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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他的吩咐,所有的一切,都要喜气洋洋的办,所有的仪式,都要按部就班的来。
苏家正南的大门一路到底的敞开,为二位新人送行的老少早早等候,连带公卿都亲自出来道喜。
还有不少京中少贵,都是一班平日好友,平素这些鲜衣怒马的少年显贵如今个个神情肃穆,衣着鲜亮的迎接在门口。
礼乐声声下,唢呐,铜鼓震天响起,鞭炮在街巷院落中不绝,所有人都是一身新袍,喜娘跟在新郎身后,看着新郎抱着新娘一路从正院中门走出大门,安王亲候在轿子边,掀起帘子,看着凌风铎抱着人进了轿门。
十八人抬大红轿辇在唱礼官吆喝下,齐身而起,苏老夫人及各位见礼公卿宗室的轿辇随之起轿,敲锣打鼓中,随行上百人队伍推着各色嫁妆,箱笼轿辇的车队,手持如意祥瑞的御赐物事,捧着雁鹅鸳鸯,抬着净牲百畜一路向前而去。
全城的老百姓都挤在路道旁,看着这浩瀚长龙般得喜庆车队浩浩荡荡开向龙溪。
沿途十里八乡百姓皆人手一支上生灯,拢着手,目送着车队。
这婚典,似是而非,带着皇家的威严奢华,又有清河一带的民风习俗。
而那长生灯,却是百姓们自发而行,大家皆知,新娘子垂危,苏家阖府数日为之祈福,如今这由当地大寺舍的功德灯,带着一种宏愿,希望在这一个喜庆的日子里,能够替新娘子冲去煞气,迎来新生。
婚典既然不在男家举行,自然要选一个妥帖之处,按着凌风铎的意思,定在龙溪鹰嘴崖的水营。
这里驻扎着凌风铎这次带出来的一支水上悍军。
其中的一千,正是那一日援助蒙州城的。
被江涛宁的海寇炸毁的水寨已经很快修筑完毕,泊在码头上的八艘艨艟楼船装饰一新,齐齐六十四门大炮扎着红绸对着海岸,黑通通下是一列列站得笔挺的水军。
最显眼的,却是一艘用百花彩绸装点起来的小型苍山船。
在一列排开的硕大楼船前这艘只需要三四人操纵的小船格外的娇俏玲珑。
新郎抱着新娘从轿辇中走出来,司礼官乃天监司的司丞总宰,辟雍阁祭酒,学富五车的大儒,圣上钦点,显见今上对此婚典的重视。
此时,水军营整军齐声高呼:“贺督帅新婚!”唰一声将手中长矛顿地,接着六十四门炮对着海面齐声炮鸣。
在震耳欲聋的炮声和呐喊中,凌风铎红衣如火,昂首迈步上了最大的旗舰龙镶号的最上层甲板。
面朝着泊岸之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凌风铎玉一般的面盘玲珑剔透,如同仙人带着凛冽疏离的气势,仿若雕琢的一对黑曜石眼,粼粼扫视了一番下方所有的人群,或哀怜,或艳羡,或好奇,或迷醉的眼神。
其中有一双眼,直愣愣的看着,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他怀里的人儿。
壮实敦厚的身躯,裹着黑凛凛的铠甲,憨实的脸庞带着风霜,很多人都在此刻,看着他的怀里,然而只有这双眼,同样带着一种深沉的痛。追逐着他怀里的人,紧紧抿着唇。
他瞥了眼,又朝身后跟着的蒋成风看了看。
蒋成风会意,手中一挥,下方贺声顿歇。
猎猎海风在突然的寂静中拉扯着旗帜在空中作响,所有人都仰头看向那个如琼枝玉桂般的人,蒙州百姓大多数人都没见过这位东南两路督帅的世子,如今一见,真正是惊为天人。
而这惊世骇俗的婚礼,却更让在场所有人都记得,那一日的繁花似锦,那一幕的缠绵深情。
所有人都记得,世子这一刻用琅琅玉磬击鼓钟鸣的声音逶迤盘旋在半空之中:“各位蒙州父老,天地神明在上,今请父老乡亲与各位亲贵好友再此,共证良辰,吾愿以命发愿,愿与发妻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琅琅的声音余音袅袅,回荡在半空,所有人都带着惊愕和一种崇敬看着,似明白,又似惊诧,凌风铎却又对着身侧司礼官道:“老大人,请为在下宣礼!”
