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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想着,却是走到近前,也学那两人一样席地坐了下来,朝那女子看了过去,女人二十多岁年纪,长的也就普普通通,但难得是气质娴静,举止不温不火,尤其是那双眼睛,转动之间满蕴空灵之色,配合上她的气质,却让人一见便难以将普通二字放于她的身上的。
“这位是宜香姑娘,乃府内茶官,一手烹茶的技艺乃是传自宫里大家,这蒙顶石花若不经她之手,味道可要差上许多了。”
赵石微微向那女子点头示意,对方也是微微颔首,并不见半点局促,赵石也是暗暗点头,这豪门大族里的人物也确实不是巩义县那些家族可以比拟的了的,只这位李老和这位宜香姑娘的气派就不是县里那些族长们可以比的,下人都是如此,遑论主人了。
也许是觉得这位李老的声音太过大了些,宜香的眉头皱了皱,这位李老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不浅,立即住了嘴巴,讪讪的对赵石笑了笑。
宜香烹茶却也没那许多的卖弄,神情专注,手脚轻柔顺畅,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望之很是赏心悦目,半晌过后,茶叶清香便已经萦绕在了鼻端,清香徐徐,让赵石精神不由一振。
宜香陶壶轻举,黄中透碧的水流便已经分别注入几上杯中,杯上竟然立即覆上了一层薄雾,风来而不散,茶香也立即又浓重了几分,此时那宜香却是抬头微瞄了赵石一眼,其中有些惋惜之意,赵石看得明白,却不明白她惋惜的是个什么。
朱唇微启,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低沉,“茶尚清淡,酒要浓烈,这蒙顶石花更是茶中极品,味甘而清,和有禅意,不可多得,可惜这水只是取自西山山泉,不为上品,更不及楚水之万一,所以这茶便也逊色了几分,可惜可惜。”嘴上虽如此说着,但心里却是暗道,饮茶乃是雅事,若对大儒高僧才是最美,眼前之人人品下作,一来便欺负春凝,实在是糟蹋了这等的好茶。
赵石也不是神仙,自然不知她心口不一,看李老举起手中杯盏,先在鼻端嗅了嗅,接着朝宜香微微一笑,才泯了一口下去,一脸的陶醉状:“闻蒙山风味佳,洞天深处饱烟霞。冰绡剪碎先春叶,石髓香沾绝品花。蟹眼不须煎活水,酪奴何敢问新芽。若教陆羽持公论,应是人间第一茶,那黎阳王说的果然不错。”
宜香抿嘴儿一笑,抬眼看向赵石,赵石也不懂什么规矩,只是像喝酒一般举杯一饮而尽,连几片茶叶也随口嚼了,吞咽了下去,随口道了句:“好茶。”虽然嘴上留香,但想让这个在最艰苦的环境中,什么都能吃进嘴里,什么都能喝进嘴里的人品出茶之好坏来,确实有些难为他了,这位宜香姑娘到也说对了一点,让赵石喝这千金难买的极品茶珍,真真是糟蹋了的。
旁边两人楞了半晌,忍住拂袖而去的冲动,李老这才僵硬的笑了笑,心里却在后悔让人把这蒙顶石花拿出来给这个牛嚼牡丹的小子了,也只怪那回转来送信的人没有跟他说清楚,只说王爷有贵客到了,让府中仔细招待,贵客?还是王爷亲口所说的,那不用想也是豪门大家出身的人了,虽然见赵石只是个禁军旅帅,但也不敢怠慢了的,如今看了他这番做派,这才知道自己实在错的有些离谱了。
“小友……果然不同俗流。”讪讪的说了一句,却引来了宜香的一个白眼儿。
赵石自己也有自知之明,看了两人表情,便知道自己出了个丑,估计是喝茶上面出了错,不过具体错在哪里,对方不会说,他自然也不会问的了,他前世时茶叶盛行于道,在品茶方面自然只见过功夫茶的饮法,一口喝尽,不留根底,但功夫茶所用的茶叶一般都为乌龙茶,冲泡出来后,味作百态,从清到苦,从苦到甘,这才是功夫茶的真谛所在。
但这蒙顶石花却是甘清之物,品之却要两三口喝尽为妙的,而且雅致之士还会赋诗以赞,一口一诗,让人有唇齿生香之感。
