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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折腾下来,身子已然觉着有些承受不住。
这一次冒着天大的风险,将教中各堂堂主召集来此,也是因为大秦攻川在即,教中这些年教众日多,来历却比当年杂了不少……
说起来,如今的神教其实便是祆教,祆教由波斯胡商人在隋唐之时传入华夏,在教义上也继承了许多波斯古佛教的东西,苦行,结社等等,这些波斯胡商人并不为传教而来,发展教徒也是漫不经心,所以规模一直不大,直到唐朝盛世时,才有了些气象。
不过天宝之乱后,中原战火绵延,祆教的一些教义终于发生了改变,开始像普通百姓倾斜,比如提倡食用果蔬,少食肉类,百姓本来便吃不上肉,吃菜自也无所谓了,又提倡入教便如兄弟,相互扶助,同气连枝,以为自保,在这一点上,却是犹能为乱世之百姓接受,于是也便在穷苦百姓中间传播开来。
但后来佛道相争,祆教也被牵累其中,根基又不比佛道两教源远流长,底蕴深厚,一场场清洗下来,祆教教中又没有出类拔萃的人物,组织松散,于是便也势力渐消,到了终至近乎绝迹的地步。
不过这三四百年,中原诸国林立,战乱频仍,又让教派得了机会,死灰复燃,不久便成燎原之势……
想到这些,方老爷子却是叹息了一声,如今的神教,普通百姓信教的却是越来越少,教中占了八成的都是草莽间的豪杰,和当年的情形已是大相径庭,不过也没有办法,后周,南唐官府对神教深恶痛绝,一直没停过追索,西秦那里也在庆阳兵变时得了风声,密谍四出,再加上西秦有曳落河之例在,教派一直不敢在西秦境内肆意传教,方才那几人都是自小送入西秦军中,这些年过去,到也算小有成就,不过比起川中布局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过堪当重任的李继祖一去,这些人的心思着实有些难测,西秦军旅之精锐他早就耳闻目睹,这几人地位最高的也不过是个校尉,连将军的边儿都不沾,但给人的感觉却精明强干,与当年的那些毛头小子可是半点边儿都不沾了的,由此也可见西秦军力之强了。
秦军在西北和西夏人连年交战,去岁又在河东之地打的十几万金兵丢盔卸甲,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西秦军威如此之盛,这次却是要虎口拔牙,却是要慎之又慎的。
正浮想联翩之际,吱呀一声,一道暗门打开,一人已经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室内。
瞅着眼前这个满身阴沉之气的中年人,方老爷子神色却是一点未动,这人也静静站在那里,背对着灯光,脸上有着大片的阴影,只是一双如同冥火般的眸子闪闪发光。
半晌过后,方老爷子才开了声,“半儒,你……你看这次咱们成算几何?”
中年人明显愣了愣,不过随即便也有些恍然,笑了一声,声音有些尖锐,但语气却透着一股沉郁,“义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今教中人物心思各异,咱们安排的再是妥当,也难免出什么差错,就如此次召集众位堂主来这里相见,便冒了很大的风险,只要其中有一人事机不密,后果便很难预料,但当此之时,这一面却一定要见的,宣之以威,予之以利,成大事者不外如是罢了。
义父也不必忧虑,西秦攻川已如箭在弦,不得不发,咱们只需顺势而为,事之成败在此一举……
成王败寇,大不了咱们再隐姓埋名个数十年,以图再举,当此之时,义父您却是要定下心来的……”
方老爷子自失的一笑,到没想到这个向来阴沉的义子能说出这番话来,随即便也知道,这是在安他之心。
摇了摇头,想起自小便存下的志向,心中豪气渐升,腰杆也是直了起来,面对这个倚为心腹的义子,却也无需顾忌什么,随即大笑道:“半儒说的不错,乱世出英雄,当初汉高祖也不过是乡间一无赖儿罢了……此时只需尽力而为,成败却无需挂怀的了。
只可惜了……这川中的万千百姓,经此大劫,也不知能剩下多少……”
中年人有些妖异的眸子却是变得冰冷异常,“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九鼎之尊的位置本就是万千尸骨堆积而成,日后义父得了川中之地,只需约束臣下,善待百姓便是,这个时候却是存不得半点妇人之仁的……”
说到这里,便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再多作纠缠,直接道:“大哥他们已经传回消息,在川中布置妥当,只待时机一到,便能起事响应……
还有,这些堂主身边的人手也已安插妥帖,断不会让他们有什么反复,不过……义父要成大事,却得多寻些人才才是,如今教中人物多是良莠不齐,我看……事成之际,义父却要整治一下了,不用义父亲自动手,我愿代劳之……
再有,三叔那里行踪不定,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前些时传回了消息,说是碰到了西秦的密谍,杀了几个,听说还有些在成都府附近出没,我觉着他们却是在收买后蜀官吏,此事对我却是有利无害,所以擅自跟三叔通了消息,让他手下留情……义父您看……”
方老爷子微微点头,这时两个人脸上的神色却都有些相似,透着一股无奈,这位方家三郎,惊采绝艳,不作第二人想的,但一门心思都铺在了武艺上面,为人狂傲,行事不羁,谁也约束不住,当年在江湖上可是闯出了老大的名头,如今沉寂了二十年,武功更上层楼,当年的性情有所收敛,但他们这些亲近之人又哪里不明白,表面上虽然谦和了许多,但那孤傲之气却已深入骨髓,只有比当年更盛的。
不过也亏有他在,掌管教内刑罚,震慑群雄,不然以那些桀骜不驯的草莽豪杰的性子,教规又哪里约束的住?
