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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两个书童瞧了瞧赵石的身板儿,都流露出了点怯意,心想,这位先生生的好生雄壮,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更不知会不会作诗,若是不会,放不放他上去呢,若是硬闯,自己两个恐怕拦不住人家。
我去,赵石立马头晕,这等文会小戏他是头一次遇到,望着两个书童,又瞧了瞧楼梯,猛的又听见上面传来哭声,不由恼了。
猛的便吼了一嗓子,“齐子平,你给老子滚下来,不然老子过后拆了你的楼。”
他现在中气之足,世上罕有,一声呼喝,便如同一声春雷炸响在楼里,小楼都好像颤抖了一下,回音作处,房梁上竟然落了些尘土下来。
两个小童当即便被吓呆了,一个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上面也有了些响动,片刻,才有脚步声传来,人还未见,已经有声音传了下来,“哪个如此大胆,在此喧哗呼喝,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都是一个口吻,与那在国武监门前遇到的简直如出一辙,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接着,齐子平脸上犹自带着泪痕,带着几个人就这么鱼贯走了下来。
齐子平脸泛怒色,扭头瞧了瞧,不过当即便是一愣,赵石的样子太好认,就算两人两年多未见,瞧瞧这身形,于万千人中,也能将人立马认出来。
齐子平脸色变幻,先是惊,后是怒,接着又有些顾忌,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声音冷淡道:“原来是大将军驾临,我道是谁要拆这楼……子平不曾远迎,还望大将军恕罪。”
他身旁的几个人开始时还如他一般,怒容满面,但大将军几个字入耳,不约而同,身子都抖了抖,脸色顿变,几个人立即便想见礼,但见齐子平那模样,却又都有些犹豫。
两年多未见,当初那个勤勤恳恳的大军督粮官不见了,如今在齐子平身上多出来的,是几分狷介以及狂放气息,太平日子呆久了,原来真的能将人呆废了,赵石心想。
不过到底有些交情,在蜀中时也很承齐子平的情,所以并不当即发作,而是挥手道:“闲杂人等都出去吧,我要与祭酒大人商谈军务,出去告诉他们,没有召唤,什么人都别进来。”
所有人都是如蒙大赦,不用齐子平说什么,都是腿脚麻利的行出了小楼,也都一脸的后怕。
齐子平一身轻袍,大袖挥舞,扭头就往楼上走,边走边道:“请楼上来。”
赵石也不跟他计较,跟在后面,就上了楼,楼上又是一番景象,几个蒲团软垫散落在地上,茶香渺渺,竟然还有两个女子在聚精会神的烹茶,窗外望去,正是临水的那一面,观景如同观画。
但赵石此时已无心看这些东西,见有女子在楼上,更是厌恶,直接开声道:“你们两个,都下去。”
两个女子望过来,齐子平摆手,她们这才站起身来,袅袅娜娜的下了下楼。
赵石来到窗前,往下瞧了瞧,齐子平则在一张矮几边上坐下,倒了两杯茶。
赵石回头,沉吟了一下,才道:“两年不见,子平好像变了许多。”
齐子平头也不抬,回了一句,“许是大将军自己变了吧,怎的反来说子平?”
话里味道有些不对,但赵石明白,这些景王府旧人当中,王虎最忠心,这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在忠心上却是景王府中人当中公认的。
赵石勇冠三军,齐子平最是淡泊,李承乾官位最高,城府最深,方谦最是圆滑,这就是景王府旧人当中最拔尖了几个。
而今王虎已被砍了脑袋,抄家灭族,可以不论,其余人等,却还都在,而景帝多疑,这些景王府旧人的交情却都不深,如果真要算的话,赵石与齐子平两个,算得上是景王府旧人当中最为交好的两个人了。
但景帝在宫中死的不明不白,没人敢说,但都心里明白,这事就算不是赵石下的手,也与他脱不开干系,若非他领兵入城,闹出天大的乱子,景帝也不会死在宫内,而今这般作态,赵石到也料到了的。
压了压心头火气,要知道,现在他已经很少有真正恼火儿的时候,但国武监乃他心血所在,眼见有些乌烟瘴气,心里面的不快是可想而知的,到不是因为齐子平这般姿态而恼火……
赵石耐着性子,坐了下来,道了一句,“子平现在好逍遥。”
齐子平依旧那番模样,淡淡道:“大将军如今大权在握,岂是子平可以比的?”
赵石见这么说下去,不是个事,当即便不在兜什么圈子,“我素重子平为人,今日相见,要说几句话于你听,就是不知入不入得子平的耳。”
齐子平道:“大将军发话,子平怎敢不洗耳恭听。”
这阴阳怪气的,真的是不太一样了,赵石也不管他,直接便道:“我知道你是在怪我,但不怕说与你听,我就是这么个性子,有人有恩于我,我便百倍报之,有人若想谋我性命,我也断不会束手待毙,即便是陛下,也是不成的,别跟我说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陈腔滥调,赵石从来不信这个。”
齐子平一拍桌子,怒目而视,道:“好个快意恩仇的大将军,难道赵柱国你以为自己是江湖草莽吗?”
本来还想加上一句乱臣贼子什么的,但见赵石眼睛盯过来,不知为何,胆气突然便是一泄,将话噎在了喉咙里……
赵石哼了一声,“我本起于草莽,快意恩仇乃是天性,当日陛下已经赐下毒酒,赵石性命只在顷刻,若非早有准备,已经命赴黄泉,到了那时,你就高兴了?我早就能下手,只不过就是等着瞧瞧,陛下到底还念不念当年情分和赵石这些年的功劳,到最后怎么着,陛下让赵石失望,就也别怪赵石心狠,世事皆有因果,当日之因,种下今日苦果,能怨得谁来?”