最重要的便是如同后世人们在喝红酒时所作的,先摇,后闻,然后再饮一样,这品茶自然是要先闻的,有的还要赞上两句,以示对烹茶之人的尊重,他这好像喝酒一般一口闷了下去,看似豪爽,其实在行家眼里却是粗俗至极的了。
不过就算是他知道,对于这些无关生死之事也是毫不在意的了,他两世为人,却都出身下层,自然对这些上流玩意十分不感冒的,也不顾两人的脸色,也不顾两人的脸色,泰然自若,嘴角微翘,更是恶作剧般来了句,“茶不如酒。”
这句话出口,可是把宜香惹的恼了,眉头微挑,心中恼怒,但能烹制出如此香茶来的人物,这养气功夫也自是常人所不能比的,心中虽恼,但动作并不见失礼之处,只是款款起身,躬身一礼道:“茶既已饮,且不如酒,宜香惭愧,不如归去,客人稍坐,宜香告退。”
见那袅袅娜娜的身影在竹林掩映之下渐渐隐没无踪,李老楞了半天,才苦笑道:“小友果然……非同凡响,刚到这里便开罪了两个府中女官儿,不愧是出身军旅,这性子可是……刚硬的很啊,不过以后的日子怕不好过,嘿,春凝还则罢了,最多在饮食之上跟你闹下别扭,但这宜香……却是连王爷也要敬重三分的,在京中更是名气甚大,若是哪天说上小友一句什么,恐怕日后对小友的前程不利的很啊。”
赵石自己又倒了一杯清茶,端详了一番,又是一口闷了进去,看得这位李老直皱眉头,这才笑道:“李老也知我出身军旅,上得战阵,取得敌首便是本事,若是因女子一句话,便失了前程,我看这兵不当也罢,还不如回去老家种田来的安全。”
听了他这句话,李老才悚然而惊,这少年自始至终都坐的稳稳当当,并无一丝羞惭之色,脸上虽然常作笑容,但眼睛冷漠淡然,哪里有一丝的笑意,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哪里是一般人物可比的了的,这样的人物自己却以常理测度之,为了两个女人而劝之低头俯首,这般作为,真真如同跳梁小丑一般了,想到这里,立时老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是。
第四卷 虎入长安聚风云 第110章 夜宴(一)
景王妃赵氏轻轻用手撩了撩头发,回头看向满脸委屈的春凝,笑道:“听你这话,那位赵大人也没怎的你啊,你就来我这里告状,都是我把你们这些丫头惯的太不成话了,我可告诉你们,这位赵大人是王爷的客人,得罪了他王爷脸上须不好看,到时候王爷发起火儿来,我可护不住你们……什么话都别说了,来,给我描描眉毛,这玩意我怎么都用不好,真麻烦。”
景王妃有些懊恼的将手里的东西交到女婢手中,然后把脸凑了过去,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还很年轻,进王府时她不过十四岁,如今十一个年头已过,其实已经二十五岁了,她出身将门,小时候也是习过武的,不过经过这些年的保养,除了性格上依然如当年一般带着几分直爽任侠的风范外,早年习武的痕迹在她身上已经看不出来了。
皮肤润白,十指芊芊,臂若莲藕,肩似刀削,腰如细柳,一笑起来还带着几分少女般的娇憨,怎也看不出来她已经是有一个八岁孩子的妇人了。
春凝嘟着嘴巴结果眉笔,一边轻轻的画向眉毛,心中却依旧愤愤不平,心里更是不知骂了那人千百遍,不过想起那具赤裸健壮的身躯,心头立时跳动的厉害,耳根子也慢慢红了起来,不过随即醒过神儿来,立马在心里唾了几口……
“啊,想什么呢?轻着点,小妮子该打,手这么重,是不是说你两句就给我使气来着?真是把你们宠的不像样子了,这里不用你侍候了,去帮着你妹妹照看好了客人,别耍小性儿啊,得罪了客人,不用王爷动手,我就扒了你的皮,对了,顺便把董总管叫进来。”
不一会儿功夫,白白胖胖的董总管便躬着身子站在了门外,“娘娘,方才宫里来人传了话儿,王爷晚饭在宫里用了,不过王爷也说了,客人要招待的仔细些,不能有半点的怠慢,娘娘叫奴才来有什么人吩咐?”
