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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谭天方每个字都说得很轻很慢,但却像有几十根针同时在刺着苏雨,苏雨面部的肌肉开始轻轻地痉挛了起来。
谭天方看着苏雨的模样,拉拉椅子,更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苏雨的耳朵,悠悠地说:“其实,更痛苦的事是,最深爱的人偏偏就是死在自己手中!三年前,因为我儿子吸毒被我发现,我失手杀了他。当时,我痛苦得几乎要死去,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埋葬他。我一直把他放在别墅的冰室中,以便我能时时刻刻看到他。或许是老天垂怜我,几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具有魔力的人,我甘心情愿地加入了他建立的秘密组织,只为了求他帮我救活我儿子!而今天就是首领安排我来一趟杭州,要让你——神探苏雨——彻底变成一个疯子,再借你的手制造一场骇人听闻的血案。其实,我不想加害你,我们无冤无仇,你又是个这么聪明的年轻人,我一见到你就很欣赏你。但是,我没办法,为了我儿子,我只能这么做。”
他说着,还深深地叹了口气,眼含悲悯地望着苏雨。
苏雨此时虽不能说话,但是,他的眼中的恐惧愤怒之色越来越浓。
谭天方刚才的一席话着实太过骇人!原来当年他竟然亲手杀害了爱子,又藏匿尸体长达三年。但令苏雨最吃惊的还是谭天方口中那个能救活他儿子的主人!
令死去的人复活,千百年来都是人们心中最不可企及、最荒诞的梦想!难道世间真会有掌握这种神奇能力的人吗?而这个人如此煞费苦心竟然只是为了要让苏雨发疯杀人?难道他和苏雨有着解不开的仇恨?
乱麻一样纠缠着的疑问从苏雨脑海中掠过,但他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问出口了,因为他的脸色突然间变得黯淡,嘴唇也开始微微抖动起来。身子虽然被封住穴道无法动弹,但看得出他也在不自觉地战栗着。
谭天方阴阴地一笑:“苏雨,以你的聪明,大概已经想明白了吧?其实你刚才吃下的那枚忘忧丸才是真正的蛊毒!而那个空信封只不过是一个药引子而已!首领的智慧是无人可敌的,他知道直接对你下毒是很难成功的,因为你极其谨慎,从不会随意接触来历不明的东西,但是,欧阳硕拿来的蓝色信封,你一定会仔细查看。那个信封事先在毒蟾蜍的汁液中浸泡过又晒干,然后被封存在塑料袋里。一旦接触到空气就会慢慢地渗透出毒汁。主人计算好了时间,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就是欧阳硕急忙把信封交给你之时,也是毒汁完全渗透出来的时候。不过,从你手指进入体内的毒汁毕竟有限,只能令你在一天内精神恍惚,身体疲倦,并不能真正令你疯狂。所以,主人才派我送来这真正的血咒蛊毒,因为我是欧阳教授的老友,身份不容怀疑。尤其是当一个人在思维最混乱,意志最薄弱,判断力最差的时候,看到这最后的救命稻草,怎么会不努力抓住呢?果然,就算是聪明绝顶的苏雨也逃不脱这人性的弱点,你马上相信了我的话,并且毫不怀疑地服下了忘忧丸!苏雨,你所中的蛊毒马上就要发作了,你会感到全身上下像被烈火灼烧,酷热难耐,那些平时脑子里想都不会想的邪恶欲望会无法抑制地喷涌而出,你会彻底变成一个疯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谭天方的话就像一道魔咒,苏雨的身子果然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面色苍白得可怕,拼命咬着嘴唇,似乎正在经受着体内的某种剧烈折磨。突然,他从椅子上跌落了下来,抱着头,身子蜷缩成一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谭天方突然蹲下身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塞在苏雨手中,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等一会儿,你的头就不会疼了,不过,那时你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了!但是,从表面上没有人能看出来。你会亲手杀了你最要好的朋友欧阳硕,把这场婚宴变成一场丧宴。最后,你会被警察击毙或者自己自杀!很快,很快,再有半个小时,这里将发生一起震惊全国的大案!而谁能想得到凶手就是曾经的神探苏雨!”
