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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把沈庆之对稷山旧部的控制程度想的弱了些,同时也把整个江东官场对韩中正的“支持”也想的弱了许多。
并且,他也完全不明白,沈庆之的最终目的,沈庆之岂是在为覆灭燕而努力,沈庆之是在为保住中原而努力。
但沈庆之是不会和他说这些的,便道:“还是等韩大人决定吧。”
托尔多森不由失望,他知道沈庆之在韩中正心中的影响力,于是还要说,沈庆之却已经换过话题问他:“你知道梁子任现在的兵力规模了吗?”
“具体数目不清楚,不过根据上个月来我这里的同僚告知,梁子任在这个月该已经拥有六万左右的军队了,何况他背后还要我们罗斯的帮助。”
沈庆之扑哧一笑:“六万,能战的又有多少?他对当地的掌控力如何?”
不想,托尔多森神色凝重的道:“应该非常的牢靠。”
沈庆之闻言不禁诧异:“他有何能,能在数月内掌握住当地民心?”
“还不是你们中原民乱的老一套,平均富贵吗,这世间毕竟穷人多而富人少,据说梁子任在当地掠夺大户人家资产,散发于民众之间,一时响应者如云。”
富裕者稀少,贫穷者众多。
世间人贪图享受而不愿辛劳,若能不劳而获且无需招到责罚则何乐不为。
当年的梁子任正是用这样的招数,在罗斯的扶持下,转眼占据整个安西四镇,并把手伸入川中,那个时候的他们就好像蝗虫一样所过无留,各地闻风响应无不期盼他们的到来,当然,那些响应者不过是些…但令沈庆之想不到的是;这个时候;那家伙就敢这么玩。
“世间为富不仁者该杀,但岂能不判而杀。”沈庆之低声道。
托尔多森不以为然,抱怨说道:“将军,您的仁慈也许用错地方了,其实我很早就建议韩大人那么去做,可他不愿意…”
沈庆之闻言大吃一惊:“你和韩大人说过?”
“是啊,不以那样的方式,彻底的清洗整个底层力量,将忠诚于自己的人提拔到该有的位置上,如何能很快的完全的掌握住整个民心呢。”
接着,这厮又道:“也唯有那样才能完全调动起整个民间的力量,那样我们就能有源源不断的兵源财源…”
沈庆之打断了他的话,冷笑的道:“你为何不当着当地大族们的面去说?”
托尔多森笑道:“我怎么会这么愚蠢,那只是我的提议,如果韩大人采纳的话,我也不介意做一把刀,实话实说,沈将军,我至今依旧坚持使用那样的方式,如此我们才可以以战养战迅速壮大起来。”
沈庆之不屑的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在中原以战养战,靠前进道路上的民脂民膏养肥自己的庞大的军队,用战争去消耗自己的负担同时精练自己的部队。”
他还没说完,并未感觉到他隐藏情绪的托尔多森已经激动的叫了起来:“对。”
可托尔多森没有想到沈庆之接着的一句是:“然后,不管自己身后地方上的死活,哪怕因为自己的作为导致当地民众的生活,在短暂的暴富之后就失却了维持来源。”
“…不,我们会留下自己的人去掌管地方,让地方进入正常运转的。”
“也就是说,再换一批人上来,等他们养肥了再鼓舞又一群贫苦者进行一次斗争,是吗?”
“呃。。。”
沈庆之不等他答继续道:“不过我们的家国就此为彻底动荡,人和人之间会充满的猜疑和防备,因为彼此都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与此同时,所有人也会因为之前的成功例子而变得好逸恶劳,反正到时候等着去掠夺就是!”
说着,他勐的勒住了战马,怒视着托尔多森问道:“敢问你们罗斯的拓跋林陛下是在执行这样的缺户计之后,才得到他的天下的吗?”
