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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死了,我才知道自己价钱。
比他生命更昂贵。
温暖双手已冰冷,柔软卷发沾满泥土,暗金色眸子暗得如被乌云遮蔽太阳,漂亮面孔上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只有平静。
我模糊想起他最后笑容,究竟是何时绽开?
我朦胧忆起他夜里骨笛声声,究竟是何种曲调?
我隐约记起他说草长鹰飞,究竟是何般模样?
我傻乎乎地在地上,坐了许久,可是什么都想不起。
懊悔和追悔涌上心头,绞着痛。
我强撑着站起身,将石头从马背上解下,他重重摔入我怀里,将我带倒在地,然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洛儿……你没事就好,大哥呢?大哥没事吧?”
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迟疑许久,见他伤重垂危,唯恐气急攻心,便忍着想哭腔调哄骗道:“他受了点伤,一点伤……”
“那就好,”石头长长出了口气,又缓缓闭上眼,“大哥……没事真好,我让他丢下我逃,他说……答应了你……只要还有一口气,定……定要将我带回给你……还说怕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如果石头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发誓,待你安全后,我便回来找石头,如果他从安乐侯手中逃出,还有一口气在,我定将他寻来还你。】
原来,我每一句话你都记得,哪怕是谎言。
原来,答应我每一件事你在都履行,哪怕是凶险。
我呢?我连你笑容都记不清楚。
“对不起。”
黄豆大泪珠,终于如雨似洒了下来。
荒山野地,我抱着石头,放声大哭。
可是就算哭到声音沙哑,做错事已经回不来了。
泪水打到石头脸上,他蠕动一下干裂嘴唇,微弱地问:“洛儿,下雨了?
我一边哭一边点头:“是下雨了,好大雨。”
静静站在旁边南宫冥,忽然抽出长剑,冲着石头走来。
信任
南宫世家追杀叛徒不遗余力,一个多月前林间往事仍历历在目。
我猛地站起身,向南宫冥冲过去,将他撞得后退半步,然后像头发狂母狮子护在石头面前,张牙舞爪地咆哮:“不准动他!”
南宫冥迟疑道:“洛儿妹妹,你不要难为我了。而且他伤势很重,怕是活不成。就算救活了也是废人。”
我吼:“他废了我侍候!他死了我守寡!”
南宫冥摇头:“叛徒必清,这是规矩。”
“我不会理解你们南宫世家什么破规矩。”我红着眼,忍着泪,叫得凄厉而疯狂,“若你杀了他,我就杀你!我不怕杀人!除非你把我和他一起杀了,否则我便花一年,花十年,付出任何代价,都会想尽办法杀了你!”
南宫冥劝道:“何苦呢?你容颜今日过后怕是瞒不住了,还有龙昭堂在身后虎视眈眈,就算逃过今日,你们也逃不过明日。石头势单力薄,是护不住你。南宫家在朝廷有人,有有武林势力,龙昭堂不敢轻动,你只有跟着我才能平平稳稳地过日子。”
我眼泪再次大滴大滴地掉下来,随着不停摇头撒向两侧:“我心太小,载不动太多感情,从小到大,只在里面装了一个石头。拓拔大哥知道这点,所以用命换回了他,今日若我为一己之安负了石头,也是负了拓拔大哥情义,必将良心不安,日日惶恐,何来平稳度日?”
南宫冥愤怒地抓紧剑柄,咬唇问:“从小到大?我究竟有什么比不上他?他对你好,我又有什么做不足?比不上?为何你要疏离我,亲近他?”
“不是你不好,是你好过头了,”我犹豫片刻,终于轻轻说出,“我在你心里一直是八岁时那个扑在母亲墓前痛哭善良小女孩,是那个永远斯文懂事,说话低声细气小丫头,所以你喜欢我,想照顾我。”
南宫冥道:“你本来就是这样子。”
“我不是!我不过是个自私自利,做事蛮不讲理,而且经常做蠢事傻瓜罢了。”我纠结地看着南宫冥,“我在南宫世家是丫环,你是主子,我纵使小有顶撞,却不敢在你面前太过分,可是石头却知道我是个狡猾混蛋,他能看穿我,所以我在他面前不用装模作样,在一起时,想骂就骂,骂不过就打架,打不过就耍赖,耍赖不成就撒泼,撒泼不行就求饶。相爱容易相处难,你天生是凤凰,石头天生是麻雀,我却是披了凤凰皮麻雀,抬头仰望梧桐树太累,还是和同类在一起快活。”
林洛儿通琴韵,精音律,唱歌跳舞样样皆能,和南宫冥树上吹笛,树下舞袖自是神仙伴侣,柯小绿是个死宅,音乐细胞全无,绘画全靠背书,不看名着,美剧和肥皂剧最爱,被群里众人耽美加黄段子训练得荤素不忌,就算听了十八摸还能猥琐地笑几声。
妈妈说:选男人要选门当户对,豪门媳妇看着光鲜,里面一点也不好当。
这是至理名言。
虽然原着先入为主是最重要原因,虽然也有刹那心动,可就算没有原着,长期和南宫冥这种高格调优秀男主角在一起,翘起尾巴装凤凰实在太难为我这草根了……
南宫冥林洛儿死了,剩下是柯小绿。
“相爱容易,相处难……”南宫冥愣愣在在原地,反复将这话咀嚼了许多次,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君是梧桐,自有凤凰相配,我话已至此,狗急了要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若你想阻拦便直接将我脑袋砍下来吧,我刚刚说所有话都是算数!你杀了石头,我便视你为仇人,只要还有一口气,都会报复到底。”我冷冷地看着他,“若不想杀我,就让开!”
