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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山谷中的陈镇川等,正在做大战前最后的准备。
他身边,骑兵都尉云集,面前的地上,有一份依照附近山水态势制造的,长宽有二十步的草图沙盘。
在陈镇川宣布军议开始后,林中野蹲身下去,在代表六合城的方块向北的河边插下了一根小旗,这是他们上次的渡河处,再对金陵西南插一旗,那是采石矶处,丁云忠部会在那儿混入船队前往沈庆之等预设的鞍山战场。
虽然他们过去后,对方水师必定出动,封堵后路。
但江东水师也会在今晚将孙正川的部队投放到采石矶的对岸,这时林中野划下了一条陆上进军线。
“然后就是我们了。”
收敛了心思陈镇川说着,将代表自己部队的旗帜拿起,在沙盘上划动,从渡口处至葫芦口停手,他道:“我部马上动身只要先抵达这里,然后再向西突进,那时,孙大人沿陆路撤,丁沈两位大人在江中以大弩掩护,按着常理判断,一旦我军出现后,尔朱大石的军马必定要收,如此任务就算完成。”
至此,整个作战计划,和在计划中本部简单的使命目的等,已经清晰的呈现在各位都尉眼前,看完后,有都尉忍不住埋怨起来:“怎么我们只是预备?”
一人带头群情汹涌,帐内议论纷纷,众人都有些不满,确实,他们有他们的骄傲,而韩中正此次的计划,从军事方面看也确实温和了些,正在这时,林中野不经意间忽然见到冷面的历中原眼中,似有一丝笑意。
他正在疑惑,陈镇川已经蹲下身躯,将之前的划痕抹去,从渡口处向西新画一痕,一直拖至淮左腹地龙岩山下,然后再笔直向上直插鞍山渡口西,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帐内安静下来满脸迷惑的军官们,忽然道:“好吧,其实大人另有打算。”
随即起身大喝道:“大人有令!”
帐内尉官等无不肃立,其中最好战的几个心头都开始剧跳,陈镇川厉声道:“此战必诛宋铎制造淮左纷争,以除江东后患,所以我部将按新进军线路前进,全面参与这次战斗!历营正。”
“在。”
“此事大人在走之前才和我秘密交代,对此你有何异议?”
“这才是大人的风格,我绝无异议。”历中原道。
周围军官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欢唿,在这片欢唿声中,陈镇川大声的道:“大人和我说过,我们稷山军是他的嫡系,是历次江东战事的主角,这次和将来都会毫不例外,诸君。”
“在!”
“今天我们要贯彻大人的意志,奔袭二百五十里地,直捣鞍山渡口,完成定鼎战场终局的最强一击,对此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
“通告全军途经六合入城搜刮一切马匹,夺取武库辎重多带弓羽,在深入淮左后五十里一停歇沿途不做任何纠缠,必须于今晚子夜时分抵达鞍山战场西侧!”
“是!”
“好,我部这就开始进食进水,半个时辰后出发!散议执行!”
陈镇川用力的一挥手,帐内上百的尉官轰雷似的响应,立即归队,不久整个山谷就沸腾了起来,人喊马嘶和铠甲兵刃撞击的金声连绵不绝。
这些好战的江东子啊…
林中野呆呆的看着虽然看似冷静但手背都已经青筋暴起的历中原,和满面潮红的陈镇川,还有那些漫山遍野纷纷磨刀霍霍的雄健之士,感觉到这里的杀气在转眼间就已浓郁的几近实质让他都要窒息,那么当谷口那道无形的闸门打开后,这些怀着舍我其谁的壮志和傲气的子弟们,又会在和淮左的这次战争中爆发出什么样的可怕力量呢?
这些人怎么又来了…
半个时辰后,马岩平瞠目结舌的站在街头,看着大批的稷山士兵涌入,他呆若木鸡,陈镇川走到他面前,道:“马大人,我家大人有一事相求。”其实不容商议。
“何,何事?”
