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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此刻,种家那位七娘却也心情不好,不是不好,而是大大不好,这不,军帐之中,种七娘杏眼圆睁,就像是拔了一撮毛下来的雌虎。
帐内灯火通明,一条汉子被按倒在地,旁边两人抡起板子,就抽打下去,立马帐内就响起了竹笋炒肉的声音,趴在地上那位也不敢喊疼,咬着牙一抽一抽的,像是脱了水的鱼儿一般。
“赵老四,我打你,你觉着冤是不冤?”
那位满脸肌肉疼的都在跳动,却还是得大吼一声,“不冤。”
“哼。”种七娘冷哼了一声,“知道不冤就好,今天我就替二娘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个混账东西,小小的年纪,竟然敢去青楼厮混,我没冤枉你吧?”她口中的二娘可不是种府的二夫人,而是他的乳母赵氏,眼前被打的这位,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她的奶兄,别看长的高高大大,却才十七岁年纪。
“军规中没说不准去青楼。”地上趴着的赵老四顶了一句,他和这位七小姐可是从小长大,知道打板子没什么,哀求更是无用,但你若是一声不吭的挨下了,没准七小姐能得闲就揍你一顿,那才是后患无穷。
“哼,我这里行的是家法,可不是打你军棍。”
噼噼啪啪的板子声中,“我去青楼也没干什么,就是好奇。”
种七娘抓狂,“知道你没干什么才只打你二十板子,你若干出什么来,我抽断你的腿。”
里面正闹着,外面马蹄声响,今天她气儿分外的不顺,赵老四也是碰上了,不然平日她才不管这些,不过赵老四也是冤的很,这些日子没少被她收拾,自己还莫名其妙,最后跟人一琢磨,有个机灵而又最快的,立马就说,肯定是这个姓儿惹着七小姐了。
赵老四大怒,揪着对方领子就问,他娘的我从小就这个姓儿,七小姐发火的时候就是找少爷,也不会找我,你这个是什么意思?
后来听到的人一想,就都明白了,连赵老四自己都纳过闷来了,闹了半天,是大……大帅那里?
而这时又受了无妄之灾的赵老四也是欲哭无泪,只在心里大骂,这他娘的得到什么时候才成?不就是俺姓了一回赵吗?至于这长时日揪着俺不放?
不提他这委屈,听见外面急促的马蹄声,种七娘大怒,小脸好像都能喷出怒火来,朝外面就喊,“谁在帐外跑马,不知道这是步军营?去,给我拉下来,打了再说。”
不过片刻之后,种遂一头扎进帐内,脸色不青不白,进来就笑,“这是行军法呢?哎,这不是赵老四吗?你打他作什么?犯了军规?”
见是自己哥哥,种七娘脸色稍缓,不过气还没顺过来呢,当即虎着小脸就问,“你不在城里喝你的酒,跑我这里作甚?你们是打累了?要不要我亲自来?”
帐内又响起有节奏的板子声,种遂摸着鼻子眼角一抽一抽的,这可是连奶兄都打上了,估计自己这个亲哥也快了,小丫头脾气可是越来越暴躁了,可怎么是好,还是赶紧嫁出去为妙。
“说,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
直到板子拍完,赵老四爬起来,垂头耷拉脑的回了一句,见种七娘回身去桌案上拿水杯,他趁机脚步却悄悄挨到种遂身边,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道:“少爷,您要亲兵不?要再这么下去,俺的命就没了,少爷,救命啊。”
种遂狐疑的瞅了他一眼,他这里也是满脑袋的官司,不过种七娘奶母赵氏的丈夫是种从端的衙兵,曾经在西北救过种从端的命,却将自己的命搭了进去,所以对待这一家人,却是情同家人,赵老四虽然嘴上小姐,少爷的叫,实际上却算得上是他们的兄弟,不然旁人就算知道种七娘的脾气,却又有哪个敢顶嘴?
