回来至少也得走十几天,可无悔总感觉这其中有蹊跷,如果她没记错,努尔哈赤就是在去清河疗养返回沈阳途中病逝的,也就是说他根本不可能再活着回沈阳,那么,多尔衮根本没有机会再见父亲一面!也就是说,从努尔哈赤在清河疗养,到他病重直至去世,都应该是对多尔衮封锁了消息的。否则,多尔衮若得知父汗病重,一定会日夜兼程去见他,努尔哈赤若真的见到了多尔衮,留下传位于他的口谕,皇太极怎么做的了大汗?所以皇太极绝不可能让多尔衮再见父汗。也就是说,直到现在,多尔衮得到的消息大多是假的,很有可能此时的努尔哈赤早已病重。至于那信,很可能是假的,信中的时间也恐怕是错误的。
无悔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很快又打消了念头,她什么都不能说,也没有权利说。一个穿越而来的旁观者,有什么资格干预历史的进程?就
凭自己预知了未来?如果自己真那么做了,才是真正可笑的人,一个历史中的跳梁小丑。何况,谁会信她?无非当她是个疯子罢了。
“怎么是这样一副表情?”多尔衮看无悔神色复杂,不像是平时淡然如水,波澜不惊的样子。“我说我额娘也要回来了,你不高兴?呵呵,我知道了,额娘一回来,你的日子就不能如此逍遥了,是吧?”
“乱讲,真正是以小人之心度……”无悔还没说完,多尔衮立刻接道:“度小人之腹。我若是小人,你也不会是君子”
“我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我是女人!”无悔抢白道。
“阿弥陀佛,”多尔衮双手合十,抬头对着天空念佛。
“做什么?从未见你念过经,今日却做这种样子!”
“我感谢佛祖,总算保佑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女人。都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还不赶紧张罗着把自己嫁出去,也不怕成了老女。哎!罢了罢了,谁让我心软,这样吧,等你嫁不出去时,我便勉为其难收了你吧!不过,有句话可要提醒你,现在我房里还空着一个侧福晋的位置,如果你现在点头,我只得认倒霉,让你做了侧福晋,若是真等到以后你嫁不出去时再来,恐怕就只有做小妾的份儿了。怎么样?好好想想,我十四爷多尔衮的侧福晋,多么好的归宿。多少人眼巴巴得盼着,多少人削尖脑袋想挤上来,我却优先考虑你。”多尔衮脸上笑意盈盈,眼睛却紧盯着无悔,不错过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刚才他每说一句话,无悔就白他一眼,到最后,都连看都不愿看他了,这死小子,有他这么求女人嫁给自己的吗?
“爷,如果奴婢没记错的话,好像您前不久才刚刚大婚了,嫡福晋出身名门,也是端庄贤淑的格格,您刚才那番话若是让她听到了,不知会怎么样?”不久前,多尔衮刚刚奉父汗之命,娶了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青巴图鲁桑噶尔寨台吉的女儿为嫡福晋。
“哼!听见又怎么样,这话我当着她的面也敢说。倒不是故意与她过不去,只是她既然是嫡福晋,就应有嫡福晋的气度,若是个妒妇,岂不是要家宅不宁?就像八嫂,你见过她吃醋吗?做大福晋,理应如此。”
“哼!”无悔站起来,快速对多尔衮道:“别人是不是妒妇我不知道,反正我肯定是。像你们这些王公贝勒,谁娶了我,谁就要家宅不宁了,岂止如此,恐怕还要鸡飞狗跳呢!所以,爷还是把侧福晋之位赏赐给那
些没有味觉的女人吧!”无悔说着就要走,其实她此刻心里极乱,因为已经预感到要有大事发生,而她什么都不能说!面前的多尔衮,在她眼里还算个少年,而不久,他将要面对人间最惨痛的事,看着他的笑脸,无悔觉得自己几乎想尖叫出声,这种心里压力令她完全不会认真去考虑多尔衮刚才的“表白”。哪里还有这种心情!
多尔衮伸手想拉住无悔,却没拉住,无悔几乎是落荒而逃。多尔衮却并不介意,他喃喃自语道:“很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知道你心气儿高,我多尔衮堂堂男子汉,岂会坐享温柔乡不思进取!你等着,将来,我必会做出一番惊天伟业,绝不会辱没你那绝色容华。我们,会令后世子孙称颂——你,艳冠群芳,而我,权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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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过得如此漫长,直到傍晚时,一场大雨才拉开了序幕。无悔在屋里听了一夜的雨声,几乎没有入睡。第二日清早,虽停了雨,天还是阴沉沉的,竟未见晴天,看来这雨还没下够。
平日清早,院里总有留守的太监侍女走来走去,洒扫庭院,修枝喂鸟,可今日却奇'。。org:'怪,无悔在屋里竟听不到外面有丝毫动静。她推门一看,怔住了。自己门外何时站了两个身材高大的侍卫!见她开门,都十分恭敬得打千行礼,道:“姑娘好。”
无悔也不问他们是何时来的,为什么要守在自己门口这种问题,甚至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只问:“院子里的人呢?都在哪里?”
