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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我不会答应什么。”赵石收敛了表情,直截了当的道,“不需讳言,我不信任你们……”
不过还没等他说完,李金花已经慢慢将头转了过去,眼神也渐趋坚定,不过这时她只想与眼前之人唱上些反调,“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大人如今荣华富贵尽有,再不是当初那个敢在中军帐中……”说到这里,自己脸上先是一红,那一幕午夜梦回之间也不知想了多少遍,估计这一辈子也是忘不掉的了,这时说起当年之事,不由自主便说到了这个上面,虽是立马住了口,但这心绪之复杂着实难以用言语所表述。
“哼,雪中送炭?我可不是东郭先生……”冷冷的一句话说出,语气虽淡,却透着沁人的冷漠,好像在这一瞬间,几年前那个冰冷的不近人情的少年又回来了,“我的为人可能你还不清楚,我生平与人相交,不求对方言行如一,也不求相知如故,人心繁复,知交便少,这我最是清楚不过的,像我这样的人,一生之中可能连一个真心实意的朋友也交不到,不过世间扰攘,皆为利益所驱,以后利害相关的朋友却不见得会少了。
但却有一点……”
说到这里,赵石微微一笑,举起酒馔将其中残酒一饮而尽,李金花坐在对面,听到东郭先生之语的时候脸色先就一变,淡蓝色的眼眸眨了眨,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出来,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脸上也慢慢恢复了平静,她在李家从小便受排挤,冷言冷语听的多了,这句话虽是让她心中刺痛,但却也不算什么。
不过听到后来,心中却有些讶异,这些话那里应该出自一个十五岁少年之口,话语中有那么几分愤世嫉俗,却还夹杂着几分萧索之意,听来便让人心里难受,若是不知对方根底,还以为说这话的定是一个五六十岁,饱经人间冷暖的老人在侃侃而谈。
“但却有一点,我本是寒门出身,不知道什么大道理,讲究的便是恩仇两个字了,若是受了别人的恩惠,便当涌泉相报,不过若是与人结了仇怨,哼,这个结果还是不说的为好……成为朋友?”
说到这里,赵石摇了摇头,后面的话虽是没有再接着说下去,意思却再是明显不过了。
李金花呼吸急促的起伏了几下,在这个时候,她却也不知再说什么为好,一双略显粗糙的修长手掌紧紧抠住桌沿,一口气憋在心里好像要将胸膛炸开一般。
“金花替叔父稍过一句话来,大人能放下京中的前程,而带兵戍边,他是极佩服的,不过到了那里,却有许多凶险,他是极愿与大人并肩杀敌的……
金花不日也将领兵赴援,到时一定将这条性命还给你……不过不管大人是否能为李家在圣上面前转圜……其实李家之于金花早已不在念中……金花失信在前,也没脸再在大人面前多说些什么,金花这便告辞,只盼大人……善自珍重。”
……
疾步走出营外,天色已经黑的仿若浓墨一般,李金花如今心思杂乱,这次见面的情形想来想去,即在当初意料之中,却又多出许多的意外,这几年日夜都想见上这人一面,但如今却想离这人越远越好……
这几年仕途奔波,心中又有郁结难解,身心本就已经疲惫不堪,以前总还存着些念想,但如今想到这次见面之后,两人缘分估计也便算是尽了的,想到伤心之处,心口疼的好像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许多,不知不觉之间,强忍着的泪水已经流了满脸,被这夜晚的春风一吹,脚底下竟是觉得使不出任何的力气,身子一软之间,便已经跪倒在地,喉头哽咽,强忍着才没有放声出来。
“是小姐吗?”远远的李树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马蹄声响,几个等在营外的亲兵随着李树已经靠近了过来。
李金花心中一惊,下意识的用手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身子也好像立时恢复了气力,一跃而起,站直之后,心思已经清明了大半儿。
李金花呀李金花,你在想些什么?干些什么?情之一字既然强求不得,又何必效那小女子行径纠缠不休,自怨自艾,以后将他的恩情还给他便是了,大不了便孤老一生,这人心胸如此之窄,竟是容不下一个女子……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她虽不是男儿大丈夫,但手下也有千百军兵听命,这眼泪怎是轻易流得的,她这一生本就已够坎坷,又何必为了个小自己很多的男人流泪伤情,他既然如此决绝……但这人在她心里刻下的痕迹却是如此之深,这一辈子估计是很难忘得掉了……
“是我……”
“走,咱们连夜进京到兵部将事情办了,明日便即启程去潼关……”
“小姐,不是说要在京城呆几天吗?大爷那边不是也传过话来,潼关那里的事情不必急着去,最好是等赵指挥使一起起行,可是谈的不顺?他还记着当年的事情?如今他已贵为一军之首,在京师虽是风光无限,但在军中若是没有援引,到了军前就等着后悔去吧,连这点子事儿都想不明白?还是……小姐你没说清楚?
