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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功夫,一个年轻的虬髯汉子抱着一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大步走了进来,闷声闷气的叫了一声,“寨主,宝儿,快叫寨主大伯。”
后半句竟是对自己儿子说的,弄的李铜头是又好气又好笑,但又不能发作出来,他手下精通草原之事的人不多,其中尤以这个老狼还有程恕两个人最为得力,北方的买卖没有这两个人还真就不行,又都是寨中的老兄弟了,出格些他也不怎么在意。
好半天,这位爱子成痴的老狼才详细说道:“这次来的是汪古部首领阿剌儿(注:汪古部首领全名阿剌兀思吉剔忽里,这里为了简便,只称呼其为阿剌儿了)的妹妹,汪古部的明珠——琴其海,她身边跟着的不但有部落里的射雕手,一个塔赞,还有几个附从。
寨主,这虽然是好事,也是弟兄们出大力的结果,但咱们可要小心些,这些草原上来的鞑靼人中的王族和那些小部落出来的可不一样,好勇斗狠的厉害,那位琴其海更是口口声声说要见识一下汉人中的英雄豪杰,所以来软的还是来硬的都得掂量着些,不然好事也很快就能变成坏事。
不过草原上的规矩,只有强者才能说话,若是他们执意挑战,咱们大虎寨只能赢不能输,草原人最重英雄豪杰,嘿嘿……”
说到这里,这位老狼笑的分外暧昧了起来,“咱们这里的英雄好汉当以寨主为最的,说不准,寨主你亲自下场露一下威风,还能给自己弄一房胡人婆娘呢……”
他这句话出口,李铜头脸上神色固然精彩万分,便是旁边一直静立的老季满脸的褶皱也松泛了开来,几声暧昧难明的笑声回荡在大厅中,便是老狼怀里的孩子也被吓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让老狼一阵忙乱。
半晌过后,老狼才继续说道:“身为鞑靼人的王族,虽说民风开放,这些人也很看重规矩礼节,寨主你得记一下了,草原人以右手握战刀,所以右首为尊……待客热情至诚,尤其好酒,往往以歌献酒,一歌一碗,来不得半分虚假,你喝的越多,这情谊便是越深,寨主你看着办吧……他们喜食羊肉,不过切割羊肉的第一刀一定是座上最尊贵的客人才行,他会将割取的羊羔头顶精肉或是眼珠儿送给主人食用,注意,你接食物的手一定要是左手,草原人右手是用来杀人的,你递出右手,表明局面就一定是不死不休,那可就坏了。
这些汪古部的人和咱们汉人打交道少之又少,根本不知咱们的风俗习惯……这些日子寨主还是跟手下儿郎们多说说吧,不然闹出乱子来,咱们这大虎寨虽在吕梁山内,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结果,若是那样的话,以后别说在鞑靼人那里弄马了,就是根羊毛也弄不出来的。
再有,给他们的礼物弄好了吧,最好是加进去几匹好马,越烈越好,再给他们些上好的刀具,这比什么金银珠宝都强,最重要是备些好酒烈酒。
别看那琴其海是个女子,年纪也不大,长的是好看,跟花朵儿似的,咱们寨子里的那些姑娘真是比不了,但性子嘛……也是最野,专好这一口儿,路上驯马玩刀那都是常事儿,喝起酒来,能放翻三五个壮汉的,兄弟们没少吃苦头,就是老程那酒量也几次被喝的找不到北,你要是耍滑不喝,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射雕手立即就老大耳刮子伺候……”