沈庆之周围的护卫们也纷纷停下了战马,在托尔多森回答之前,陈再兴忍不住骂道:“简直是胡言乱语,乡间富裕者无不是多年勤劳才能致富,比如我家经历五代才略有薄产,我才能得以离家跟随大人,然后用赚取的薪金回乡购地,死里逃生数次才勉强够为中户之家,如我这样的兄弟很多,难道说我们该死,那些游手好闲浪费祖业的家伙却该活?”
又一名护卫也道:“正是,陈都尉说的正是,我家表弟自幼顽皮不肯劳作,卖尽家业于邻人,最近因为衣食无着暴死街头,可这件事难道怪那邻居?”
这时又一名护卫则问:“托先生,您可知道,乡间多为宗族,一族之内总有宗法奖惩子弟,并会时常号召富裕者捐献财务资助贫困者子弟,就好比那位兄弟的表弟,他虽暴死街头,可他的子女依旧能得到家族的供养,直至可以自食其力。”
周围这些武夫们突如其来的敌意,让孤身一人的托尔多森不禁狼狈万分,他辩解道:“这只是一个不得已的提议,比起大业来说,个人的牺牲…”
陈再兴大怒:“我呸,你可愿牺牲你家产业?”骂完才想起来自己这句话有误区,慌忙对沈庆之道:“大人,在下不是说…”
沈庆之摆摆手,示意无妨,道:“我若不能让你们后顾无忧,又有何面目让你们为我出生入死,而你们若连家人也能不顾,我沈庆之也绝不敢用这样的无父无母之辈!”
随即,他对托尔多森道:“托尔多森,此事就此为止,你若再敢鼓动韩大人进行此策,我定将你所有言行公布于江东各地,到时候,我看你还能有立足之地!”
被击中要害的托尔多森汗流浃背,窘迫的看着沈庆之嚎叫起来:“我只是说梁子任,如何扯到我身上来了?”
原来,压力之下,号称贵族的他,此刻也终于耍起无赖来,沈庆之冷声道:“误会就更好,好了,你和我说说,你们罗斯的皇帝是不是这样夺得天下的?”
“…是这样的。”
“那么,当他的民众在国内再找不到掠夺的对象时,你说他会将目光投向哪儿呢?”沈庆之问。
他言辞如刀,一问诛心,托尔多森不由无语相对。
沈庆之看他的摸样;再不和他废话;这就快马加鞭向福州城去。
第六卷 第十回 又一问
韩中正今日招待客人的场所是将军楼,也就是上次沈庆之自承武掉天王的所在。
自从上次之后,酒肆的东家,沈庆之现在部下李守信的父亲就将此地更名,至于民间,则直接称唿这里为天王楼。
这段时间以来,沈庆之一直未曾出入人前,他今日抵达自然引起了一众客人的轰动,尤其看到他背后还有个毕恭毕敬跟着的洋鬼子…然而如今位高权重又顶着神秘光环的名将面前,谁敢放肆?只有李守信的父亲李存义得知他到来后,慌忙出迎,才能和他说上几句。
在李存义的亲自带领下,沈庆之跟着他来到了韩中正定下的那栋临水楼台,这个时候韩中正还未曾到,左右无人,沈庆之就问李存义:“你可知道今日来客是谁?”
李存义却不知道,他只知道是韩中正派人来说的。
见他不知沈庆之也只好作罢,静静等待起来,好在没多久,外边就传说韩大人抵达,沈庆之连忙起身向外走去,站在这处楼台院落的门外恭候,转眼,韩中正的马车就停在了他面前。
车帘一掀,露出的却是韩诗琪的那张俏脸,沈庆之看了不禁一愣,韩诗琪看到他则俏脸一红,赶紧又放下车帘,但车窗内很快就传出几声女孩子压抑不住的笑闹声,显然是两个丫鬟和她们的小姐又闹上了。
而周围几个护卫也纷纷嘴角含笑,沈庆之不免心惊胆战,心想莫非韩中正今天要玩强买强卖的说?赶紧不顾避嫌,扯着嗓子问韩诗琪:“大人怎么没到?”
“我爹在后面马上就来。”韩诗琪道。
“你在车内干什么?”