南宫冥迟疑好一会,终于垂下手中长剑,侧身退开。
死者长已矣,生者且偷生,我悔恨地再看一眼倒在地上拓跋绝命,衡量一下事情急缓,赶紧将他尸体推去路边树丛藏起,留待过两天回来安葬,然后将我小麻雀从地上硬扛起,摇摇晃晃地往镇上走去。
石头伤势太重,全靠好体魄撑着,再不进行处理,我就只有守寡一条路可走了。
南宫冥再次抢上前,将我拦下,苦笑着说:“你这样子怎么走?遇上龙昭堂派来暗探怎么办?而且送城里去治,就算好了,你这辈子也只能守病床前服侍他了。”
“有劳费心,就算拖,我也会把他拖过去。”我顾不上太多自身安危。
南宫冥还是拦住了我,他恢复原本波澜无惊神色,嘴角微微轻勾,从手下里挑出个看起来挺伶俐小伙子,吩咐道:“你骑乌云骓,将拓跋绝命尸首送去塞外穆玛依山,交与黑颠夫妻安葬,仔细告诉他们徒弟是死在谁手上,是怎么死。”
小伙子会意,抬起拓跋绝命,翻身上马,领命而去。
南宫冥回身对我道:“他是大漠鹰,死后也应回归故土。而且他师父黑颠最疼这个关门徒弟,他师娘红蝎子生性护短,两人绝不会善罢甘休。龙昭堂这番受伤甚重,我会托人去京城,请御史上书参他身为海事重臣,擅自调动军队跨省,有谋反之心。他就算不被降罪,也会给搅得焦头烂额,不敢再做大动作。”
皇帝调查,杀手复仇,够龙昭堂喝一壶了,我为南宫冥腹黑佩服得五体投地,却不知他要怎么对待自己,有些忐忑。
南宫冥松紧数次,终于下定决心,张开握紧拳头,向我伸出手:“普天之下,只有白家神医能治石头伤了。白家如今当家人是白梓,我和他相交多年,知他个性古怪,只凭喜好看病,不知是否会治石头,所以我驾车送你们一程吧。”
我听白梓二字又不自觉紧张起来,再看着南宫冥诚恳神情,习惯性狐疑再次冒出。不由迟疑起来。
“我说了,你是我妹子,我从来不想你死,只想你过得好好。只是我事事算计太过,顾前顾后,总比石头慢了一步,如今拓跋已死,石头重伤,我纵使不甘心,有心要争,也争不过了,”南宫冥黯然低低头,让人快马去附近镇上找车,继续道,“你们可以趁这段时间治疗身体,待好了后,一起去大漠边关生活,那边山高皇帝远,官员贪污成风,治理不严,而且龙昭堂是王爷,不奉旨是不能随便去边关。”
石头还在昏迷,体温热得惊人。
南宫挺直腰杆,很认真地说:“我说过,等你长大后,我送你嫁妆让你备嫁,为你撑腰,不受欺负。连拓跋绝命这个蛮族家伙都能实现每一句诺言,我是堂堂南宫家家主,自然也能做到。”
我愣住了。
信任他,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全交由他一念之间。
不信任他,我们在地狱里没有生机。
结果不会更糟糕,我与其像以前那样猜三猜四,不如赌一把,将所有希望压在南宫冥身上。如果赢了,我不但没有失去石头,还得到朋友。
我看着他瘦削成熟了好几分脸,终于尝试将信任交出。
马鞭扬起,车轮卷起尘土,摇摇晃晃驶向远方。
石头在身边沉沉入睡,我一边给他做简单包扎一边忍不住问南宫冥:“神医是个什么样人?”
南宫冥想了很久后才说:“他长得……人人见了都惊叹,不好形容,你见了就知道了,可能因长相问题,他性格比较孤僻,不太喜欢说话,还有很多麻烦习惯,不过是个好人,我和他从小认识,关系不错。”
我脑海里迅速闪过原着里和神医相关剧情,他容貌似乎是很妖孽类型,武功不高,擅长用毒用针,倒没用什么特别暴虐手段,只是给林洛儿喂了很多秘药,逼着她主动求欢,然后不停用恶毒言语侮辱,逼她承认自己是无耻,喜欢勾引人荡、妇,是欲求不满□……
我打了两个寒颤,忍不住问:“那个……神医……好女色吗?”
南宫冥甩一下马鞭,坚决否认:“我认识了他那么多年,他除了医书毒谱,种花养草外什么都不爱,没事就研究各种药物和针术,是极正经人。”
我想起无辜拓跋绝命,怀疑又是一个误会,不敢再乱猜疑偏见,低头干活。
银剪刀费力地剪开了石头衣襟,撕开和血肉混合布屑,里面伤口重重叠叠,许多地方皮开见骨,每一处都触目惊心,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洛儿,快跑……”他发烧说着胡话,身子每动一下都会引起肌肉抽搐。
我对着他满身伤痕越看越伤心,暗暗发誓,只要能救他性命,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去。
神医禽兽
一路快马加鞭,南宫冥动用特权和金钱,不停换马换人,日夜赶路,沿途又请当地名医开方煎药,缓解伤情,我在旁边不停用冷水降温,石头伤势虽没好转,却也没有恶化,总算撑了两天一夜,熬到了神医住的度厄山庄。
山庄藏在半山腰处,沿途是一片片梯田,红红绿绿地种着各色我识得或不识得草药,临门近处,是无数半凋谢鲜花,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