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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寒气令夕里子的身体瑟瑟发抖。
“还是进去好些哟。”国友温和地说。——但是夕里子怎么也无法踏入片濑家的大门。她觉得自己对敦子母亲的死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让她突然深切地体会到这里并非自己的家。
“——那么,谢谢了。请再和我们联络吧。还是稍微休息一下的好呀。”刑警出了大门,依然是哈欠连连。
“夕里子。”敦子望着她的脸问,“你怎么啦?”
“哎?嗯……总觉得不好意思进去。”
“讨厌呀。别说这种话,快进来吧。”敦子出来拉起了夕里子的手。
“只有我的话,怕是连饭都不会做了。”
听了敦子的话,夕里子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第七章奇怪的家伙
“课长!”
听到野上幸代的叫声,植松猛地抬起头来,很合拍地打翻了茶碗。
“干,干什么呀!这么大声,要吓死人吗?”
“如果我悄悄地说,您不是更要被吓到了吗?”野上幸代无动于衷地说,“这张单据,请您重新写一遍。”
“什么?这种东西,去找铃木君说。”
“他今天休假。”一张新的单据放在了植松的面前,“这不用花什么时间吧。只要填入姓名和金额就可以了。”
“明白了。”植松极不情愿地掏出了自己的钢笔,摘下了笔帽。
“哎呀,好贵的钢笔呀。”野上幸代提高了声音这样一说,植松的心情多少好了一些。
“是吗。这可是纯金制品哟,价值七十万呢。”
“七十万!是我好几个月的工资呢。”野上幸代好不容易克制住了想说“好钢不上刃”的念头。
植松在单据上填写了金额和姓名后,又自己盖上了印章。自己写的单据由自己盖章认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谢谢,麻烦你了。”野上幸代急忙转身离去。
植松入迷地观赏着自己的钢笔,在稿纸上写下了“字如其人”等拙劣的字体自我陶醉着。是个头脑较为简单的家伙。“啊,糟了,印章盖错了。”植松看着刚才盖在单据上的印章嘟囔着。“真是麻烦呀。——哎,野上君!”他站起身来穿过通道直奔野上幸代的座位,但座位上却不见人影。
“野上君呢?”
“刚才突然说要出去……大概是去喝茶了吧。”隔壁席位上的女职员说。
植松稍有些迷惑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急急忙忙奔电梯而去。
“——哎呀,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野上幸代神采奕奕地走进店来。
“真是不好意思,总是麻烦您。”夕里子说。
“好啦。哎,稍等,咖啡!要多加糖哟。上次的苦得都不能喝了。”
“明白明白。”店里伙计模样的男人笑着回答,大概是对幸代的说话已经习以为常了。尽管她说话的方式有点儿直,也仅是辛辣有余而没有刺。
“这个,单据一张,照你的吩咐让他写来了哟。”幸代说着把让植松写的单据放在了桌上。
“谢谢。您会被怀疑吗?”
“没问题,那个人是个单细胞的家伙。”
“这支钢笔是……”
“是他自己的钢笔,大概是他惯用的。如果上次伪造的单据是植松做的话,我想他一定是用的这支钢笔。哗众取宠的外国货,一定是用的特殊的墨水。”
“真是万分地感谢。我要尽快拿去检验才行呀。”夕里子垂头致谢。
“谢谢之类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也很欣赏佐佐本先生呀。那样的一个人竟因为没做过的事被革职,我也感到难以容忍。只要有我能帮忙的,你就直说吧。”
夕里子由衷地感谢野上幸代所说的话,没有比她更可靠的伙伴了。
“尽管这样,也不知道佐佐本先生正在干什么呢。”幸代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愁云。夕里子安慰道,“这个就别操心了。”
“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对于你们的担心我非常理解。这么说到现在都还没来联系……。”
“我想也许父亲已经死了。”
“不可能!”
“当然,我也不想相信这一点,但是如果不做好精神准备的话……姐姐和妹妹都还离不开父亲的照顾,我不坚强是不行的。”
“你很了不起呀。”幸代的眼睛湿润了。“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妻子的。”
夕里子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那么,我就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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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路上小心。好啦,咖啡的钱由我来付。”
“那,谢谢您的款待了。”夕里子直率地接受了。只要花了多余的钱,就要听珠美的唠叨。
“别客气。”
从店里出来后,夕里子看了看表。——必须要去珠美住的医院了。可是,能先和国友联络上的话,大概还有时间可以先去他那里吧。
“电话,电话……”
外面通行的车辆多过于嘈杂,去地下吧。夕里子顺着地铁联络口的阶梯下去了。——虽说是联络口,但其实是在地铁站稍微前面一点的地方,是连接大楼之间的地下街区。
“在那里……”
地下街区里看来更像是个休息场所,排列着干净的小长椅,里面有三个电话亭,设置得颇为美观。像这样的地下街区不久就会沦为流浪者之家,这一点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这里也不例外,四五个流浪汉蜷缩着卧在长椅上,各自占领着自己的地盘。随着午休的到来,地下街区里也会摆起便宜的食档和拉面摊,上班族的男男女女们也会使这里热闹一番。但在上午的这段时间里却几乎没有行人,也是流浪汉们睡觉的好时光。
肮脏的衣服、沾满尘埃的头发、手里拿着酒杯的流浪汉们睁着充血的眼睛瞥向夕里子。他们无精打采的眼睛放射出紧紧粘着在目标身上的视线,仿佛可以看穿对方的身体似的。夕里子不禁觉得有些恶心,她快步跑进了电话亭。
“嗯……国友……”夕里子掏出从国友那里拿来的笔记,拨通了电话。
“——国友先生在吗?”
