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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再将目前为王家提供丝帛布匹的织户扩大一倍?”王诩估算着,丁强和苗阖应该也能带回不少木棉。
“应该不是问题。”夏桑保证道。
现在在没有固定木棉产量的情况下,王诩也只能先试试棉织品推出后,会有怎样的效果。
二人说完了纺织品,王诩也同样关心瓷器方面的事。
“瓷器的买卖又是什么样的?”
“瓷器出产量也大都集中在北方。河北的定窑和磁州窑,江东的景德窑,陕西的耀州窑,京西的钧窑。定窑瓷器有色彩白、红、黑、土四种,白定、红定都是珍品。”夏桑面放异彩道。
“而南方的汝窑属于龙泉窑,位于处州,所出也是不凡。是故这些年,我都奔波于北方,很少回到杭州。”夏桑的话中虽有一丝忧伤,但更多的是自豪和喜悦。
“这些窑场商人们去了便能够买到瓷器吗?”
“除了定窑和磁州窑为朝廷烧造御用之物,商人很少能得外,其他几个窑场都是准许商人买卖的。”
二人又谈论了许久,王诩从夏桑的口中得知,商人们贩运买卖的瓷器价格均是不菲,而且远销海外,如果说在宋朝,商人们所售的纺织品是日用品的话,那么瓷器就是高利润的奢侈品了。
夏桑应诺了王诩,着手开始在草市招募纺户,而王诩也准备着要在文学院创立自己的学术学派了。
第五十九章 经世致用
九月高秋,凉风吹乱了薄云柳叶,日头高起,给慵懒的杭州带来了一抹精神。刻意穿着了一番,王诩带着早就准备好的资料和周密筹划的思路来到了书院门前。今天,他要给北宋思想界播下一颗种子,甚至是引导一场变革,在程朱理学之前,替代王安石的新学成为今世之官学,主导北宋甚至可能是之后数百年的文坛和思想界。
王诩深吸了一口气,迈过书院高高的门槛,他深知一条轰动士林通往庙堂的路便从脚下开始了,而这条路的起点便是百年后属于顾炎武经的经世致用之学,但是在今天将有了一个新的缔造者的名字——王诩。
史高儒早早就站在了文学院门口,将王诩迎进了足以容纳百人的大讲堂,他自己则站在了门边,似乎亦想听一听王诩的见解。
王诩看着底下因《孟子集注》而带着崇敬神色的学子们,裂开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在下王诩王邵牧,不才因史老不弃,能站上这一尺三寸之台和诸君共论,实乃邵牧之幸。”
寒暄过后,王诩问道:“不知诸君所学者何?”
“自然是四书五经!”一个学生急切切地答道。
王诩一笑,继而又问:“为何学四书五经?”
“听圣人之言,行圣贤之事,怀天理,存仁心。”头束白冠的学子起身答道,他的话音一落,底下响起一阵附和。看来二程的学说已经很有市场了,王诩暗自琢磨,眼下硬来是不行了,此学子既然能起身直言,并且得到响应,料想应该是学生中间的出类拔萃者。既然这样,那就“擒贼先擒王”。
“所言极是,不知邵牧能否一问高姓?”
面色微黄的学生有些得意,“学生姓冉名清水,字白石。”
“好名,好字。诚如白石所言,学四书五经乃是为听圣人之言,行圣贤之事,怀天理,存仁心。那何为天理何为仁心?”王诩负手在台上踱步,并不等冉清流回到,便自答道:“子曰:所重:民,食,丧,祭。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有功,公则说。此是否圣贤之言?”王诩故意只截取论语的一句问道。
“自然是,孔子此言是说,所重视的四件事:人民、粮食、丧礼、祭祀。宽厚就能得到众人的拥护,诚信就能得到别人的任用,勤敏就能取得成绩,公平就会使百姓公平。”冉清流慨然答道。
王诩又问:“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又该何解?”
冉清流对答如流:“先派定各方面的官吏,赦免部下的小过失,提拔德才兼备的人。”
“很好。”王诩点点头,见冉清流昂首阔步地走入自己的套中,心中暗笑。
“那邵牧是否能如是解读圣贤之言,若做不好民,食,丧,祭四件事,则江山社稷堪忧?”王诩依旧是对着冉清流发问。
“山长所言丝毫不差。”
“那该如何做好这四件事呢?”王诩抛出了已经有答案的问题。
冉清流有些不解道:“山长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
“如何才能做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三项。”
“自然是需要贤能有德的人。”
“从何而来?”
“书院科举而来。”冉清流越答越糊涂,不知道王诩为何要问这么浅显的问题,若不是有《孟子集注》在前,他甚至理都不想理王诩。
“在座诸君现在便是在书院,以后更是要参加科举。请问,你们遵不遵圣贤之言,效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之行,做民、食、丧、祭四事?”
