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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官儿虽不大，但在这河东地界，只要带着这种口音，还有什么人敢于招惹，即便陈氏这样的大族当家人，也只能低着头说话，这是征服者的权利，河中汉人，想要再次融入汉人这个群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因为他们在金人治下已经太久了。
年轻人的气势虽然很有些让人不舒服，但说起话来，一板一眼，却有章法的很，也并无什么架子。
这让陈氏的当家人欣喜之余，也有些忐忑。
年轻人笑着，初一见面，几句话，就已经将自己的来历交代了个清楚，军旅出身，暂于知府衙门任职，身上还带着个校尉的职衔，虽然只是最低的果毅校尉，却足以让旁人肃然起敬了。
陈氏的当家人其实是汉军万户陈雾的堂兄，堂弟陈雾去了南边，前程十分之难料，临走之时，吩咐的那些话他都记在心里，陈氏一族的生死不在陈雾这个堂弟身上，还在于他这个留下来的堂兄。
秦人气魄恢弘，陈雾只是投效，生死都很难料，做不了其他什么，陈氏想要站住脚，却还得看陈氏一族自家的眼光和胆量。
所以他不敢怠慢，礼数周到的将人请了进来，年轻人也不客气，饮茶喝酒，谈笑无忌，让人很快便能生出亲近之心，这样的气度风范，在北地汉人当中是很少能见到的，很像是他堂弟陈雾年轻时的样子。
这让他更加了几分小心，不过也正好借机探问一下大同城里如今的情形，尤其是府衙以及秦军的一些事情，年轻人知无不答，答无不尽，这番相谈，让他收获良多，而年轻人吃饱喝足，又笑着说了两句，便即要告辞离去。
虽说相谈甚欢，但这个年轻自始至终好像都没说来意如何，让这位陈氏的当家之人云山雾绕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年轻人来的突然，走的利落，推拒了他送上的“薄礼”，就这么与他吃了一顿饭食，说了些话语，遂洒然而去，好像到他这里来，只为了蹭顿饭吃的。
但这位陈氏的当家人可不敢这么想，回来之后，细细的将相谈的话琢磨了一遍，越琢磨，这里面好像玄机越深，脑海间灵光一闪，想到这个年轻人的来历，接着再想想那些只言片语间藏着的意思，顿时便有恍然大悟的感觉了。
如今大同城中，可不是知府大人的天下，而是宣抚使，秦人那位大将军，北地魔王赵柱国为尊……
但自家一个区区小人物，能入得宣抚使大人法眼？他这里乍喜之余，却也多少有些忐忑，要是猜错了，冒然上门……那位的名声可是名传遐迩，会不会……
要不再等一等，瞧一瞧？顺便再打探清楚一些，总不能就这么凭着一个猜测便下决断吧？
不过接下来两天传回来的消息让他有些坐不住了，一些士绅大族陆续来到大同，如他一般，到知府衙门请见，中间许多人，还拿着县衙开具的荐书，投效之心，比陈氏丝毫不差……
所幸传回来的消息是，这些人的收获好像都不算大，不过怀仁王氏，山阴吕氏，应县董氏可都已经来了，简直可以蜂拥而至来形容。
陈氏在这些大族面前，不但逊色很多，而且消息定也不如这些大族灵通，若是被人占了先机，陈氏也只能随之翼尾，这又如何能让人心甘。
最终，他是一咬牙，将陈氏祖上传下来的一双玉如意拿了出来，所谓礼多人不怪，自己如此个小人物，去拜访一下宣抚使大人，想来那位大人眼中就算没有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也不至于会怪罪吧。
第十一卷 张弓北望射天狼 第931章 密营
此时此刻，大将军赵石可没闲着，在他面前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站的笔直，黑黑的脸膛，壮健的身子，就像一只豹子，浑身上下都好像弥漫着使不完的精力。
在他旁边站着个女人，小巧玲珑的身子，眼珠儿转个不停，手也不闲着，紧紧抓着什么，不是摩擦一下，还偶尔低头瞧瞧，生怕丢了似的。
这两个人站在那里，反差之大，就不用想了，看一眼就会觉着别扭。
赵石瞅了这两个人一眼，估摸着也是觉着不很舒服，很快便转过了目光，沉声道：“可知道我召你们过来，是为了什么？”
年轻人回答的干脆有力，“回禀大帅，听闻大帅于大同城外遇刺，属下等听了，皆感激愤难当，大帅召我等来，是要我等来铲除宵小的。”
赵石微微点头，这个年轻人可以说是他的学生，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以说，是他最得意的几个弟子之一。
此人叫刘启升，在太原府一战中，居功不小，一把火儿将太原城中的粮草烧了一半儿，可以说这一把火，为秦军两次太原之战打开了胜利之门。
第一次太原府之战后，赵石有感朝中暗流涌动，将这人以及其他一些人等，从录功名单中删去，私下里组了起来，以“密营”名之，实际上，其中人等，皆为精通潜伏刺杀，探明敌情的国武监斥候科生员。
实际上，这已经无异于阴蓄死士，与谋反没什么两样了，但那个时候，赵石哪里会管那么多，有这样一些人握在手里，回京之后，也好留一个后手在手中，他那时也只恨密营组建的过于迟了些，仓促了些，不然的话，回长安之前也不会那般忐忑。
密营首领，便是这个刘启升了，赵石回京，这些人也跟着陆续潜回京师。
等赵石被收入长安大理寺天牢中时，其实大理寺左近就已经被这些人围了起来，明看赵石身处险地，其实却是安之若素，因为他不但能随时知晓外间情形，更随时能走出天牢，没什么人能困得住他。
而今他率兵北上，这些人也随之而来，因太原纷乱，赵石便将这些人留在了太原府，说实话，太原府地方上许多腥风血雨，都跟这些人有关。
这些从军中脱离出来的家伙，手段虽然隐秘，但行事方式，还是不脱军人本色，与那些真正的谍探大相径庭，有的时候，更像是脱缰野马，有些失控的感觉。
正巧的是，赵石从京中找到一个天妖，算是给密营安了个脑子，将密营中的杀伐之气稍稍控制了一下，也顺便将刘启升率领的这些家伙变成了纯粹的密营杀手，作为密营中最具执行力的一个部分存在着了。