“啊……我想他在吧,您有什么急事吗?”是男性同事的声音。
“是,非常急。”
“那好,我去找他。就这样等着吗?是在外面吗?”
“是,就这样。”
“有十日元吗?”
“没问题。我等着。”
“那好,我去找找看吧。”
电话中传来咯噔一声,对方大概是把电话放在桌子上了吧。夕里子悠闲地靠在一旁等着。不管怎样把单据交到国友手里就好了。然后,如果能证明植松的笔迹和那张伪造的单据上的是相同的话,警察也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夕里子认为植松可疑并不是特别针对植松拿出钱来的事。部下被怀疑成是杀人凶手,作为上司遭遇到种种麻烦也是在所难免,会有那种态度也不能说是不合适。但是,父亲既然说是去出差了,夕里子相信他一定就是去出差了。即便说父亲有了相爱的人,有几天去了女方家里或和女方一起去旅行了之类的事,夕里子认为都可以不作考虑。不,如果父亲真有这样的关系,也应该会告诉夕里子的。即使因为绫子的感情脆弱、珠美还是个孩子,而对她们保持沉默,但是对他所信赖的夕里子一定会开诚布公地说出来的。如果和女性的关系进展到那种地步,父亲是不可能不告诉夕里子的。
父亲说要出差一定是真的,夕里子下了结论。说起来,传达出这个必然性讯息的人就是植松。因为,虽然植松说过父亲是请假,但根据父亲的同事西川所言,父亲是个即使突然请假也不会耽搁工作的人。也就是说,植松在说谎。知道了那张休假申请书是伪造的后,夕里子更增多了一层疑虑。或许正是因为夕里子的到访,及所提的问题使他突然感到了不安,而急忙伪造了休假申请书吧。不过,因为他太笨了,竟伪造了一份使专家一眼就能看穿的东西。
夕里子叹了口气。——国友出去了吧。已经等了大约五分钟了,虽然带了很多十日元出来打电话没问题,但是……
反光中映出了人影,在夕里子回头望去的同时,电话亭的门被打开了,睡在长椅上的流浪汉们挤了进来。
“干什么呢!到那边去吧!”三个流浪汉大笑着把身体挤进了电话亭。
“住手!”
一个人挂断了电话,十日元的硬币叮地一声掉了出来。
“要钱的话我给。请让我打完这个重要的电话。”夕里子被异样的恶臭熏得扭曲着脸,酒臭充斥着电话亭的空间。
“把钱拿出来。”一个人口齿不清地说。夕里子颤抖着手正要打开手袋。
“等一下……出来。里面动不了。”一个男人夺过了手袋。
“别这样!里面不只有钱呀!”
夕里子正要喊出声的时候,有人重重地击中了她的下腹部,痛楚使她的上身向前倾出,一个人顺势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她拼命地扭动着身体躲避伸向胸口的手。已经分不清楚谁是谁了,好几只手一起伸进了夕里子的胸部和裙中。他们意欲放肆,用自身的重量将夕里子压在角落里使她动弹不得。
这样下去可不行!夕里子趁捂住自己嘴的手略一放松的时机,不假思索地狠狠咬了下去。
“哇!”男人一声惨叫松了手。
“救命!救命呀!”那人的手一离开,夕里子便大声呼救。
“喂!你们——”
看到巡逻中的警卫人员,三个流浪汉便一哄而散地逃走了。夕里子突然感到体力不支,就这样像散了架似的倒在了电话亭的地板上。
人走运的时候,真是万事都如意。
绫子今天对这句话有了深深的体会。一想起昨天的情形,感到今天正是应了“否极泰来”这句话。
虽然夕里子所寄居的片濑家发生了片濑太太被杀事件,对于绫子来说——虽然也感到有些抱歉——但今天在公司里能否安然无恙度过才是个大的问题。
而今天对于绫子来说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佐佐木君。”
绫子刚来到座位上,昨天为了包裹的事大发雷霆的课长就走了过来,这使她顿时吓了一跳。
“昨天不好意思呀。”
听了课长的话,绫子更是目瞪口呆。
“没什么。”
“不,我查了一下,那个带子系得松松的包裹不是你打的。请多包涵。你喜欢巧克力吧?”
“啊……”
这位课长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巧克力,放在了绫子面前。
“啊,要好好干哟。”课长说完就走了。
绫子着实地茫然了一阵子。不过,这是沉浸在幸福中的茫然。“所谓的幸福就是与自身相比较而得出的感觉。”绫子以哲学的方式思考着。
加上今天早上的变故,今天的工作就是她所擅长的复印了。
“要复印一百张同样的东西。要你做这么无聊乏味的事,真是抱歉,不过拜托了。”
听到这种吩咐,她真想回答“不,我最喜欢做无聊乏味的事了”。即使是这么笨拙的绫子,反复地复印了几次后也渐渐熟练了。之后虽然就只有页数不同而已,她也乐在其中。而且,一张原稿奇%^书*(网!&*收集整理复印一百张,就是用一袋装一百张复印纸的袋子,一定不会搞错的。
绫子一边复印一边感到了无比的幸福。不,这种幸福感并不完全来自于复印。
——还有昨天的记忆。她所想起的是被安东紧紧抱着的记忆。在梦中伏在安东的胸前,被紧紧地抱着,被亲吻,绫子觉得就像这样下去什么也不管好了。但是,安东不仅如此,他把绫子的头放在胸前一动不动地躺着。哭泣的绫子抬起头来,安东使她靠向自己再次亲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