第十卷 天下兴亡谁人晓 第875章 重整
齐子平道:“大将军即是快意恩仇,陛下对你恩重如山,怎的却又行那背信忘义之举?”
赵石毫不犹豫,立即便道:“陛下简拔于我,无非用我之能而已,拥立之功是谁立下的?平蜀之功又在谁身上?河中那里又是谁打下来的?”
“陛下用我,我回报之便罢,这些年屡屡猜忌于我,旁人不知,你是陛下心腹,能不知晓?”
“你们几个到好,不是清闲,就是加官进爵,我在外间打生打死回来,征尘未洗,就先给我挑些毛病,弃如敝履,这些年我也忍下来了,不然今日怎会只是个定军侯,还他娘的挂着羽林将军这种虚衔儿?”
“别跟我说看我年轻,想打磨一下,或是有爱护之意,防着我功高震主什么的,我已经听的腻歪了,陛下登上皇位,就将我赶去潼关,让我屡经凶险,几乎没命回来,平蜀之后,到是让我逍遥了些日子,那到也罢了,国武监建成,新军也练的差不多了,立马国武监换了人,又被弄出了京师。”
“这次河中回来,好嘛,功劳赏赐热气儿还没下去呢,就想要我的命了,这就是功高震主?这就是爱护之情?”
“如此多疑,如此寡恩于我,何谈恩重如山,当年我在巩义县呆着,逍遥快活,等上个几年,以我之能,照样能处人头地,陛下可就不好说了呢,若是没了我,能不能当上皇帝都在两可之间,简拔之恩也属可笑……”
这些大逆不道之言,赵石此时说来,却再无半点挂碍,听的齐子平却是目瞪口呆,心里有一万个不赞同,却也无法开口,如此言语,句句皆与圣人教诲相悖,齐子平心里只升起两个字,曹操。
好像知道齐子平在想什么,赵石冷笑了一声道:“放心,富贵荣华取之易尔,天高海阔,这天下大着呢,异日若真有功高震主那一天,咱们飘然远遁,去个没人找到的地方,据地称王,一样逍遥快活。”
“当今陛下知我用我,这才是恩,陛下用我到是用我,却不知我,满含功利,自己都不信我,我何有忠心可谈?”
齐子平沉默不语,不是被说动了,而是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说无益的意思,不过片刻之后,还是开了口,“大将军已是国武监山长,子平无才,想来这个国武监祭酒也做不长久,过上几日,子平便辞官不做,回乡去了,望大将军好自为之。”
赵石可不在意这个,只当是齐子平在说气话,道:“瞧这小楼,你费了不少功夫吧,要我看啊,你这无才一说,到也不错,回乡躲着,总归比误人子弟要强。”
他这里也是有打算的,他如今不可能在这里常年守着,齐子平虽然变了许多,但换个旁人过来,不定还不如这位呢。
像齐子平这样的人不好找,经历过战阵,又非官迷,耐得住寂寞,又颇有风骨,上哪儿再找一个这样的人去?
所以才解释了那许多,不然一些废话他是断不会跟不相干的人说的,这不,已经用上激将之法了。
齐子平却是讥讽道:“子平无才,大将军有德,子平更该退避三舍才对。”
赵石见不是办法,摇头肃容道:“天下未靖,谁也逍遥不得,我听闻子平这两年无为而治,自己逍遥到是逍遥了,但于国于家皆无益处,今日看来,纠结于细处,已无多大志向,当日在蜀中不屈不挠,沐风栉雨,奔波无畏的齐子平已经死了,若是这样的话,今日确实无需多言,过几日你将辞官文书递上去吧,我大秦如今蒸蒸日上,却还远未到安享富贵之时,像你这样的人,少一个也就少一个,无关大局。”
若说之前还是激将法,这会儿可就说的是心里话了,留下这人固然不错,但这样一心安享太平的人物儿,还是不要留的好,留的久了,国武监肯定便要暮气沉沉,反而不美。
齐子平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这些话听着着实刺耳而又诛心,回想这两年所作所为,便也有些惭愧,但要他当即服软,撂下心结,也是断然不可能的。
赵石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呆,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杆,居高临下道:“我如今是国武监山长,一应诸事,都报到我这里来,国武监养的是军中栋梁,非是文人士子,让你那些友人以后少来,再让我在国武监中瞅见乘轿悠游,带着女人的,一律严惩不贷。”
转念间,想起方才两个女子,心里又有些恼火,“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这里是女人能来的地方?你身为国武监祭酒,又曾在平蜀大军中呆过,兵戈之气,何等的锐利,竟然让女子脂粉气沾染其中,实在该死,念在你我这些年交情上,我不跟你计较,赶紧把人都给我送走。”
“再有,你这小楼建的到是不错,但与我国武监初衷不符,我留你在这里呆几日,过几日你辞官了,先给我拆了这楼,填平这水塘,改作较武场,我今日就在原来的地方署理公务,你将国武监教授名录给我拿过来,我就不信了,我大秦人才如此鼎盛,这许多俊杰聚集于此,挑不出个国武监祭酒来。”
说完也不看脸色涨红的齐子平,大步下了小楼,出了见了那几顶轿子,冷哼了一声,也不再看旁人,带着一众护卫,便走了。
留下许多人在原地,胆战心惊。
来到原来的地方,占了最大最靠前的一间屋子,此时大将军亲临国武监的消息一经传开,不论国武监的教授,还是守卫国武监的屯卫将领,都已经在往小楼那边赶,不过半路上,就已经都回来了。
因为听说大将军奔了原来的地方,一时间,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赵石不管这些,随即命人将匆匆赶来的屯卫将领召了进来,因为人到的不齐,他就坐在那里等着。
不一时,屋子外面已经候了一大群的人,屯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