他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微笑着,以略带悲悯的目光望着这个不断痛苦挣扎的人。
看了好一会儿,谭天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丢下地上已经处于半疯狂状态的苏雨,转身走出了望月阁,出门时还不忘把门锁拧了几下反锁上,取下了锁上的钥匙。这样,除非是有人从外面用钥匙开门,里面的苏雨是别想自己跑出去了。
“服务员!”谭天方一招手,叫来楼梯拐角处一个正垂首肃立的女服务员,把手中的钥匙交给这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女孩子,神情严肃地说:“去告诉楼下举行婚宴的欧阳家,一定悄悄地告诉新郎本人,就说他的好朋友苏雨请他一个人上来,有很机密的事情要和他商量。记住,苏先生说只能他一个人上来,不许其他人跟着。苏先生现在正在里面做很重要的事,不能被打扰。等新郎跟着你上来了,把钥匙交给他,请他自己打开望月阁的门吧。”
女服务员毕恭毕敬地接过钥匙,答应了一声就转身下了楼。
做完这一切,谭天方不自觉地又摸了摸胸前的佛珠,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微笑。今天这场戏,他已经拉开了大幕,安排好了剧情,下面就是静观其变了。想着,他几步跨到楼梯转角处,推开窗户,轻轻一拧右手上的腕表,一根细细的银丝从表壳中无声无息地飞了出去,谭天方的身子也随着银丝飞了出去。只见他半空中轻轻一扭,飘飘荡荡地附在了乌黑的瓦檐之上,像一只巨大的毒蜘蛛,在暗处等候着送上门来的猎物。
月色下寂静的西湖像藏在面纱后的女子面庞,神秘而动人,令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触摸。
当神情焦急的欧阳硕推开望月阁的门,苏雨已经停止了挣扎,正呆呆地垂着头坐在一张椅子上。
“苏雨,你怎么样?你究竟怎么了?”欧阳硕疾步跨过去,紧紧抓住苏雨的胳膊,高声问道。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神情颓废的好友身上,丝毫没有注意从敞开的窗口处吹过一丝怪异的穿堂风,他身后那扇房门无声无息地关上了。
等了好一会儿,苏雨才缓缓地抬起头,欧阳硕不由得吃惊地放开了手,退后了一步。因为苏雨此时的脸色已经比死人好不了多少,惨白中泛青,最骇人的还是那种空洞茫然的眼神,犹如有人在瞬间抽走了他的灵魂,而只留下了他的躯体。
“我……”他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嗓音突然间变得异常喑哑低沉,嘴巴虽在动,但却好似发不出声音来。
“苏雨,快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会帮你。”欧阳硕情急之下,忙俯身向前,贴近苏雨嘴巴,想尽力听清楚他嘴里嘟囔的话语。
谁知,就在这一刻,一直神情木然的苏雨双眼突然射出兴奋诡异的光芒。他一抬右手,死死地钳住了靠他很近的欧阳硕,另一只手从椅背后挥出,贴着欧阳的脖子快速地划过。望月阁响起一阵揪心的惨叫声,欧阳硕手捂着脖子,后退了几步无力地跪倒在地,殷红的鲜血自他的指缝中不断涌出,一滴滴地落在地上铺着的杏黄色地毯上。
手握匕首的苏雨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呆呆地望着痛苦呻吟的欧阳硕,眼神变得既兴奋又狂乱,突然他仰头狂笑了起来,一边笑还用力地挥动着匕首,叫道:“杀!杀!杀!全部都杀光!”
