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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智出门叫小琦。很让白智惊讶的是,小琦居然没有发牢骚。显然这种乡村情趣,能够得到老婆的欢心。白智乘着早晨的阳光,细看房屋周围的环境。他发现整座房屋坐北朝南,方位极佳。西边是一大片延伸到屋后的浓密树林,东边则是一片花园。白智想,有了树林的遮挡,入冬之后就能减缓西北寒风之苦,设计实在高妙。
小琦拉着白智到树林里看一个大发现。树林中的枝条上,都挂着肉串。白智伸手一摸,知道这一如自己第一次看到时的想法,确实是挂起风干的腊肉,看来肉林之说不过如此。
白智想起刚来时看到的酒池,想去看看酒池的真貌。他拉着小琦向东走,不过几十步,就看到来时纣王曾靠着休息过的石栏。那里正有一群人,在酒池旁工作。白智与小琦凑上去看,众人看到白智,虽然面生,但是白智衣裳上的纹饰显然表示他是一位有身份的贵族,所以众人垂首让出一条通路。
白智看到这并不是一个水池,只是通到墙角排水沟的一个倒水用小凹地,凹地已经积满散放浓浓酒味的液体。小凹地旁摆着五,六个”卣”,暗示散发酒气液体的来源。白智示意他们继续工作。只见其中一位较年长,似乎是师傅的人蹲下,闻着面前一个”卣”的味道,然后对身边的徒弟点头示意。徒弟作势要将卣举起,倾入凹地。白智颇为心疼,作手势让他们停下。他也自己凑上鼻子闻一闻,但一闻就绉眉。这酒已经酸了,难怪得倒掉。
白智后来才知道,因为商朝的真空密封技术不大好,存酒变质变酸的比率较高。所以商朝与周朝的内廷,都有编制庞大的”酒人”掌理酒正。而汰除变质的存酒自然也是他们的职责。
白智看着酒人将卣中的酒浆倒入排水用的凹地,闻着凹地散放着的浓浓酒味,心中愰然大悟。千古批判的酒池肉林,也不过是生活必需的程序。如果真有如史记般”以酒为池,悬肉为林”的酒池肉林,必然造成严重的卫生问题。因为《史记》又说,纣王在酒池肉林中”使男女裸,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能够全身赤祼在户外树林间玩一整个晚上,必然是盛暑之时消暑的情致。若不是气温在30度左右的夏季,晚上如此天体游玩,必然要感冒。而在盛暑之日,如果真的在在树枝上挂肉,在池中倒酒,只要几个小时就会变质,那皇家园林的臭气熏人,能不影响游人的兴致?所以酒池肉林之说,在常识上不可取。
白智想起《论语》上子贡的评论:”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看来史书上对纣王的评论,大抵不过如此。
正沉思之间,白智后方传来皮鞋的脚步声。白智回头一看,原来是昨晚结交的好朋友箕子。箕子非常客气地对白智与小琦各”匕”了一下,白智与小琦回礼如仪,动作已经熟练多了。箕子面露欣慰之色,回头招呼一个侍从,向小琦送上一件织锦的丝绸,绸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鸟。小琦高兴的不得了,忙着研究礼物去了。箕子则作势请白智一块走。
“看来,好朋友有话要说”,白智心里猜测。于是白智向小琦打了个招呼,就随着箕子出发了。
7。醢九侯
箕子带着白智走到一处马厩,一辆华丽的马车已经在马厩边等着套车,马车的车盖,车身与车轮都漆成大红色,车辕,车轴与车身两侧的防尘板绘有精美的几何图形纹路,而车辕与车轴等末端都涂成金色,马车将由三匹壮健的白马引曳,三匹白马已经站在车前,虽然清澈明亮的双目仍透着野性,但是三匹白马都驯服地在原地,不敢乱动,因为身穿红色衣裳的车夫,已经拿着赶马用的马鞭”策”,恭敬地站在马匹前方,等待箕子一行的驾临,