说到这些,不但老狼的脸苦了下来,便是李铜头也觉得这样的女人真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等老狼事无巨细,絮絮叨叨说完,李铜头也觉得有些棘手了,这是请来一个财神爷还是大闹天宫的猴子啊?想到手下那些肆无忌惮的汉子们,李铜头也是一脑门子的汗,不过老狼最后一句话他是深以为然的,这些主儿要是伺候好了,他大虎寨在吕梁山绿林道上就是头一把交椅,没人能撼动得了,以后那些小部落的鞑靼人不定还得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呢。
想到这里,心里已是火热,“来人,将寨子里所有的头领都叫到这儿来,说我有事交代,快。”
第五卷 万里征途会英豪 第345章 鞑靼
“嗖”的一声锐响,一只体形庞大肥硕的倒霉山猪晃动着身子仆倒在地。
几个矫健的身影奔跑过去,将手里雪亮的匕首毫不犹豫的插进犹自挣扎的山猪的脖子,随着大量鲜血的奔流而出,山猪终于成为了这些外族猎手的战利品。
“额浑,你的箭术越来越好了,只是力道弱了些,还不能和射雕手们相比。”
望着骄傲的扬起脑袋,睁大一双让草原上最勇猛的战士也要沉溺于其间的淡蓝色眸子的小姑娘,用天空中歌喉最亮丽的鸟儿也自愧不如的声音大声道:“我早晚会成为草原上最厉害的射雕手……”最后还不甘心的加了一句,“就连北边那些号称哲别的家伙们也别想比的上我。”
草原上的罡风吹拂下,已经变得沟壑纵横,好像老树皮一样的脸上露出宠溺但却有些无奈的笑容,身为部落里身份尊贵的塔赞,他已经为三代首领奉上了所有的精力和智慧,而这一代的首领阿剌儿是他认为最适合首领之位的一代了。
年轻的首领有着与其旺盛精力相符合的强壮体魄和不可抑止的野心,鞑靼人已经受够了苦难,草原的风霜并不算什么,最险恶的却是人心,金国人和辽国人并没有什么两样,那位以为金国人是来解救鞑靼人的首领最终用他的鲜血验证了金国人的残暴和背信弃义。
有的鞑靼人害怕了,去西边依附了同样流淌着卑劣血脉的西夏人,于是他们被无情的背叛了,绑着双手,如同羔羊般被送给了势力越来越大的金国,然后被杀戮一空。
而剩下的鞑靼人部落,在这百多年间,为契丹人,女真人流尽了圣狼子孙的鲜血,不是没有人奋起反抗,但鞑靼人现在的部落太多了,不是所有人都有反抗的勇气的,当几个部落联合起来的所谓大军遇到契丹人,女真人,汉人,甚至是流着相同血脉的鞑靼人兄弟组成的好像能将草原都遮蔽住的大军的时候,便是最勇猛的战士面对的下场也只有一个……
历代的汪古部首领在金国的压迫下,都存着畏惧,他们就像埋首在草丛中的兔子一样,不敢仰望天上的雄鹰,甚至不惜手上沾染自己子民的鲜血来讨好那些肮脏的女真人贵族,以换取一缕不屑一顾的目光和稍微喘息的机会。
而现在,女真人的勇武和善战已经成了过去,他们被汉人打败了,一直像鬣狗一样的西夏人也派出了大军,去打进过的西京了,这个消息传到草原上,就像是狂风般吹拂开来,金国人的征兵令已经下到了汪古部,并为首领带来了王号和金刀,但这一次却没有一个人准备再派出族中的健儿,和不知名的敌人,去打那些什么都得不到的战争。
不过年轻的首领虽然还缺少很多东西和经验,但并没有被那些野火烧了心般想要召开百部盟会,脱离大金以自立的家伙们说动,只是扣下了今年应该上交给金国的战马和粮口,北边强大的塔阳汗也捎来了问候和足够的善意,愿意娶琴其海为自己的可敦。
不过年轻的首领身边很多人并不看好同样年轻而且急躁的塔阳汗,乃蛮部是强大的,但作为北部草原上的主人,老罕王显然更加适合那个尊贵的位置,尤其是现在乃蛮部还深深陷入和东边那些蒙古人,尤其是克烈部的汗位争夺当中,克烈部同样强盛,只不过内部很是不稳,如今的罕王王罕和乃蛮部有着深深的仇恨和敌意,不过受封为金国统领所有东北蒙古人的他现在却被拖在同塔塔尔人交战的漩涡中而已,掺和进那些彪悍如同草原狼群般而且逐渐强大的蒙古人的事情当中去,并不是一位英明的罕王应该作出的决定。