“吴宁此人如何?”
“世家之子,熟知兵法韬略,有大将之才,性情沉稳坚毅,秦军精锐尽集金州,骄兵悍将,却能相安无事,兼且士气高昂,此人之才可见一斑,到时先除的便是此人,不然已秦军之精锐,只要调度得法,我教很难用事的。”
“好,刺王杀将,先声夺人,我调内堂几位供奉于你,你三叔那里也要派人找到他,告诉他,这事一定要有他参与我才放心……
还有,秦军一旦群龙无首,必定要有援军入川,领兵之人你心里可有分数?”
中年人这次却没有立即回答,沉吟半晌才缓缓道:“西秦将领颇多……张祖镇守西北,不可轻离,张培贤镇潼关,属下多为魏王李玄道旧部,更不可轻动,折种两家如今就剩下了一个折木清,到是有可能为帅,不过此人年纪老迈,若是派了他来,川中的天气就能要了他的命,不过此人若是为帅,却须慎重……
还有就是魏王李玄道,此人领兵大胜金军,不过随即便被召回长安,想来是被忌惮兵权过重的缘故,这一辈子估计是不可能离开长安了,更不可能任其领兵来川中,可以除去不理。
剩下的李敢当,折汇,王缨,段其豹,程顺等人虽都是猛将,但还不足以领军挂帅,可以不计,不过以我看来,到时剑门天险易手,川中更是遍地烽火,只要再顺利夺下秦军在金州囤积的粮草,便是武侯重生,对此乱局,也要束手无策的,义父又何必多虑?”
方老爷子这时才微微点头,这些事他又如何想不到?准备了这些时候,西秦的情形也大多了如指掌,只是此事太大,让其总有不堪重负之感,生恐有想不到的地方,听了义子这番话,心中才安定了些,疲惫的挥了挥手。
中年人明白他的意思,默默退向门边儿。
手刚扶上木门,身后却是传来方老爷子的声音,“半儒,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年纪已老,诸子当中,就已你最是聪敏决断,此事一了,我看这教尊的位置就传给你吧……”
中年人身子一僵,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脸色变幻,慢慢转过身来,脸色却是一点异样也看不出来了,“义父何出此言?您的养育之恩孩儿是万死也报答不完的,您便是叫孩儿赴汤蹈火,孩儿也没半句怨言,不过教尊之位孩儿却万万不敢受之,孩儿觉得二哥之才胜我百倍,定能使我神教大兴于天下……”
“嗯……”方老爷子淡淡应了一声,双眼微微闭,“出去吧,好好做事,义父断然不会亏待了你。”
“是。”中年人转身开门,又悄无声息的将门关上,到了门外,他的呼吸却才粗重了起来,双拳慢慢攥紧,却又松开,如此几次,呼吸才平复了下来,只是背后凉凉的,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六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435章 杂事
回到长安,却未如赵石所料,能闲下来些日子。
先就是兵部左侍郎李严蓄的消息,也不知李士芳在景帝身边说了什么,李严蓄却是得了诏谕,任职金州兵马观军容使,已经南下。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赵石琢磨了半天,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观军容使其实便是监军,其实汉唐以下,在军中设置监军已经是常例了,而其身份不是文官便是太监,以为主帅之掣肘或者辅助,无掌军决议之权,却有建议规劝监视之责,主帅也往往不敢忽视这些监军的建议,威权不可谓不重。
也许人们听到监军这个名字就会想到那些贪得无厌的太监或者总要指手画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迂腐文人之类的人物,但那样的人到底是少数,大多数负有监军之责的人在临走之前,却都会得到皇帝的严令,不得干涉军务,如果延误战机,一经查实,下场往往凄惨无比,所以大多数的监军们都能恪尽职守,小心翼翼,更不敢胡乱上奏惹事生非,那样的话,考验的不仅仅是将帅在军中的前程,考验的还有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实是你死我活之局,没有哪个聪明人会无端端这么干的。
李严蓄本已得罪失宠之人,非但没剥了兵部左侍郎之职,却还委以重任,这让朝廷上下确确实实感到了君威难测。
赵石回京之时,从陈惜寿那里也听到了一些传闻,不过都是深悉内情之人,对这些自然也就不很在意,好处不几日便体现了出来,李敢当派了自己儿子上门,名为为赵石成年贺礼,催促赵家这边前去商议婚期,其实却是来答谢的,李家到了这个时候,才算真真正正缓过了一口气来,也表示着自从当今圣上即位以来,对于李家的种种不满之处成为了过去。
李敢当的儿子已经四十出头的年纪了,按理应该是和赵石同辈,但对赵石却是恭谨有加,言语之间透着亲热的意味,隐约之间更是透露出,对于李赵两家联姻之事的热衷,还毫不避讳的谈起是不是将李金花调回京师,或是干脆辞官不作,小心翼翼之处不下于面对官长。
但赵石也从他话里听出,李家这边是想尽快完婚的,京师之地是繁华之所,也是是非之地,自从赵老爷子前去李家求亲之后,外间便有很多传言,称许者少,诋毁者多,传言里面对于赵石这个朝廷新贵到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不过对于李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加上李严蓄立即被委以重权,就更让这些传言变得真实了起来。
对于李家这样的世家官宦之门来说,名声有时候比他们的性命还要重要,估计李敢当的意思也是尽快将此事了结,谣言自也会慢慢平息下来。
事情虽说就是如此,但赵石一想到一年之内要结上两次婚,刚刚经历了繁冗的成年礼的他,却是头皮一阵发麻,但这样背景复杂的婚姻大事却是拖不得的,于是便也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既然有了默契,投桃报李的举动便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