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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石此时却是脸上笑意大盛,眸光却渐渐冷漠了下来,如果明白他脾气的人,一定会毛骨悚然……
“张家……嘿,张家要跟我说什么呢,嗯,一会还有军议,张大人不妨长话短说,我赵某人豪杰不敢当,恩怨分明嘛,到还能称得上的。”
虽然张贤觉着话说的有些拧了,恐怕有些不妙,但心底里,不免有些大将军赵柱国声名赫赫,其实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让咱拿话将住了不是,心里便有些隐隐的畅快。
这般一来,胆子却也越发的大了,仰起头,直视赵石便道:“我西北张氏世代从军,自家父起,权领西北镇军,镇边二十余载,其间风霜雨雪,战阵杀伐,不足为外人道也……而我西北张氏,埋骨沙场者,不知凡几。”
“家父曾言,西北缺粮缺马,若能率兵破银夏诸州,收西夏河南地为己有,则天下诸国,皆不足为惧也……而今大将军领兵伐夏,西北张氏愿随翼尾,以大将军马首是瞻……此战过后,更愿为大秦牧马屯田,以备将来征战中原之用。”
听了这些话,赵石也就全然了解了这位张氏族亲,秦川北路典农使大人来到军前的目的了。
好大的胃口,这是赵石头一个想法,西夏河南地产马,银夏诸州产粮,这是一块宝地,大秦得之,很可能要在这里设一路或者两路,来管辖其地……
而这些地方一旦归秦,延州,庆阳等地,实际上也就失去了以往边塞的地位,多数要沦为粮草转运之地,就像如今的韦州。
要说,之后庆阳,延州等地必然要兴盛起来,西北张氏常驻于此,正经的能够享受其利。
但显然,眼前这位,或者张家的一些人的野心更大,他们想要将整个河套以及周边地区占为己有,如果成真,与割据无异。
赵石心里只是琢磨了一下,张家应不会如此愚蠢,这应该只是留下讨价还价的余地罢了,他们的目的应该是银夏诸州……
不过不管什么样的野心目的,张家这次都是在玩火,没人愿意看到张家膨胀到那样一个地步,他们和种折两家完全不同,种折两家在这数百年来,与大秦早已休戚与共,但西北张氏,却只是一个地方豪族。
在这样一个时节,任谁也不会愿意看到西北崛起一个这样的家族,张峰聚的大将军之位就是因为这个,至今没有晋升,张承也因为这个,在伐夏之役中,只能呆在延州。
这些人真是不明时事大局,还是被名利耀花了眼睛?
赵石不去管他,也不愿再听这位的胡言乱语,张家这么闹下去,败落也只在顷刻之间,甚至不用皇帝陛下下旨,多少人都瞅着西北这边眼红呢。
只要他或者种遂,稍稍示意,张家立即就能被蜂拥而来的家伙们撕成碎片。
也不再瞧满脸激昂之色,还跃跃欲试,准备继续说话的典农使大人,赵石沉声吩咐,“来人。”
话音一起,程书奇随后便钻了进来。
“送张大人出去,告诉杜橓卿,张大人旅途劳累,要多多休息,就不要让他和从人到处乱走了。”
“是。”
程书奇愣了愣,不过随即,便来到同样目瞪口呆的张贤面前,“张大人请。”
“大将军,这是为何……”
他是真没想到赵石会如此干脆的翻脸,甚至还要杜橓卿软禁于他,他可是御口亲封,正五品的秦川北路典农使……
西北张氏,竟然出了这么个奇葩人物,赵石心里杀机一闪而过,这一路行军至此,也只不过斩了一个押运粮草损失过重的押粮官,是不是拿这位的脑袋来震慑一下军心?
