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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那几年:一幕未散场的潜伏传奇-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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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天冻了,一烤火,结果掉了。

林驿丞见把势模样怪,倒添了一肚子的心事,生怕又是哪个衙门口派来的眼线,着人四处打探。幸好把势几代人都是跟牲口打交道的,林驿丞才放了心。我说他:“你何必这么多心呢,逮谁疑谁?”林驿丞说:“兄弟,我是走心思走累了,再不想天天靠动心眼儿活着了,你们只要让我清净清净,我就给你们烧高香了。”

大前个儿,我那俩小子都吵着要我给他们做绷弓子,我一个笨爹,哪里做得来?还是李耳和王品相帮着,才一人给挝了一个。李耳喜欢我家老大,说是打小跟他就不认生,见了就笑;王品则爱老二,说他一抱二小子,二小子便往他身上撒尿,这就是有缘,非要当我儿的干爹不可。我说我做不了主,给推了。

这两天,他们俩都懒得理我,下棋也不带我。回来跟三娘说了,三娘道:“情不可却,答应他们才是。”于是,在家设筵,两个儿子也都给李耳夫妻和王品磕了头。坐至半席,林驿丞跟祝氏也赶来了,林驿丞还怪我们两口子不仗义,我又忙着添座安席。三娘说:“怕你贵人身子重,请不动,因为这个才没敢去劳动你。”林驿丞说:“你们就少说便宜话儿了,谁不知我林某人位不期骄,禄不期侈呀。”祝氏说:“又吹牛。”一伙子人都跟着起哄。林驿丞又说:“趁众人都在,我言明了,从今个儿起再不许叫我林驿丞了。”三娘问:“那叫你什么来?”林驿丞想了想说:“叫林掌柜也行,叫林老板也可以。”我问:“那你叫我们什么呢?”林驿丞说:“你们不过是随驾的龙套,叫伙计就行了。”

林驿丞这一程子意气扬扬,一时说他不尽,只当他是因客栈开张伊始就生意兴隆,一问他,他却说:“慈禧那个老妖婆死了,不是喜事吗?光绪那个儿皇帝死了,不是喜事吗?革命军南征北战打一仗胜一场,难道不是喜事吗?你们就等着共和吧。”我和三娘听了,倒不觉得什么,只是李耳和王品听着刺耳,招呼他们斗牌,他们也不斗,拂袖而去。三娘怪林驿丞:“偏要揭人家的疮疤,招他们伤心。”林驿丞说:“难不成他们还要为老妖婆娘俩儿去殉葬吗?趁势忘了他们岂不更干净?”三娘说:“人人都要个脸面,该顾忌就得顾忌着点,甭拿谁都当你的下人,当你的粗使丫头。”把个林驿丞说得不好意思了,脸上有些个挂不住,一个劲嘟囔:“怎么一个个心眼儿都这么小。”三娘还要撞他两句,我一把堵住了她的嘴。

林驿丞大概也觉得对他们不住,转天将李耳和王品叫去,让他们二人传一班唱戏的,一班说书的,隔三差五给老客们散散心,还说:“你们俩都是在行的,我他娘的就光知道‘三侠剑’。”这差事,李耳和王品都乐意领,颠颠地跑去找相熟的戏班班主了。林驿丞冲我叽咕叽咕眼儿,有几分得意。

“这个老东西真有两下子,总能想出辙来哄咱们。”晚上,我跟三娘提起这事,三娘说。“人家林驿丞并不老,才三十出头。”我说。三娘眼睛瞪得溜圆:“三十出头还不老啊,你瞅他一脑门子的皱纹子。”我说:“他早年是行伍哥们儿出身,风吹日晒,哪能像你这么细皮嫩肉。”说着,我的手就到了三娘光出溜儿的腿上去,叫三娘给拨开了:“你睡是不睡?要不困就堂屋坐着去。”她说。我跟她商量再生一个哥儿,就功德圆满了,她说她生孩子都生怕了,我就和她对付:“事不过三,再生最后一个,永不麻烦你了。”三娘说:“要生你自己生去。”看她那端庄的样儿,恐怕硬来是不行的,须用些水磨手段。于是就捻着她的奶头说:“二十好几的人,都俩哥儿的娘了,摸上去还像十六七岁的粉嫩。”三娘的脾气也够拧,使劲掐了我裤裆一把,几乎将我疼煞,又不便声张。知道没什么指望了,就将熏笼又煨上些炭,挪到床脚儿下头,睡了。刚迷糊,三娘拿胳膊肘杵杵我:“怎么,生气了?”我没吭声。她偎过来:“来吧,给你一点格外恩典。”我不招她,她却自己往老虎洞里头探头,我也就不客气了。三娘喘着说:“经心一点,别让我再怀上。”我只顾忙活,心说:这便由不得你了。三娘又放出许多娇声来,让我更是两三个时辰不得消停。