“嗯,知道了,下面的准备的怎么样了?还有,宜香回来了吗?回来就叫她来见我,今儿个你们几个要辛苦些,王爷轻易不接待外人,可不能丢了咱们王府的脸面,所以你们几个就得看着些,别让他们弄出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来。
还有,听说那位赵大人还只是个孩子?”
闻听她这么一问,董总管却是笑了,“可不是嘛,听回来的那些个护卫说那位赵大人才十四岁,不过奴才在前面跟他见了一面,表面上可看不出来,长的可是高大魁梧的紧,带着的那些人也都是雄壮之士,像是个将军的样子。”
“那位赵大人现在在干嘛?”
“估计正在和李老喝茶呢,宜香姑娘也在那边,回来得等些时候的。”
“这位赵大人出身西面的哪家将门?临洮赵家的人吗?还是潼关赵曼陀的子侄?要么就是大将军赵山舟的后辈?不会是京师赵大学士家的人吧?那可就有意思了,这老头儿不是说诗书传家的吗?怎么把子侄弄到军中去了?
回来的人也没顾得上细问,你晓得吗?”一边随口问着,一边画着眉毛,不过画了两下,就皱起了眉头,招手唤过来一个侍候在旁的女婢,将眉笔交了过去。
董总管苦笑了一下,这才说道:“奴才问了,王虎说这位赵大人是凤翔西路巩义县的一家猎户的子弟,这亲戚里别说大将军,大学士了,这位赵大人的祖上连个当官儿的都没有,赵大人十二岁入得军旅,庆阳之战因功得升旅帅,后来弄了个巩义县禁军团练的职衔,这官儿也恁小了些,不过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王虎对他颇有几分畏惧,想来之前的人没有说错,王虎在巩义县很是吃了些苦头的,这么说来,这位赵大人也算很有些本事,不过话说回来,一到府中就闹的天翻地覆的,还要娘娘您亲自设宴款待,是不是过了些?”
听了他的话,景王妃一下子直起了身子,那女婢一个没防备,眉笔立即在她脸上蹭了一下,添了道彩儿出来,吓得那个女婢马上跪倒在了地上,一连声的叫,“婢子该死,婢子该死,请娘娘恕罪……”
景王妃却没注意这些,随手接过旁边的人递过来的湿手巾,在脸上擦了擦,挥了挥手,漫不在意的道了声,“不关你的事,起来吧。”
接着看向董总管的时候,这眉头却已经皱了起来,不过随即便扑哧笑了出来,董总管一看,心道,坏了,他在王府中这么多年,说起来李老都没他来的早,这位王妃娘娘的性子那是熟悉的不得了,王妃初入王府时,还整日的耍刀弄棒,曾经手持一根棍子,追着他老董半个花园儿的,不过后来年岁渐长,也知道了这位份的不同,渐渐的也知道读书写字,陶冶性情,平日里也就端庄了许多。
到得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更是再没摸过刀柄了,开始专心治理府内诸事,偌大一个景王府能像现在般的众人各司其职,事事井井有条到真是少不得这位娘娘的功劳。
不过你要是以为这位王妃娘娘的性子整个变了可就大错特错了,这位娘娘性情豪爽,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厉害,连李老和他老董这样的老人也畏惧三分的,而且……好奇心尤重,还记得前些年这位娘娘听了惊弓之鸟的典故,立马便将王爷豢养的几只猎鹰弄了来,拿箭头好一顿整治,待几只倒霉的猎鹰养好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