所以与乃蛮部联姻的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而不知情的琴其海也被派到这里和这些汉人们打交道了。
想到这些纷乱如麻的东西,老人心里叹了一口气,让他忧虑的不是这些很遥远的东西,而是如今鞑靼人中,便是号称王族的汪古部,能打仗又会打仗的勇士也是越来越少了,汪古部不缺纵马持刀,以战死为荣的战士,但缺的是领导他们,而又头脑清晰的将领。
祖先失去的荣耀不但是要靠首领们英明的决定来夺取的,最后还是要靠战士们的弯刀来决定,想起年轻时随军所见到的金国人那整齐的军阵,蔽日的刀枪,老人心头好像便压了一块大石般。
汉人啊,听说正面击败了金国大军是那些汉人,草原上并不乏讨生活的汉人子弟,但比起草原上的健儿来,这些汉人并不见如何的英勇和出奇,就像身边的这几个汉人小子一样,用盐巴和茶叶来换取草原上的特产,带着让人觉得有些软弱的笑容,用金银和货物贿赂草原上的贵族们,然后带来一些东西,带走一些东西,更像是些合格的商人。
说起这次打败金国强大军队的那些人来,脸上也带着不敢置信和一些怀疑,说起细节来也含含糊糊,只知道那些军队是西边的汉人国家的,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大秦的一个汉人国家,看着他们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是他们同族的大军打败了据说有数十万人组成的金国大军,让破格召见他们的首领十分的失望,那些私自脱离军队,逃回草原上来的鞑靼人都吓坏了,说出什么来也就更难让人信服了。
有金国和西夏隔绝,他们对汉人的情形很不熟悉,甚至大部分人头一次听到大秦这个名字,于是,故老相传那个汉人建立的庞大国度再次被人提起,也就有了这次远行,一来是因为今年的战马多了许多,过冬的时候便成了部落里的一个负担,部落里也需要盐巴和茶叶还有其他的物品,二来才是最重要的,金国这次损失到底有多大,在北边还有没有余力来找汪古部的麻烦,还有就是那个大秦到底有多强大,如果有可能的话,不惯于草原生活的汉人可能是比乃蛮部更让人放心的盟友。
而带琴其海来,看似是以她为主,其实一来是为了逃避乃蛮部那位塔阳汗的联姻请求,二来嘛,她是族中最美丽的女子,草原人结交盟友,只有用血脉相联系,才能让人足够的放心,如果那个大秦真的如同想象般强大,那么,相信没有人能够阻挡汪古部最美丽女人的诱惑的。
也许有人会说他们一厢情愿,但在这些草原上生活的鞑靼人来说,这已经是最具诚意的了,战马,钢刀,还有女人和孩子,这些都是部落的命脉,没有这些,便是勇士再多,也不会得到草原诸部的尊重。
而一个足够美丽的女人,可能要比成千上万的战士还要有用的多,这些草原女子的命运,任何人都不能违背,即便是首领的妹妹也不行。
“这里已经过了关帝山,再走一天,就能到天王岭了……”说话的汉子很是长出了一口气的样子,和他一般还有身旁的几个看上去身板硬实,风吹日晒成就的黑红脸膛上布满了憔悴之色的汉子,他们以往的精悍早就都已经消去无踪,到不是因为赶路太过辛苦,他们也都是跑惯草原的老人儿了,这点辛苦实在不算什么,不过任谁走了一天的路,还要被人灌个七晕八素,恨不能将胆汁儿吐出来之后,如此几天下来,估计便是神仙脸色看起来恐怕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吧?
几个身穿皮袍,脚上犹自踏着翘头毡靴,背背弓箭,腰挎弯刀,身材强横,面容黝黑的汉子撇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其中的轻蔑意味简直毫不掩饰。
虽然看的程恕等人很不舒服,但也没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