“…好。”韩诗琪深深的唿吸了几口气后,勇敢的跳下车来,无视周遭一切戏谑眼神,强自镇静的走到沈庆之面前仰着头问:“小沈最近过的如何啊?”
这下, 周围的护卫们终于忍不住哄笑起来。
沈庆之也哭笑不得,瞪着这丫头道:“可知道大人今日招待的什么客人?”
“是燕京的冯先生,我是被父亲叫来招待他家女眷的。”
“谁?”沈庆之问,韩诗琪白了他一眼道:“出身淮左名动天下的冯公冯适之先生啦,你不知道吗?那可是堂堂燕京学堂的总长,天下文人的领袖,也不知道冯公怎么会知道你的,一见我爹就非要见你,哼。”
冯适之先生?沈庆之叹了口气,韩中正一生有属下无数,挚友唯独此人,沈庆之当然会知道他,当年还曾因为护卫韩中正所以得到过他只字片语的教诲,除了这些,让沈庆之印象最深刻的,当然是为害天下的梁子任就曾是冯公手下,冯公每每提及那厮时候总恨不成声…
“你也知道冯先生?你不是武夫吗?”韩诗琪看着若有所思的沈庆之好奇的问,眼神中有藏不住的天真,沈庆之对这个魔头一向甚为无奈,只能道:“冯先生之名天下谁不知道,庆之就算常年在军中也甚景仰。”
“咯咯,这么严肃呀。”韩诗琪笑的花枝乱颤,也不知道她为何这么开心,大概是终于又见到沈庆之了吧,所以一时间什么也忘了,果然她很快就忘乎所以的问沈庆之:“我派人送你给的东西吃了吗?”
什么东西?沈庆之茫然看着她,韩诗琪登时伤心欲绝,心想吃了不认账,男人真薄幸,周围的护卫们看她对沈庆之这般不避讳的痴缠,无不暗笑,韩诗琪又问:“小沈你最近兵马练的可好?”
“…军务无需和你多说。”
韩诗琪见他态度中有些拒人,终于发作,张牙舞爪的道:“小沈,老娘关心你不要不识好歹!”
她一旦自称老娘,沈庆之就想起当时和她一起殴打刘三的一幕,不由笑了,道:“最近可曾出去打架?”
不想韩诗琪当即冷了脸,怒视着他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没有你在我和谁出去打架?”
沈庆之立马…谢天谢地的是,韩中正的车队终于还是抵达了,坐在车内的韩中正看着站于自己女儿身边的人,对自己的好友道:“那就是沈庆之。”
风尘仆仆从燕京南下的冯适之仔细看去,半响,他笑道:“果然不错。”
“燕京可有这般人物?”韩中正骄傲的问,冯适之笑说:“胡庭只留的住鹰犬之辈,怎会生的出这般英雄。”
韩中正不由大喜,然而冯适之下句却是:“此子可为我婿!”
闻言,就算泰山于顶也不异色的韩中正也忍不住愤怒了,他怒视着老友,冷笑道:“令爱愿委屈做小,我也不拦着庆之就是。”
冯适之大笑起来:“如何这般受不得撩拨?走走,莫让良将空侯,倒有几句话和他说。”
正说话间,车马停下。
站在道口的沈庆之看到车内的韩中正,躬身道:“大人。”
不等韩中正介绍,又对和韩中正外貌装扮都有几分酷似,不过眉宇中儒雅之气更足的冯适之道:“见过冯先生。”
冯适之不等韩中正起身,就先抢出了车,接着沈庆之的手下车后,握住他的臂膀上下打量几番,回头对韩中正道:“中正,此子如何不是重瞳?”
沈庆之大窘:“那是民间以讹传讹。”
冯适之哈哈大笑起来:“重瞳是目霾之症,又不是好事,武掉曾为此烦恼,百姓无知才以为这是异象。”
他学富五车,无所不知,而腹有诗书自然桀骜不凡,就算前辈英豪也敢随意点评,更是借机撩拨下后辈,但沈庆之立即回道:“民间风评也有益处,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