司礼官愣了愣,仿佛还有一丝游移,看了看身后的安王,老安王轻叹,看着凌风铎道:“孩子,天下已知你的诚心,何必非要如此,你再考虑考虑?”
凌风铎神色木然,只到:“老大人,请宣!”
安王面色一紧,司礼官略显尴尬,这停顿维持半晌,凌风铎眸子一冷,扫视了眼司礼官,只是口吻依然冷淡而执着:“老大人,请宣!”
司礼官最终叹口气,面朝外,高深宣道:“宏鑫七月,擢蒙州苏府女沉香为安王府世子妃,与世子凌风铎结燕婉之好,惟愿夫妻同心,琴瑟和鸣,行礼……一拜天地!”
凌风铎掀袍而跪,朝着南向天地海面揽着沉香一起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二拜高堂!”凌风铎旋身而起,浮云鎏袖如满目红花,入目刺心,沉香在他怀中被稳稳抱着,凤冠上的彩霞翠滴盈盈而动。
他朝着安王重重跪下,重重磕了头,道:“父王在上,多年教诲,莫不敢忘,只求父王原宥不孝儿今日任性妄为!若得来生再续父子缘分,儿愿肝脑涂地,以孝人伦。”
安王一抹老泪,被他含在眼中,概然一叹,终究没再说什么。
“夫妻对拜!”唱喏声高高响起,却又黯然落下,所有人只见,那火红一色的两团影子紧紧依偎,若夏花盛开,反射着刺目的精光。
砰砰砰,六十四门炮再一次轰鸣,不绝于耳。
震耳欲聋的声息中,那一抹娇小的身躯依然安静的依着,无声无息。
美丽的脸盘透着晶莹,乌黑的眉宇遮掩着曾经令人难忘的灵动。
“沉香,小丫头,别睡了好不好,你瞧,外头那么吵,你难道还不肯醒么?”凌风铎低头凝视怀中的小人儿,目光透着无限缱绻,却也透着无限凄凉。
清冷缱绻的语调,伴随着天际骤然而开的绚烂,皆在一瞬间,归于寂灭。
漫天的烟花,一瞬间绽放,一瞬间归寂,映照着这赤红的一对,明灭黯淡。
“沉香,沉香,沉香,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一滴晶莹,无声无息滴入尘埃。
第一百一十一回(大结局)
一声低泣没忍住,从一角传来,笑蓝揽着扑倒她怀里的紫翠,无声的拍了拍。
蒋成风和几个京城好友面面相觑了下,终于还是他上来道:“逸庐,咱们回屋再看看好不好?”
凌风铎没理睬,依然只是安静的看着怀里的人儿,抚摸着她的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入了痴入了魔。
“公子!”温语山从后头挤过来,几日不见,身形苍老消瘦了不少,他从怀里摸出锦囊,蹲□将它放在沉香霞帔下:“公子,带着它,若是王妃醒来,你一定把药丸服了好不好?”
凌风铎看了眼,伸手去拉,被蒋成风一把压住手:“逸庐,带着吧,万一她醒了怎么办?你带着,这是她最后的日子,也是你最后的机会,过了今晚,这药可就真没效了!”
凌风铎默然,终于松开了手,蒋成风感觉到他的松弛,也放开了手,但见他抱着沉香站起来,清冷的脸倒映着身后绚烂的烟花,一阵明灭。
今夜的蒙州,将是普天同庆,不眠之夜。
今夜的蒙州,也是生命最后的希冀,最后的机会。
凌风铎抱紧怀里的沉香,缱绻万分的看着,对身边一切置若罔闻,迈步往前踏去。
“逸庐!”“孩子!”“督帅!”“公子!”