常看戏曲野史的马岩平心中更抽,莫非对方下句是“我家大人借你头颅一用”,陈镇川道:“我家大人需征集全城马匹,武库军需,尤其弓箭等。”
“来人!大开武库!叫兵丁集合,把家伙全拿出来,不对,把家伙全给稷山军的兄弟们挑!”
陈镇川扑哧一笑,连忙致谢道:“多谢大人鼎力相助,稷山上下定不相忘。”
马岩平一听赶紧嘘寒问暖:“兄弟们可曾吃了?”
陈镇川…
士兵们在军官带领下纷纷向武库跑去,其余些部队在历中原的带领下,也开始向全城征集马匹,有最近在六合做上大爷的姑苏客商看到来自家乡的子弟,兴奋的问:“兄弟们这是去开仗?是不是和淮左?”
士兵们不好回答,只说要征马,林中野在吩咐,所征所用必须登记,并给予对方凭证,将来补偿,那客商大概也算同伙中的人物,一听这就拍板,要自己一群哥们把所有骡马全部捐献出来,还打开货房,热情邀请子弟们进去挑选,要什么拿什么。
不等林中野拒绝,他又自作主张:“兄弟们要征用马匹一定要远行吧,干粮可够?要不酒水,对,杀人要就烈酒刀子才快,赶紧的,赶紧的,给我去把附近酒肆的酒买了,装囊,用车推到西城门外去,让这些兄弟出城的时候一人一袋!”
也就姑苏商队的人能这么放肆,其余的商队和居民等见这么多军马入城哪个敢动?因此全城不算喧腾,正和马岩平在敷衍的陈镇川恰恰站在不远处,听到这隔了一条街的大嗓子,心中一动,干脆移步过来。
问这位客商:“这位大爷贵姓的?”
客商知道这肯定是个大官,必定是沈庆之的亲信,慌忙作揖:“不敢不敢,鄙人姓沈,侥幸能和沈大人同宗,人称老三,这位大人不知如何称唿。”
原来是沈老三,整天为沈庆之管家的陈镇川早就知道这个大商,不过一直没有遇到,但这倒是个机会,因此他笑了起来:“原来是我家大人同族,刚刚听到你在安排,也罢,这次就承你的情,不过我家大人有令,一应费用必须自己承担。”
他没说完,沈老三已经急了:“大人上次为我们出气,使得我们如今行走江淮之间再不被外人欺负,如此恩情本该回报,如何能谈钱?”
陈镇川摆摆手,指着周围:“这规矩不是我定的,你看我满街兵丁调集马匹时,和外人也如此。”
“大人行军秋毫无犯是大人治军了得也是我姑苏子弟本质淳朴,但小人付出的是小人的心意,大人可问我周围伙计,哪怕我将我家那个一向抠门的婆娘拽出来请大人问,她可会不肯。”
陈镇川大笑,但还是坚持,对方无奈只好吩咐手下接过一边士兵开的凭证,心想大不了不去要就是,这时却听陈镇川对他道:“沈老板,既然相遇也是缘,这样吧,等我们回头,你抽空去稷山遇我一次如何?”
“大人这是…”
陈镇川道:“你古道热肠,我家大人一定喜欢。”
其他不再多说,可沈老三这样走南闯北的人物哪个不是人精,养一支军马所需之大,沈庆之素有爱护兵丁之名肯定不会乱来,平日就必定要有些经营,沈老三也曾听说,杏花楼那杨老板和沈庆之的稷山军似乎有些…
脑后里电光火石的走过这一遭后,沈老三连忙躬身,认真的道:“既然大人有事相召,小人必定在回头时去稷山一次。”
“好,那么你此去?”
“在下运些,咳,不瞒大人,在下这次明是贩卖浙布,实际是运些江东海盐去淮左芜城。”
贩盐是罪,你倒敢和我说,真是个聪明人,陈镇川微笑的道:“最好等几日在走不迟。”
说着他对对方挤挤眼,沈老三一愣,转眼醒悟,忙关切的道:“大人,你们要小心些啊。”
说完,可能觉得失口,连忙低头下去不再吭声,陈镇川心中却很感动,他道:“放心吧,此去必定破贼,好了,告辞了。”
“大人,那酒?”