“回姑娘,都集中在后面的一间屋子里,有人看守。姑娘放心,没事的,请回屋歇着,一会儿就有人给您送饭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们。”那侍卫态度十分恭谨,但丝毫没有让无悔出门的意思。无悔明白这是谁的人,看这架势,这宫里其它院子怕也早已如此了。很明显,自己没有跟其他人关在一处,还算是极受优待的,也难得皇太极在这种时候,还能想到关照她。既如此,多说无益,无悔转身回屋了。
什么动静也听不到,什么消息也得不到,就这么傻呆呆得枯坐了一天。心一寸寸得沉下去,无悔知道努尔哈赤死了,不然,皇太极怎么敢如此堂皇得派兵进大汗的后宫,他是怕骤然生变,防着多尔衮兄弟。
就这么过了一天,八月十二的清早,无悔再开门时,门外侍卫已不见,但院里的太监
侍女竟全是陌生面孔,没一个认识的。
一个领头太监上前给无悔打了个千儿,道:“姑娘,已安排好了一处清静院子,这两天先委屈姑娘住在那里,这里——”
“这里怎么了?不能住了?”无悔问。
“是,这里,等会儿恐怕会来很多人,很吵,姑娘还是离开的好。”他回答。
无悔低头想了想,她知道这里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虽然眼不见为净,可如果自己就这么躲开了,未免也太——
“不去不行吗?是贝勒爷让你安排的吧?”无悔索性挑明了说。
那太监抬头看了眼无悔,面无表情得回道:“姑娘恐怕还不知道,大汗昨日薨了。就在离沈阳不到四十里的瑷鸡堡。四大贝勒及各旗主贝勒已连夜扶大汗灵柩赶回了沈阳。按大汗生前谕示的‘大汗共推’之说,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大贝勒共推四贝勒为新汗王,今日寅时已由大贝勒宣布了。另外,卯时,大贝勒宣大汗遗诏,令大妃殉葬。等一会儿,大妃要回这里盛妆打扮,并与阿哥们告别。上头有命,除必要几个人外,其余人等必须离开,不得打扰大妃。姑娘,请移步吧,老奴奉劝您一句话——知道的越少,对您越好。这种事,别人拍着马也要逃得远远的,看见也装没看见,哪里还有往上凑的?别辜负了上头对姑娘的照顾。”
无悔听到太监前面的话,并不吃惊,但她还是想留下来,虽然她也怕,怕看这种人间惨剧,但一想到昨日多尔衮的笑脸,想到多铎痞痞的神情,心就很痛,在这种时刻,至少有个人,能安慰一下多尔衮、多铎。可还没等无悔再说话,那领头太监早已一挥手,几名太监侍女拥着无悔,不容她有任何迟缓,开了院门就走,无悔被簇拥着,这几个人直怕她再犹豫,几乎要推着她走了。她一出门才发现,原来这院子早被数百个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如铁桶一般。看到他们出来,早让开一条路放行。
无悔最后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院门,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机会回来了。这里,将随着阿巴亥的殉葬,而永远得废弃。
☆、三十五 覆地
这个院落不大,但十分干净,无悔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后都要被困在这里的,因为从早上进来,到现在已是傍晚,除了送饭的人,她谁也见不到,彻底与外界隔绝了。院门外站着两个侍卫,想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大妃阿巴亥,此时早已去了吧?她可以在黄泉与丈夫相见了,乍听起来,这似乎是给予一个妃子的最高荣誉了,能追随英明汗与地下,是何等尊崇的归宿!可只要是个人就能想到,她会有多么不甘心。多尔衮,多铎,甚至已成年的阿济格,这三兄弟现在在做什么?抱头痛哭?不,应该不会了,他们毕竟不是寻常人,即使是年纪最小的多铎,也称得上是个男子汉了,眼下并不是哭个没完的时候,还有多少关乎他们三兄弟生死存亡的大事等着他们去面对,此时的眼泪是最没有用的,只能把眼泪咽到肚子里了。
皇太极,他似乎早料到无悔的想法,所以在所有事发生前,就把她隔离得远远的,不让她牵涉其中,甚至,不让她再见多尔衮。无悔想,在他们最需要人安慰时,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多尔衮会不会怨她?在这个时代,身为女子,真是连“百无一用”的书生都不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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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悔见到皇太极时,已是五天后了。
“这院子虽干净,可怎么空空的连棵树都没有?至少也该有几盆秋菊应景才是。这办事的人是怎么当的差?”已经是大金国汗王的皇太极负手立在院中,十分悠闲得说道:“罢了,所幸也在这里住不了几天了。”他说一句,绰奇躬身应一声,皇太极说完便一挥手,绰奇带着一群奴才躬身行礼,退步而出。从始至终,这些人的头也不曾抬起来过,更不敢四处乱看。
无悔看到绰奇敬畏恭顺、一脸肃然的样子,真有些想笑。以前,绰奇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即使在皇太极面前,趁着主子高兴,偶尔也敢嘻皮笑脸一回,可如今,他主子说话时,他怕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了。无悔心中一声感叹,怪不得,人人想做皇帝,光是看到天下众生都臣服于脚下,便也值了。
居移气,养移体。自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