“你要让我怀上,我就叫你天天喝泔水去。”一完事儿,三娘说。“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却想:你若真要再给我怀上一男半女,就是喝泔水我也情愿。

一觉睡到天大亮,又松筋又活血,本还惦记着来二遭,让三娘赏了个嘴巴。一出门,就遇到个以前在南边当过节度使的熟客。多年未见,少不得一阵寒暄,言来语去时他跟我提起南边的战况。我赶紧打躬央求他:“天下大事不归我管,你等着,我给你找个对手来。”忙忙地将林驿丞找来,他们俩果然有说不完的话,说广州打成什么样儿什么样儿了,又说武昌怎么怎么起义的。林驿丞还紧着问:“领头的是谁呀?”那个熟客数出一大堆的名字来,有孙文,有黄兴,还有宋教仁、刘公、黎元洪。林驿丞问道:“挂帅旗的人当中,有没有一位姓曹的先生?”那熟客摇摇头:“没听说。”林驿丞还似不死心:“你再想想来。”熟客说:“想也想不出有这么一号。”林驿丞的脸就灰了。我赶过来救场,问熟客眼下做什么营生。熟客说:“丢了乌纱,我开了一家绸缎庄。”最后又牵葫芦拉扁豆地扯了好些闲篇儿,才散。这一整天,林驿丞的表情都不滋润,挂着霜。支使谁,谁要是慢一步,他就说是抗旨不遵,当斩。大伙儿见他气不顺,都在他屁股后面一会儿跟进,一会儿跑出,随时伺候着。三娘纳闷说:“真亏他的脸长得够尺寸,不然还不得耷拉到肚脐眼上头去,他这又是犯的什么病?”我赶紧替林驿丞打圆场:“这也怪不得他,还不是惦记国事惦记的,你休去扰他。”三娘哼了一声:“想得美,你就是求我扰他,我都不去。”

忙了一天,不知什么时候结辫子的青绦落了,辫子散花了,我居然不觉。还是三娘嫌我给她丢人,强把我摁下重新篦了一遍,先将周遭的头发盘在脑瓜顶上,再在后脑勺上梳一根大辫儿,扎咕好。我说:“这根辫子忒烦人,上回那谁上茅厕,忘了把辫子绕脖颈上,结果辫梢儿上沾了一下子屎尿。”偏巧,这话叫林驿丞听去了,就说:“既嫌麻烦,莫如将它剪掉,岂不省事?”我说:“你想叫我掉脑袋么,衙门口知道了还能轻饶我。”林驿丞说:“现而今剪辫子的多了,也没见都被砍脑袋,砍也未必砍得过来。”我不信,怀疑他是骗我,林驿丞拽着我的胳膊说:“你跟我来看。”

到了厅堂上,见有几个人啜茗听琴,抚琴的是小班里的姑娘。一看就是生意人,大冷天,手里还假模假式地舞着一把折扇。林驿丞说:“你瞅,这老几位都是剪了辫儿的。”我注目望去,人家不光有辫子,还梳得溜光水滑的,就笑话林驿丞:“你是什么眼神儿呀。”林驿丞过去一揪,其中一个的辫子吧嗒就掉了,原来竟是假的,我看了甚为叹异。那老几位却慌了,忙跪了说:“都是革命党逼着强剪的,绝非情愿。”林驿丞道:“剪了好,剪了好,省累赘。”又将他们一个个搀起。待坐稳当了,再找抚琴的姑娘,早跑得没影儿了,叫她也不来了,怕伺候剪了辫子的爷受连累,闹不好也弄个杀头的罪过。看来,这辫子一时半会儿还剪不得,留着吧。不过,我可不像场面上的人那么爱惜它,变着花样儿地犒劳这根倒霉辫子,丝绦一天一个色,今儿个魏紫,明儿个姚黄,后儿个又天仙锦。我早起,好歹一扎,怎么简约怎么来。三娘说:“你算是懒得揪了筋啦,知道的是你马虎,不知道的还寻思我对自己男人不周到呢。”