再一个……小姐你心里……可是一直念着他的,他……”
“不必多言,当年他对咱们有恩,到了潼关不愁没法将这恩情还上,其他的不必再提。”
说话之间,蹄声得得,十几个彪壮汉子簇拥着翻身上马的李金花,几息间便去的远了……
……
“杀,杀,杀……”
嘭嘭嘭,啊……
军营之中听起来沸反盈天,场面上也是极尽惊人之能事,烟尘四起之下,阔大的校场之上,两群士卒相对狂奔,他们都是赤手空拳,也不知是恐惧还是为将要到来的疼痛憋着一口气,一个个都拧着眉毛,挤着鼻子,再加上各个鼻青脸肿,神情看上去着实狰狞无比。
接下来便是轰的一声,两营狂奔的兵士对撞在了一起,肉体撞击声,以及随之传来的惨叫声立时响作了一片……
杜山虎呲了呲牙,这等场面这几天没少看了,不过现在还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有些不对劲儿,其他几个领兵官儿估计和他是一个想法,呲牙咧嘴的有之,脸色苍白者有之,有的更是转过头去,作不忍促睹状,唯独前几日以劳军之名到得军中的李全寿眉飞色舞,大声拍手叫好。
第五卷 万里征途会英豪 第268章 思虑
这等花样翻新的练兵之法杜山虎几个已经见怪不怪,但场面上难免有些残酷,对撞中的士卒立即倒下了一地,有的鼻血横流,有的面目青肿,但却不敢有半点迟疑,倒下的立即爬起来,便是浑身上下都撞的好像散了架一样,也还是毫不犹豫的继续向对面疯跑而去,撞倒了再爬起来,爬起来再接着跑,如此这般,混乱过后,两群人这才脱离开来,接着一群形象比之手下军卒也好不了多少的军官站出来整队,医官立时上前给一些伤的较重的人上药,之后呼呼喝喝之间,上面的一幕再次重演,如此三番四次,直到所有人等都快要崩溃了的时候,这才撤下去修整,另两队接着进入。
这一军方自成军的羽林卫,到不是真个都人人英勇至此,只是校场旗杆之上,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随着春风来回晃悠,着实让那些心生惧意,在训练之中想要开些小差的后背发凉。
数天之前,赵石终于在军中大开杀戒,斩了十余名从京兆调过来的殿前司禁军,行军令杀人在军中并不少见,并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那是在军前或是初掌一军的时候,难免要拿几个不开眼或者无足轻重者来警示诸军,不过在练兵当中杀人见血便少之又少了。
这些羽林卫以及殿前司禁军士卒都没经过战阵,众目睽睽之下,十几个人头落地,众军立时井然,赵石本就是以军法治军,规条严厉,那些羽林卫军卒也就罢了,毕竟在赵石麾下已经年余,威望已著,又都是自愿到潼关立功,并无多大抵触,但那些从京兆殿前司抽调上来的禁军却多是桀骜难驯之辈,怨尤自不会少了,不过在这以后,军令在军中传递,再无敢故意违抗拖延者。
校场高台,赵石像标枪一样站立其上,漠然中带着些冷意的目光这时也扫过那些飘飘荡荡的人头,从当上羽林卫指挥使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军中行军法,杀几个人到也不算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手里的人命可不算得少了,再多上这么几个也是无妨。
更何况,这杀人立威的效果着实不错,领兵日久,他自也明白,杀人立威是得看好时节的,那些兵书战策半年来可不是白看的,和实际情况两厢印证,他心里也就越来越有谱。
未将者,得众军之心,而博其畏惧之意,军法严明,赏罚有度,上即有令,下即遵之,方可谓之于军,这便是他这一年来领兵和前世印证之下的所得了。¨wén rén shū wū¨
至于练兵之法,不外乎强其体魄,壮其心胆这八个字了,眼前这一幕到不是他的首创,前世七八十年代时,一些雇佣兵能快速提高战斗力便是倚仗这个,在练胆儿上面效果着实不错,好像在这个冷兵器时代还要更加适合一些,若不是时间紧促,技术所限,这场面应该还能大上一些,头顶上若没有流矢纷飞,脚底下也没什么障碍,和真正的战阵还要差上一些,其实他练兵和这个时代的将军们最大的区别也就在于一句话罢了,一切都从实战出发,没有丝毫花哨在里面,在旁人看来便也是独出心裁了。
垂下目光,想起前些日子兵部传来的西军援兵已然聚齐,庆阳府显锋军先行了一步,之后的援军却是在京兆左近完成的聚合,本来应该是平凉的,但经过上次庆阳府的变故,平凉府的地位一落千丈,成了谁也不待见的替罪羊,这样的大事自然也就被抛在了一边了。
援军有四万之众,甚至延州镇军都派了人来,各种物资更是流水价的朝潼关方向运送过去,就等着几日之后礼部选下的良辰吉日由新登基的景帝李玄谨亲自劳军开拔了。
这些讯息在赵石这里便也能生出不少的联想,大秦经过数十年的休养生息,这次看来是要真个打一场大仗了,西夏那边的使者也已经到了京师,看来两国结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然延州镇军在这个时候绝对不会动上一兵一卒的,这些政治层面上的事情若是在以前,他自然不会关注的如此细致,但如今在他心里却有了个大致的轮廓,再不复以前般不闻不问了。
也许那个女人的提议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这样大的军事行动,他这千多人人马的新兵还真就是无足轻重,他这个鹰扬将军也有不少的水分,到了潼关,两眼一摸黑的,若真有人别有用心,不过是一纸军令,就能让他们有去无回的,数十万人的大战,死上千八百人还真就不算个什么事。
再加上潼关那里还有位心思难明的五皇子,他这个新帝心腹到了那里,是不是就有羊入虎口之危?这个时候若是有人照应是不是好上一些?
这些他都能想得到,帮助李家缓和上一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性格使然,在有些事情上他并无半点虚与委蛇的气度和城府,在他此时的心里,与其救活一只冻僵的狼,还不如为了防范被狼咬上一口,直接让它自生自灭好上一些。
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此时的他在骨子里仍然秉承着军人直线思维的模式,直接有效,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是谨慎。
他不是什么圆滑的政客,不论今生还是前世,他都是一个战士,在这一点上,他自己明白,甚至能够清晰的把握住这个定位,这次去潼关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