不过就算如此,但种遂心里有事,哪里顾得上他,只有故作糊涂,“你说什么?大点声儿。”
“不就是俺姓赵嘛,七小姐可折腾俺有些日子了,这回二十板子,下回所不定就是三十四十,俺受不了了,少爷你要是不要俺,俺就去西北找大哥。”
第七卷 千里江山入战图 第559章 兄妹
好容易将委屈的快要不顾一切了的赵老四糊弄走了,种遂堆起笑脸,近乎谄媚的道:“七娘,还没休息呢,你跟老四这个粗人发什么火儿?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你的亲兵,你把他打跑了,上哪再找这样忠心耿耿的人去?”
种七娘沉着小脸儿,“也就是他,要是别人,我还懒得理呢。”
种遂嘿嘿直笑,“大晚上的,发这么大的火儿,还怎么睡的着?走,跟哥哥出营转转去。”
种七娘这聪明劲可一点不差,眼睛斜过来,“大哥不在城内与同僚饮酒,怎么跑出来了?寻妹妹有事?”
种遂陪着笑,晃了晃脑袋,“那群王八蛋喝多了的德性你也不是不知道,哥哥不惯这个,大帅也离了席,再说,金州一战咱们领的是步军,尽在后面吃骑军的尘土了,还喝的什么庆功酒?妹妹发这么大的火儿,不会是因为自己没立下功劳吧?”
种七娘哼了一声,撅起小嘴,“我才没那么小肚鸡肠……酒宴上很热闹吧?”说着话,种七娘已经无可无不可的跟着种遂走出了帐子。
种遂松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少年心性,总算被自己暂时稳住了,两人翻身上马,借着月色,缓缓向营门处行去。
“酒宴上论功了吧?谁是首功?”
种遂笑容不断,“当然是那个叫木华黎的胡人了,还能有谁?”
种七娘的脸在月色下阴暗不明,不过那股怨气种遂闻都能闻到,“大帅亲自敬酒,向诸将夸功,不过那个胡人听说是大帅从草原上带回来的,大帅什么时候去过东北草原?怎的没听说过?”
只见种七娘歪了歪脑袋,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别大帅大帅的,听着心烦,这里又没别人,你再恭敬人家也看不见的。”
种遂立马闭嘴,心里却不住嘀咕,只听说过惧内的,却从没听说惧妹子如虎的,自己这心里虚的,像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似的。
那边种七娘也看不到他的脸色,还以为把哥哥气着了,她这里声音也缓和了许多,并接着道:“听说赵石东征时被围,最终率部脱围而出,在山里躲了些日子,之后李金花率兵还秦,他却不见了踪影,估摸着是去了草原,只是不知是身有军令,还是擅离职守,不过回京之后,既没丢官,也没罢职,应该是受了军令的,若真如此,皇上那里雄心真的不小,那时候就已经开始惦记上草原上的胡人了……
皇上即有雄心壮志,用人又能不拘一格,大哥,咱们生而逢时,可不能如他人般浑浑噩噩的。”
一番话说的种遂心里滋味儿莫名,在马上肃容道:“妹妹说的是,哥哥听你的,一定弄个大将军来作作,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大哥……”这回轮到种七娘不好意思了,不过还是反唇相讥道:“哼,等大哥做了大将军,还不定什么年月呢,妹妹难道成了老太婆才出嫁不成?”
“也不知羞,小女儿家就想把自己嫁出去了?哥哥这里还舍不得呢。”
说到这里,两人都是大笑不止,心里也都暖暖的,好似回到了小时,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哥哥带着年幼的妹妹追逐打闹,无忧无虑的日子。
半晌过后,离军营已有里许,种七娘先开口问道:“大哥,酒宴上,那么多的将军……都喝了不少吧?”