欧阳硕捂住伤口挣扎着往门口爬去,一边回头惊恐地望着面容狰狞的苏雨。他实在无法想象在这短短的一天内,是什么诡异的力量把冷静机智的苏雨变成了这样的一个疯子!而苏雨显然已经杀红了眼,挥舞着匕首一步步地逼近因为失血过多快要筋疲力尽的欧阳硕。
“刷!”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屋子里灯光竟然灭了。黑暗中只能听见一阵桌椅翻倒、打斗翻滚的声音。片刻后,整间望月阁里只能听见低低的喘息呻吟声。
※※※
不知道过了多久,“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停起,似乎是有两个人急匆匆地赶到了望月阁门口。
一名女子发颤的声音在问:“谭大师,欧阳他在婚礼中突然不见了,他真的就在这间屋子里?”
谭天方冷酷而低沉的声音答道:“小薇姑娘,在打开这道门之前,你要有心理准备,欧阳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那个小伙子,经过我刚才的一番观察,他应该已经蛊毒入脑了,我本来把他锁在这间屋子里,打算下去找赵警司他们商量一下怎么救他,谁知道就这么一疏忽,小欧阳竟然进了这间屋子!唉!”
“不,不会!欧阳他不会!苏雨不会伤害欧阳的!”小薇几乎是哭着喊完了这句话。
“什么也别说了,赶快破门救人!晚了怕真的来不及了!”谢婉仪的声音突然响起,气喘吁吁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显然她是一路跑着上了望月阁。
“嘭!”门被猛地撞开了!拿着枪,脸色苍白的谢婉仪第一个冲了进来,而身穿白色婚纱的小薇一瞧见屋子里的惨状就惊呼了一声,站都站不稳,几乎瘫在了地上,幸好被跟在她身后的谭天方一把扶住了。
此时屋子里虽然没有开灯,但借着窗口透进来的淡淡月光,还是能看得很清楚,有两个人影交叠着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看来苏雨和欧阳硕在刚才的一场纠缠中都是身受重伤,九死一生。
“苏雨!欧阳!”就算是看惯了生死场面的女警谢婉仪,这一刻也难免方寸大乱,双手颤抖得厉害,连枪都握不住,手枪应声落地。
地上的两个男人看上去都已经毫无声息了!
“苏雨!欧阳!你们怎么样?”两个女人都猛地扑在地上,抱起自己的爱人不断摇晃着,失声痛哭起来。
但站在门口的谭天方却无声地笑了。他走过来捡起那把掉在地上的警枪,在手里掂了掂,缓缓举起枪口对准了蹲在地上的谢婉仪和庄小薇。
“别哭了,我马上就会送你们和他们相会的!”他的声音陡然变了,和刚才判若两人。
谢婉仪和小薇都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望着谭天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了嗓音,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举枪对着她们。
谭天方阴恻恻地笑道:“呵呵,你们不需要明白为什么会死,只需要知道你们死后会成为一桩轰动一时的新闻,标题我都想好了,就是‘神探突然发狂,杀死妻子好友,婚礼变坟场’!”
他话音一落,手指已经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啪啪!”枪筒中响过两下沉闷的机械相碰的声音后,谭天方已经觉察出局势的逆转,因为他手中的枪里竟然没有射出一颗子弹!那是一把空枪!他马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丢掉手枪的同时,身形飘动,飞快地向后退去。眼看退到门边,他却突然感觉被什么击中了腰眼,浑身一激灵,僵在了原地,脚怎么也移动不了了。
这一刻,望月阁里的灯光也刷地一下亮了起来。刚才还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欧阳硕、痛哭悲泣的谢婉仪和小薇此时已经分别守住了窗口和门,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已经无法动弹的谭天方。
“苏雨,你!果然是你使诈!”谭天方如困兽般奋力扭动着身子,恶狠狠地盯着那个盘腿坐在地上,微笑着望着他的男子,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苏雨一跃而起,眼神变得冷峻凌厉:“彼此彼此!要不是昨晚我收到了刘警长的一封电邮,告诉我十天前一个重刑犯居然成功地从戒备森严的赤柱监狱中越狱了,我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