看到箕子来了,两名仆人才迅速将三匹白马套入车架,这也许是为了减少马匹在等待中不必要的负担,车夫先环车一圈,对车体各配件作最后检查,并重新固定一次车箱四周的木栏,上车后先将四面旌旗插在车上,然后跪在车夫位置上,扬起马鞭,整理六条辔绳,开始试车,并先赶车前进五步,然后停住车,静等箕子上车,
白智看这四面旌旗,真是威严,车厢前的旗上绣有红色的神鸟,车后的旗上绣有龟蛇合体的神兽”玄武”,车左是青龙,车右是白虎,白智知道这是古代车旗之礼:”行:前朱鸟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只不过现在左青龙右白虎,却成了黑道上显示身份用的剌青,
这套很实用的套车程序,就是《礼记,曲礼》上说的:”君车将驾,则仆执策立于马前。已驾,仆展軨、效驾,奋衣由右上取贰绥,跪乘,执策分辔,驱之五步而立”,
箕子拉着白智坐上车,车夫展开已经固定好的旌旗,将整理好的六条辔绳抓在手上,马厩的工作人员向两边站开,车夫一扬鞭,三匹白马顺畅和谐地并步前进,安稳地牵引箕子的座车向前,而一旁骑马的侍从也紧紧跟上,
白智读过《史记》,据《史记》的说法,古人乘车重视享受与外观,例如天子乘坐的豪华马车,在内部的陈设上要有两层以上的席子,以保养车主的身体;车上要载有香囊,以保养车主鼻子;车前方的辕木上要有错综的花纹,以娱乐车主双眼;车上要有声音和顺的风铃,以娱乐车主双耳,而在外部的装饰上则要有象征车主权位的旗帜,车身各部佩件要有各种神兽或猛兽的图案,用以展显车主的威信,而且马要驯之又驯,以保障车主的安全,
据白智看,箕子这辆马车,除了乘客必需跪在车席上,而且车速徧慢之外,与现在的汽车相比,也别具一种韵味,
白智原以为箕子要带他去吃饭,他已经饿了两天,正苦等着这天上午理应丰盛的”大食”,不过箕子神情严肃,似乎不像是要带他去吃饭喝酒,白智察觉,箕子今天心情似乎很沉重,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所以也没敢问何时开饭,为了活跃气氛,白智想找点事打破沉默,他看到车夫不时更换一面旗帜,于是连忙以手指一指车夫的动作,虽然箕子很显然并不想聊天,但是他仍然很礼貌地将一束旗帜摊在面前,试着以手势向白智解释旗帜的变化,在约二十分钟的比划之后,白智大致理解了箕子的解释,箕子的意思是,变化旗帜的目的是用以告知后方来车前方的交通状况,如果车夫看到前方有积水,就展开一面青色的旗帜;如果前方尘埃弥漫,就展开一面绣有鸣叫鸢鸟的旗帜;如果前方有车或乘马,就展开一面绣有飞行大鸟的旗帜;如果前方有军队,就展开一面虎纹旗;如果前方有逗留在道路上的野兽,就更有必要警告后方来车了,所以要展开一面绣有神兽”貔貅”的旗帜,这样无疑能使交通更为顺畅,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车子到了一堵院墙前方,前方就是大门口,箕子屈身向前,摸了一下车夫的手,要他停车,然后带着白智下车,示意他跟着走进大门,白智看到门内是一座檐牙高啄的宫殿式建筑,白智从箕子恭敬的动作,以及两旁侍卫的密度判断,这应该就是纣王的宫殿,不过白智有点失望,因为这座宫殿的占地规模,连现在随便一个稍大点单位的办公楼都比不上,
箕子引着白智走上台阶,在殿门前停下,白智发现身边已经有数十名衣着隆重的官员在殿门前等待,气氛相当凝重,白智也赶紧低下头,紧随箕子行事,以免破坏他们的规矩,
站了约五分钟,殿内传出洪亮的声音,似乎在念着官员的职衔与名字,殿门前的官员开始鱼贯进入大殿,箕子一拉白智,示意他跟着自己走,虽然这个大殿的规模实在不大,奇Qīsūu。сom书但是殿内所有的人都十分恭敬谨慎,殿门旁的卫士也面露英气,全殿笼罩在威严庄重的气氛之中,白智也被这种庄严气氛感染,而特别注意自己的行动,不敢东张西望,处处学着面前的箕子,以免唐突造次,