很多人都在喊着,每一声呼唤里头,都带着试图阻拦的意思,然而凌风铎头也不回,走到船沿,纵身而下,稳稳落在了停靠在下方的小船之上。
“开船!”凌风铎漠然道。
小小的船只朝着前方静静驰去。
望见那在一片喧嚣中默然而去的船影,紫翠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哇,姐姐,难道就不能再想想法子么,难道就由着世子和世子妃去死么!”
所有人默然。
这么些日子,哪一个没竭尽全力的想,哪一个不是焦头烂额的忙,连圣上都将宫里的药库快搬空了。
生命要逝去,谁也拦阻不了,这便是人的悲哀。
然而另一个生命的执着相随,又何其忍心?
蒋成风揉着眉头道:“跟上去!”这话一出,几个年轻的猛然惊醒,开始忙不迭去解早备着的挂在大船一侧的小艇。
凌风铎今日铁了心和沉香生死与共,带着沉香入海,若是过了子夜期限,他便要炸船与沉香同亡。
不求同穴,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血肉相连。
没人拦得住固执的凌风铎,即便圣上下旨也是枉然,诚然,一个死志已生的人来说,能够让他改变主意的,只有那还在他怀里安睡不知能不能醒来的女人了。
只是不到最后,谁也不愿意真就放弃。
看着几个年轻的忙碌着追上去,安王几位老人相顾一看,却都是一叹。
“老天爷,开开眼吧!”不知何人叹了句,沧桑人生,在这些人眼中看得多了,如今这一幕,却是真难得。
也真揪心。
夕阳带着一抹赤色的红,悬挂在碧波蓝天的尽头。
金秋肃杀的天际,带着一股子风干物燥,令海面带着一层爽洁。
小船甲板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空旷的台面上,只有一个美人榻,上头支着一支华盖,遮挡住了过热的日头。
凌风铎拥着沉香安静的卧在榻上,仰着头颅看着天际。
如花般得锦绣红袍铺陈开来,血色如梦,织金锦缎,堂皇华然。
小小的海鸥,正在那远方一声啸呖,自在翱翔。
凌风铎吻了吻沉香眉头:“沉香,你看看这大海,无边广阔,用它做我们的新房,是不是够气魄?”
他将被风碎散了的沉香的碎发捋了捋掖向耳后,手指在她面盘子上流连:“我以前总是想,这一生浑浑噩噩过了,哪天要是真不行了,就一定要葬在大海上,孤岚说,在无边无际的海里,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如果你能在这里漂流长眠,下辈子便能活的潇洒一些。”
“沉香,我下辈子不想潇洒,只是想看看,我们一起葬在这海上,能不能在下辈子遇上更早些?”
“你我都有三生蛊的伤,记住,小丫头,要等我去找你,到时候决不许再逃了嗯?”
“别再逃了,沉香,我的心,真的好疼!”
“你是不是也疼?醒一醒好不好,再看我一眼,就一眼,我求你了!”
凌风铎抱着沉香,絮絮叨叨了会儿,面对依然的沉默,最终化成低叹。
吻了吻她的额头,他不再说什么,只是痴痴看着她,一遍遍抚摸她的面庞。
“你这小丫头,下辈子还肯记得我么?”很卑微的诉求,如风飘渺。
潜入海中,无影无踪。
红日坠落,月兔东升,银辉洒落,一片素然。
日落月升的时光,悄然而去的沙漏,挽不住,牵绊难留。
当子夜前一刻的钟磬敲响的时刻,船悄然停下,船头聚集上来几个人,是负责开船的几个。
他们安静的立着等候凌风铎的吩咐。
“你们下去吧!”凌风铎冷然道。
几个人悄然退下。
凌风铎望了望那拢上轻纱的半边银钩,它照着万里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