随即,赵石就压下了这个念头,一个典农使的脑袋,实在太小了些,而且也不是军人,难以收到震慑军心之用,再者,现在麾下诸将敬服,军令一下,莫敢有违,已经用不到太过血腥的手段。
嗯,还是跟张佩官那小子谈谈,再说其他吧。
“张大人请自重,这里乃大军主帐,喧哗不敬者,皆可立斩之……”
那边厢,丝毫不知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张贤还待纠缠,程书奇连恐吓,带拉扯,总算将这位典农使大人弄出了中军大帐……
看着张贤出去……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赵石心头闪过这么一句俗语,张祖那样的豪杰,竟然生出这么个儿子,听说,张峰聚的父亲,一直在族内没有出来,连官职都是荫来的,这么说来,张祖两个儿子,竟是没一个成器……
由人及己,赵石不由想了一下,妻不贤嘛,定然是占不到的,家里妻妾,各个皆有所长,府中也算安宁,嗯,起码比张祖要强的多。
子不孝?
如果将来自家出了像张贤这样的儿子,一刀斩了也就罢了,省得将来被旁人宰了,还要累及家人。
这些杂念,一闪即逝,随即,赵石已经吩咐道:“来人,传令,命四品以上各部将领,到中军大帐参议军事……”
第十二卷 千秋功业需百战 第1244章 韦州(七)
大秦伐夏中路军各部领兵将领济济一堂,这里除了冠军大将军赵石之外,皆为四品武职,当然,他们中间有些人,再进一步,也就是大将军了。
如果说,大秦每一位大将军都代表着一个军事集团的话,那么这些人,就是支撑起这个军事集团的骨架,别看只有一步,在权柄上,却有着天壤之别。
而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皆已四十开外,有生之年很可能也就止步于此了,才干,年龄,威望,军功,皆是晋升大将军的先决条件,只要一条不符,便不可能跨过那道门槛……
此时大帐之中,有两位地方宣抚使,四位一地镇守使,两个殿前司禁军副将,再加上从河东过来,代表着大将军嫡系,也就是河东大军的张峰聚。
一个个顶盔挂甲,气度沉凝,西北的风沙尘土,根本遮不住他们满身的肃杀凛然之气,当这些人聚在一起,鸦雀无声的立于大帐两侧,整个中军大帐好像都被他们的气势所填满,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东西。
赵石环顾左右,心里也有些感慨,这才多少年,大秦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当年吴宁大将军率兵伐蜀,若是能有今日这些人为其带兵冲杀,之后又能有他赵石什么事了?
而自从大秦军制鼎革开始,殿前司禁军膨胀的越来越快了,要知道,这几位宣抚使,地方镇守使,虽然都有着镇守地方的实职,领的却都是殿前司禁军兵马……
以后也许会更进一步,宣抚使只在边地常设,职责当与之前镇军指挥使相同,剩下的地方人马,将以镇守使当之,职责会更加明确一些,当然,那个时候,一路布政使的权柄会加大,这是大势,不会再以将军们的意志为转移。
而殿前司禁军分权,也必然会在此过程中完成,不然,庞大的殿前司禁军,即便不会脱离控制,也会让朝廷国库渐渐枯竭。
当然了,这也许将是十年甚至数十年之后的事情了,与如今的战事,没有多少挂碍,他能清楚一些走向,也不是他高瞻远瞩,只不过是在枢密院坐过一阵衙门,从那些枢密院的大人们嘴里听到过些只言片语罢了……
废话少说,回到当前。
说是军议,实际上赵石只是告知众将,明日开始攻城。
然后,就攻城人选和先后上,这些将军们便开始推荐人选,决定先后,也没什么可争的地方,到是谁都想着自己所部能先下韦州,但韦州城虽算不得雄城,也非平常城池可比,城里更有静塞军司数万精锐把守。
而这里的将军们,有的曾经参加过平蜀之战,有的曾随军东出,在河洛之地与后周熬兵沙场,更有的还曾在大将军麾下,于河中河东参战。