种遂愣了愣,不过随即心中暗笑,妹子这问的恐怕不是将军们,而是那位大帅了,小女儿的心思有时难猜的紧,有时却又好像白纸黑字一般,看的明白。
不过未免妹妹恼羞成怒,他还是装糊涂道:“是啊,都喝了不少,大战过后,大家伙儿都等着这顿酒呢,杜山虎,张嗣忠自然喝的最多,两个家伙到是好命儿,都在羽林卫军中,算的上是大帅的亲信大将,这次可就是占了这个便宜,才能一举建功,若说旁人,也不定比他们两个差了,走的时候,张嗣忠喝多了,还耍了一趟刀,醉醺醺的,连站都站不稳,若是大帅还在,他恐是不敢……”
种七娘歪着脑袋,随即问道:“大帅为何离席?可是喝多了?”
种遂撇着嘴笑了,“大帅脸色不好,看来到像是操劳过度的样子,不过也确是喝了不少,不胜酒力也是有的。”
“也确实操劳了些……不过也许是有他在,怕你们拘谨,不能尽欢,这才离席的吧……酒宴上可有歌舞助兴?”
“歌舞?安抚使衙门里连个女人都没有,哪里来的歌舞?不过听杜山虎吹嘘,当初在京师长安的时候,大帅可是……”说到这里,猛的顿住,话头停的太急,却是岔了气,随即咳嗽起来,心里暗骂,酒劲怎么还没过去,引长安名妓入府,男人间说说那是一段佳话,和自家妹子说,则大大不妥。
“怎么?大帅在京师可也是花天酒地,不成样子?”这咬牙切齿的,种遂就算看不见她的脸色,也知道这个妹子又在发狠。
赶紧转移话头,“七娘,你这些日子也没回家看看,前几日,我回府的时候,姨娘身子又有些不舒坦,恐是前些日子担惊受怕所致,你这个当女儿的,军务也不忙,怎么就不知回府瞧瞧,哪怕回去报个平安也好啊,真是不孝之至,走,现在就跟大哥回去瞅瞅在家中呆上一晚,也好让姨娘心安。”
黑天里,种七娘也瞅不见他神色,一听母亲那里身体不适,也有些急了,却是埋怨道:“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又要追剿逃匪,又得看押俘虏,差不多是一个人掰成两个人使唤,别说回府,就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大哥到还来埋怨我,再说了,娘亲那里身子不适,也不知派人知会我一声……这样吧,等我回去安置一下,明天早晨就回城去。”
种遂心里一急,但世家子从来不缺急智,编瞎话更是从小练起,立即便道:“你道大哥是闲的没事大晚上的出城来找你?父亲大人那里也不知听到了什么,回府之后又听说你一直不曾回去,大发光火,这才揪了大哥来找你,你快想想,怎么惹着父亲了,不然大哥都救不了你。”
种七娘满脸狐疑,外加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外面虽然谣言纷纷,但谁又敢在她面前说上半句?不禁问道:“父亲听说什么了?”
种遂苦笑,这个傻妹妹,平日多机灵个人,到这个时候,竟然对自身之事还是一无所知,嘴上却道:“七娘,父亲不论听到什么,回去之后好好认个错,别跟父亲顶嘴,父亲自小疼你,说你几句,也是为了你好,千万别犯小性子,就算父亲说的不如你意,还不是有姨娘呢吗?”
黑暗中,种七娘点了点头,被自己大哥真真假假的一阵忽悠,她也没再往别处想。
只是琢磨着父亲那里到底听到了什么,不但发了脾气,还让大哥来寻自己,不是听说自己到安抚使衙门去寻衅了吧?那也没什么,和人过了两招,也没把人怎么样,就算发火,脾气也大不到哪里去。
其实她就怕父亲听说羽林军校场的事情,那可丢人的很了,估计父亲脸上也挂不住,要拿他女儿撒气,尤其若是传话的是个牙尖嘴碎的,还不定说成什么样子呢,不过她可万万没想到,那牙尖嘴碎之人就在自己身旁,而且也是心中忐忑,琢磨着怎么才能将自己摘出来呢。
两人并骑而行,都想着事情,速度也就不快,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却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而这时种从端早已经等的两眼冒火,心里大骂儿子不成器,让他去寻妹子,却迟迟不见踪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