辫子的事没撂下两天,就又提起来了。这天,三娘才出门就跑回来了,喘成个风箱一样。我知道三娘是好咋呼的一个,也不忒当一回子事,抬腿要去牲口棚。她却一把拉住我说:“今儿个你万万不可出去。”我问:“又怎么了?”三娘说:“听说小皇上倒台了,大清国也亡了。”我激灵一下子:“真的?”三娘说:“可不是真的,整个街筒子都嚷嚷动了,衙门口的龙旗也烧了。”我着急地说:“去瞅瞅热闹。”三娘赶紧拽住我:“街上见了爷们儿就要剪辫子,躲还躲不及呢,你还去招惹。”我说:“我一个一品大百姓,人家要是都剪,我也就剪呗。”三娘说:“不行不行,剪了头发还不跟个戏子一样,寒碜死人了。”一个要街上去,一个不让去,打咕了一个溜够,直闹了一个时辰。忽听有人啪啪打门,出去一看,乃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叫花子,明明不认的,却指名道姓地叫我们两口子。三娘说:“要讨口,你就到厨下去。”那人不但不走,反而嘻嘻笑了。这么一笑,倒觉得有点眼熟了。

三娘不由得起急,跺着脚说:“你倒是走是不走,小心我掴打你。”那人撩开额前的头发现出本相,竟是林驿丞。我见了大惊:“你到了把辫子剪了?”林驿丞说:“我终于盼到这一天了,不剪还等什么。”毕竟是不大习惯,左看右看,总觉得剪了辫子的他,不太像他了。三娘挡在我跟前,对林驿丞说:“你们要剪,你们只管去,别引得我们掌柜的也赶这个庙。”林驿丞喜出望外道:“眼瞅着就共和了,你难道还要抱着大清律混日子吗?”这时候,李耳也剪了辫子来了,脑袋上仿佛扣了一个喜鹊窝。他也是早就惦记剪辫子了,打在东洋读书那会儿就动过这个心思,现在风向一变,他还能不赶个先?李耳说:“快去把猪尾巴剃了去吧,趁着热乎。”三娘说:“敢情你们没儿没女没牵挂了,我们家掌柜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呀。”我虽没去发,却也不腻味别人去发,还常跟林驿丞打听国事。林驿丞一会儿告诉我,南方十六省选出孙文当临时总统;一会儿又告诉我,连袁项城和他的新军也拥护共和了。我问他:“总统怎么还弄个临时的呢?”林驿丞说:“大概是等把北方也收复了才改成正式的吧。”好歹客栈里还有个不肯剪辫子的王品跟我做伴。这些日子,他的嘴也歇工了,总支棱着耳朵四处打听那些新奇把戏,回来就给我讲,哪个官家披枷带锁穿着囚衣游街了,哪个妓馆姑娘跟了带兵的从良做了姨太太……有一回,他非拉我上街瞧放鞭的去,说是贺庆袁世凯做了大总统,结果把我一个新袍子燎了几个窟窿,叫三娘好一通骂。林驿丞呢,见是袁世凯掌了天下,别扭些日子,终觉得姓袁的跟革命党不是一路,加之通州城又有人眼热潞河客栈财源茂盛,便有密折告了上去。无非是说林驿丞匿了朝廷的产业,肥了自己。好在都到民国了,谁还管大清国的闲事?这档子事终是不了了之了。不过,林驿丞还是托着腮帮子寻思了好几天,猜测究竟是谁在他背后攮刀子。我说:“也就是城里那几家同业买卖,看着红眼,想使坏,把咱们压下去,自古来同行都是冤家。”这么一说,林驿丞倒想通了:“要说起来,人家也不是瞎编派,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三娘打吃晌午饭那会儿就犯愁,我问她怎么了,她叹了口气没吱声。架不住我一问再问,她才说:“李耳媳妇有喜了,叫个稳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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