这样一个充满了阴暗的组织，好像已经略具雏形，只是时日尚短，还瞧不出多少能力来，还需要在这个上面继续添砖加瓦，才会让它变成一个令人畏惧的存在。
不过这样做的后果到底会如何，赵石也不很清楚，会变成如同锦衣卫般的存在，还是变成像天地会那样的江湖草寇，就要看掌舵之人把握方向的能力了。
而现在看来，他还只像一个大秦军中分娩出来的怪物，生命力虽然旺盛，但却还很脆弱，能干的事情也不多。
不过赵石正在给他们提供一个壮大自己的机会，这个舞台就是如今纷乱的河东，这里江湖草莽众多，这里官府控制力不足，这里刚刚经过战乱，这里民生凋敝，这里还靠近草原，自古以来便是英雄辈出的地方。
而这些人的忠心已经不用怀疑，在他们将赵石接出天牢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不再是大秦的军人，而是赵石的私人部曲，也注定了只要赵石没有成为九五之尊，密营就一日见不得光。
可以想见的，今后他们能当面见到赵石的机会应该是绝无仅有了。
而现在，还不用顾忌那么多，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当今成武皇帝还刚刚登基，触角远远伸不到大同这里，所以这里有着最合适于密营壮大的土壤。
不过显然，两个密营头子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一个惟命是从，一个眼中好像只有金珠玛瑙。
赵石再次瞅了两人一眼，抿了抿嘴唇，心道，真是两个没有大志气的家伙啊。
内衙，别看不起眼，也从来不曾正真威胁到他，但实在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皇帝的耳目，遍布于大秦上下，这样一个概念从来不会让人太过愉快的，总觉得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当初回长安的时候，他就想将内衙连根拔起，但接触了天妖之后，他算是明白了，这些家伙里里外外，盘根错节，虽如一盘散沙，但你若想将他们连根拔起，却不是大军入城，连杀带砍就能行的，因为有许多人，你根本不知他们藏在何处。
这让他有些不寒而栗，所以组建密营的心思也更坚定了几分，自家生死，总归不能握在旁人手中……
“既然知道了，也就不用多说什么了，记得，我给你们的差事只有两条，一个，行事一定要隐秘，若是像那内衙般，弄的天下皆知，我想，你们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道理了。”
“第二条，河东之地，大事小情，都不能逃过我的耳目，做到这个，也就可以令人满意了，做不到，我另换人来做。”
“大帅放心，我等必不会让大帅失望。”
话音刚落，那边好像神游天外的天妖大人发话了，“不要答应那么快嘛……”
刘启升翻了翻眼皮，根本不带搭理的，显然，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两边并未处的怎么融洽，若非有赵石压着，两边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赵石眉头微蹙，道：“有什么你就说，难道我叫你来，只是为了让你看那个破珠子的。”
天妖大人不满的撇了撇嘴，却还是不情愿的将珠子揣进了怀里，才接着道：“妾身将东西都扔在长安了……”
说到这儿便不再说什么，眼睛叽里咕噜的转着，不停在瞄赵石，小心思不用猜了，一看就明白，这是趁机讨要好处呢。
刘启升嘴角抽动了几下，这女人的贪财他早就见识了，也不知大帅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位，就不怕这个女人坏了大事？
这时听女人讨要好处，心中不由暗自幸灾乐祸，在大帅面前，如此放肆，看来她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不过随即让他惊掉下巴的是，赵石微微一笑，“这宣抚使库房中金人留下的东西不少，送了一些回京，还留下很多，你自去挑过便是，不过我交代的事情，你可能办好了？”
小女人一听这个，差点就飘起来，笑的眼睛弯弯，连连点头道：“大将军放心，这点小事，在妾身看来，反手之劳而已，大帅不用烦恼，那几个刺客，过上几日，妾身一定带人把他们找出来献给大将军。”
赵石点头，在长安城，小女人的能力已经经过了考验，这是一个搞情报的天才似的人物，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虽然美中不足，但和她的才能比起来，那点缺点，赵石尽自能包容得了……
“大帅……”刘启升脸更黑了几分，大帅对这女人的纵容实在让他有点看不懂，说不得要歪上几句嘴了。
但不能他把话说完，天妖大人的嘴巴可比他快的多了，“大将军，妾身人单力孤，手下人等多不听调遣，而且，在太原那边，一些人就知道杀啊杀的，弄的妾身都不敢出门儿了，北地豪杰很多的，被他们盯上了，小女子芊芊弱质，被人刺杀上一回，可能命就没了呢……”
这告状的本事刘启升是拍马难及，脸上顿时青红一片咬着牙道：“大帅，我等奉令行事，她却横加阻拦，胡乱干涉我等行事，还请大帅明察。”
“行了。”赵石淡淡道了一声，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着，“边塞之地，民风悍野，与长安繁华所在不同，雷霆手段必不可少……”
黑小子立即昂起了头，心里有那么几分得意，到底情分不同，这个女人还想在大帅面前说自己的坏话，做梦去吧。
但他这里高兴实在太早了些，随即赵石就盯着他道：“不过，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