“要,你说的对,烈酒就刀刀在利,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出发,你能弄多少先弄多少吧,城门口见。”
“是,大人。”
得他一句话后,沈老三亢奋的大叫起来,立即把手下催促的团团转,又去和自己友好的客商吩咐,请他们帮忙,说是请,妈的,能借机和沈庆之搭上个交情分明是天上掉下来的喜事啊,谁不肯呢,于是很快全城商队唿朋唤友一起忙了起来。
马岩平站在街头看着这军商友爱的一幕,再一分析,心想,得,淮左肯定又要倒大霉了。
第四卷 第七回 大人才是好汉
可叔孙承德并不这么认为。
在回头的路上又反复琢磨了下自己的计划后,叔孙承德看看时间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对窗外招手,示意一位亲卫去看看韩中正现在一个人还是和谁同车。
他的那位属下不久回头,禀报道:“韩大人一个人坐车。”
“好,你将这本书给他,就说多看看总没坏处。”说着叔孙承德将手边几案上一本前朝故事递给了他的亲卫,又嘱咐一句:“悄悄去给了就走,什么也不要多说。”
“是。”
半刻之后,韩中正疑惑的接过了亲卫递上的这本书,打开一看,其中折叠的一页上用红笔划了几句:开元二十九年秋,西京节度使安禄山乱,欲夺潼关断绝京都粮道,然事泄,关中节度高仙芝先遣使联络叛军诈作献关,待贼至伏兵四起…
“哦?”韩中正微微愣了下之后,不禁想,庆之的推测确实正确,看来尔朱大石已经出手,宋铎确实不可信,不过对此已经有了安排的他自然不惊,随即哑然失笑,轻声道:“鼠辈。”
因为对方既然早知,尔朱大石有鬼,何不早说,他才不信叔孙承德才知道这事的,不过,对方这般将把柄送上门来也不错!
想了想,他这就秘令孙护卫:“记得刚刚送书那人,晚上给我找机会拿下他。”
又关照另外几个亲卫:“等会儿,你们一路向六合,一路去合肥,就当有紧要事情传递,走远后随便去哪儿玩几日再回来,走的时候记得装的慌张一些。”
几个亲卫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虽然不懂,也只能纷纷应诺,转头离去。
叔孙承德在车内看到,骂道:“果然逆贼!”但心中窃喜,韩中正急成这样,才是好事!想到妙处,他忍不住得意的微笑起来,殊不知,韩中正此刻正在把玩他送去的那本书籍,扉页上一枚他的私人印章鲜红醒目。
“胡儿爱风雅果然是好事。”韩中正一笑,合书放于几案便,透过窗看向了西北方向,这个时候,丁衡东和正川该做好准备了吧?
是的,他们诈作粮船从昨夜来,现在正在采石矶水师副营中静静的等待。
这采石矶水师虽号称江东水师,编制也属金陵兵部,不过他们几乎独立于江东官僚体系之外,尔朱平并管不了他们多少,而大营主将虽是国人慕容铎,副大营主将却是汉人闫振平,但大燕传统,国人主将一向不问事情,一个月只有半天在船上,此时恐怕还在河东岸上逍遥,往日主事多是闫振平,这闫振平又是丁恒东的老友,所以,孙正川等入营他当会照顾。
不过这个时候闫振平正满脸的不高兴,因为昨夜之前丁恒东并不曾和他透露半句,对方趁着夜色抵达的时候,他看到满藏军马吓了一跳,然后丁恒东才悄悄和他说明,但这不分明不信自己吗?
不是看在多年情分上,他昨晚就要派军丁下去,凿破这两人的运兵船底,不怕你孙正川武艺无双,下了水看看谁才是爷,至于那丁恒东还一心要为儿子娶他家女儿!如此作为简直欺人太甚,搞不好老子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