经历过战阵厮杀的他们都明白,今次是实实在在的攻城,没有多少可以取巧之处。
哪一部能先自破城而入,这要看各部的实力,更要看各人的运气……
最终,决定的是三面攻城,留下北面一条逃生之路,很平常的围三阙一之法,并留下各部骑军,以为追剿残敌之用……
事情差不多都定了下来,最后,赵石才道:“诸位,已接到战报,西凉已入我手,右厢军司全军覆没,如今,左路军可能已经攻克了甘州肃州,我军西南侧后已然稳固,东边,西贼也在疲于奔命,无法应援于此。”
说到这里,赵石一拍桌案,“我等只需拿下韦州,便是进退由心,以此为据,进击灵州,一旦破了灵州,西贼京师兴庆便在眼前,可以说,明日,才是灭夏之战的开端。”
“我大秦,多少年来,多少代君王将相,多少军民死难之冤魂,都在盼着我等将大秦龙旗插在兴庆城头的那一天……”
“回去告知麾下军兵,众军努力向前,灭夏之功当在今岁……若有退后怯战者,一个不饶,皆军法从事。”
各部将领,从中军大帐中鱼贯而出,脸上也都带着些振奋之色,是的,就如赵石所言,韦州之战,才是中路军打的头一次硬仗,拿下韦州,大军也就算有了落脚之地。
而和数十年前那场伐夏之役不同,这一次,左右两路兵马,皆可保中路大军没有任何干扰的挥兵向前,唯一让他们有些担忧的是,即便拿下韦州,但灵州城非是韦州可比,乃西夏第一等的坚城要塞,更是西夏京师之门户,从西夏立国始,便没有再被攻陷过。
那个时候,既要面对坚城,又要面对蜂拥而来的西贼援军,也许,灵州城下,才是中路军最艰难的一场战事,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赵石把张峰聚留了下来。
没了旁人,张峰聚立即嬉皮笑脸的想要摆活,“大哥,这次攻城你看……”
看着他那惫懒模样,赵石真的很想踹他一脚,张家的家事他从来没怎么细问过,也没那个兴趣。
毕竟,西北张氏盘踞于延州,而他,这些年就没来过西边。
不过现在嘛,确实是该问一问了,家中不宁,是做大事之人的大忌,而那张贤是如此的冒失,之后不定会惹出怎样的事端出来……
如今他是位高权重不假,但也不是没有敌人,朝野内外,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盯着呢,一旦眼前这小子被人稀里糊涂的领进了沟,后果实在难料的很,到时候,迎面而来的狂风暴雨,只会被几年前更盛。
他不是神仙佛祖,那样的凶险,可是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你知道不知道,你二叔张贤已经来了军前?”
张峰聚这里还在琢磨着,怎么让这位大哥松松口,让他麾下的儿郎们上去松松筋骨,顺便得些战功,当然,若是能一鼓作气,破了韦州,那是再好不过,就算不成,也要第一个冲上韦州的城头,拿下登城首功才对。
正说着呢,猛的听赵石来了这么一句,惊了一下,还呛住了嗓子,低头猛咳了半天,才抬起头,瞪大眼珠子道:“大哥,家里没来信儿啊……嗯,二叔现在是秦川北路典农使了,押运粮草过来的吧?呃……大哥怎么这么问……”
终于算是明白过来点味儿了,不过,看他懵懵懂懂的样子,赵石忍不住,当即一脚就踹了过去。
方才还肃穆威严的中军大帐之中,响起了一声闷哼,张峰聚当即被踹倒在地,捂着肚子在地上抽了半天的气儿,才站起身来。
这下,真的老实了,赵石在他心目中,积威已深,说是亦兄亦父也不为过,赵石一旦震怒,如今还动了手,他这里可是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了。
半晌,才在赵石冰冷锋利的目光中抬起头,讷讷道:“大哥为何如此恼怒,可是二叔惹你生气了?他来见大哥了?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