箕子跨过殿前的门坎之后加快脚步,白智也随着他一起快步走到殿内右侧第五个席位上,箕子示意白智在自己席位后方一个厚度较薄的席位上跪下,白智不敢怠慢,照着箕子的吩咐跪在席上,
跪定之后,白智才感到殿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他抬起头向前看,被眼前的景色吓得魂飞魄散,
他看到在大殿的中央躺着一对身首分离的人体,其中之一显然是女人,而一对人头就摆在人体前方,双双面对白智这边,可能为了斩首的便利,两颗头颅的长发都被事先卷起,而以白智坐席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两颗头颅的表情,左边的头胪是个美丽的女人,面上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显然在斩首的那一剎那已经吓呆了,右边则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在斩首时仍是不屈服的坚毅神色,但是在白智看来,这个神情显得非常狰狞恐怖,
白智吓得马上低下头去,他心里想着,”昨天纣王与箕子还在同我喝酒戏闹,为什么今天就这么吓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白智略略抬起头,压抑心中的恐惧感,再次细看殿中恐怖场景,他看着老人,猛然想起,这不正是昨天宴会上的九侯吗!
看到昨天还在敬酒欢宴的大活人,今天已经身首异处,狰狞地躺在前面,强烈的冲击使白智一时惊吓的不能思考,在他恢复神智时,正好看到面前的箕子正在以衣角拭泪,他略仰头望了望其它朝臣,虽然看不清楚,但是他可以肯定大部份在场的官员都很悲伤,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轻微的抽泣之声,
这时,两个打赤膊的大汉走进大殿,一个手中拿着如同肉摊上刴猪肉用的刀,一个则扛着一张大木板,两人在九侯身体边放下木板,而后将九侯抬到木板上,白智惊恐地看着拿刀的大汉将刀高高举起,然后用力刴下去,这个大汉显然有极佳的刀功,因为他每刀都能准确劈开肉体而刴在木板上,而木板也随之在地上震动一次,这种声音令白智毛骨耸然,
这时白智只感觉全身上下已经不听使唤,意识也逐渐模糊,但仍然能清楚感觉全身寒毛的竖起,体内血液的飞窜让白智全身发热,与在场所有人一样,白智不尽不敢抬头,而且因为双膝已经失去支撑的力量,已经软趴在地上,白智唯一清醒的意识就是他的听觉,在整次历险结束许久,那肉体迟钝刀锋的钝重音以及快刀斫断人骨上的清脆音,仍然是白智挥之不去的梦餍,
大汉的刀声终于停了下来,白智完全不敢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但是殿内浓厚的血腥味使他的嗅觉复原,他感到胃在翻腾,酸气上涌,尽不住哇地吐了出来,不过因为箕子没有让他吃午饭,所以白智大口呕出的只是酸水,在白智率先呕吐之后,大殿内的呕吐之声开始此起彼落,不过呕吐物的酸味也让白智恢复了清醒的思维能力,
白智感到旁边似乎有一阵轻微的骚动,他斜眼大胆一看,扛木板的大汉正在对每个跪在席上的大臣分发一小包东西,他看到昨天一起饮酒的比干,颤抖地接过一个小布包,他优雅光泽的胡须已经被泪水完全沾湿,而比干旁的鄂侯在接过小包之后,则直接晕倒在地,很快地,大汉走到箕子与白智面前,箕子冷静地接过布包,大汉旋即将另一个布包递给白智,
白智看到布包上的血渍,不尽恐慌,他的双手已经不能自制地抖了起来,大汉见他的手抖的太厉害,就直接将布包摆在他席子上,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