“这是自然。”王诩见自己的断章取义见效,心中安稳了不少,他很是不愿意北宋的学子跟着程朱理学走上一条存天理,灭人欲的道路,没有人欲,哪有进取之心,无进取之心,谈何社会进步。而后世更甚者人把程朱理学视为猎取功名的敲门砖,他们死抱一字一义的说教,致使理学发展越来越脱离实际,成为于世无补的空言,成为束缚人们手脚的教条,成为“以理杀人”的工具。
空言误国,所以王诩决定要让经世致用之学现世,让这些还没有完全受理学禁锢的学子们挣脱出来。
“不仅圣人之言,圣人之行亦是如此,孔孟积极入仕,在政治上都有自己的主张。《礼记·大学》更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何为怀天理?入仕以谏时弊,督皇权为社稷。为官以利百姓,弭灾害教礼仪。入行伍戍边塞,免山河生灵涂炭。此为怀天理。什么是存仁心?尽己之所能,为社稷尽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王诩神采飞扬,慷慨陈词,激昂的语调犹如当头棒喝,重重地敲击在这群思想学术尚未成熟的学子心中。
仿佛是久久徘徊于黑暗中的寻路人,朦胧中他们好像是看到了一盏醒目的烛光,只是他们还有些彷徨,有些不确定。
台下一片长久的沉默,而一旁不同于懵懂的学子们,史高儒却是神采异样,他似乎已经窥视到了王诩的学术思想将会在北宋士林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被王诩言论震撼得呆如木鸡的冉清流率先回过神来,“不……不知王山长可否尽述您的观点,为学生释惑。”
王诩璨然一笑,“我的观点便只有四个字——经世致用。”
“何为经世致用?”另一名学生匆匆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散发出无尽的渴求。
“学习、征引古人的文章和行事,应以治事、救世为急务,而绝不能沦为不切实际的空虚之学。更不能打着道德性命、修身养性的幌子招摇过市不务实际。”王诩话锋一转,又道:“当然不是不讲道德伦理,修身养性,只是在邵牧看来。所谓的去人欲,严苛礼教,束书高谈,讥讽狂禅,修性避世举着道德的高旗,不仅不是道德,而是无德,是懦弱。礼教诚然要守,但亦要有度,不可以之为全部,更不可以一再地推崇。”
顿了顿,王诩接着说:“民、食、丧、祭四事不行,枯守礼教道德又有何用?若天下举子皆以遵从礼教道德、修生养性为己任,恐怕山河若碎,生灵涂炭,百姓疾苦,饿殍营路的时日就不远矣。”
说完,王诩看着犹自有些迷茫惶惑甚至疑虑的学子,用力地踏了塔脚下的石台道:“礼教道德、修生养性便是这基石,无基石便容不得学院,容不得我王诩在此。但诸君试想,若书院被这顽石占去大半,甚是填满又当如何?这传播圣贤之言,修圣贤之行的地方,便会成为石滩沙地,一无所用。”王诩知道自己在挑战的是什么,也知道今天所言,不日将会被很多老学究口诛笔伐,若一不小心,便会落入士人唾弃的深渊万劫不复。所以,他一直掌握着一个度,一直将圣贤抵在自己的前面。
“听王山长一席话,胜读十年圣贤书,只是学生还有些惶惑?”又是一个学生站了起来,底下一众学生也纷纷点头。
王诩也知道刚才的话只是个概括,要让学生们彻底信服,还得提出具体的思想观点。
扫视了一众期盼的眼神,王诩方才缓缓说道:“第一,务当世之务。士人君子,包天下以为量,在天下则忧天下,在一邦则忧一邦,应惟恐生民之不遂。修学之人,贵在识时务,道不虚谈,学贵实效,若所学而不足以开物成务,康济时艰之时,此类人等,比之拥被哭泣的妇女又有何异?”
“其二,勇于任事,修学之人应有扶危定倾之心。若一日不死,则必倾尽一日之力。古今成败利钝有尽,而倾心竭力之人,必长留于天地之间。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常人以为愚钝,实贤圣指为血路也。”
“其三,致力开拓。立言但论是非,不论同异。是,即便只有几人认同但也不要轻易动摇;非,虽千万人所同,不轻易随声附和。言,我之言也。名,我所称之名也。”
“其四,重实际而不妄言。若为一方之吏,轻狂妄言,未涉实际,则祸害一方。若为一邦之官,媚上欺下狂语胡言,则社稷之大不幸。”
“其五,躬身实践。所在一乡郡,经管一州县,则必了解乡郡州县之风土人情,事务习俗。若植淮南之橘于北,牧河湟之牛马于南,不仅贻笑大方,更加劳民伤财。”王诩说完,看着台下目光熠熠,面色兴奋的学子,他知道自己伸出的无根手指已经在这个地方将程朱理学重重地一耳光扇翻在了地上。
听完了王诩的慷慨之词,一众学子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忘情高呼王诩表字。
“王邵牧”三字回荡在书院上空经久不息,王诩听着如潮水般的山呼,心情澎湃,他甚至能够想象会有那么一天,王邵牧三个字能够更加响亮地回荡在汴京城中。
第六十章 谁在设套
“朱主编,难道就让他们这么走了?”年轻的男子紧握着卷成桶的报纸,大声地说道,白皙的面庞因为生气而变得通红,头上的白纱小帽也颤抖得有些歪了。
朱桂看了一眼神情激动的年轻男子,淡淡地说道:“吕放啊,你也是读书人,怎么就这么没有度量呢?”
“可是…可是,黄公子办报纸的时候,也给他们出了钱,他们都不去,为什么一个不知道哪来的人,伸手一招,他们就都去了?”
齐了齐桌上的稿件,朱桂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黄礼给了多少钱?”
吕放有些不自然地摸摸脸,讪笑道:“朱主编,你问小的,小的哪知道。”
“哼,黄礼给多少,我是不知道,不过那个人给多少我知道。”
“给了多少?”吕放伸着脖子问道。
“月钱五十贯,怎么?你也要去?”
吕放摇头道:“我怎么会去,朱主编待我甚好,我不是不会离开的。”
朱桂缓缓地坐下,也不理会吕放的马屁,叹气道:“不光人走了,西城的书坊也买去了几间。”
“书坊也卖了?难不成那个人也要办报纸?”吕放吃惊道。
“世事难料啊。”
“可是,可是王公子怎么就这么不思量,人也不留,书坊也不留。等别人办成了报纸,自家报纸卖得的钱不就更少了吗?”
朱桂不无叹气道:“话是如是说。但是,书院要开销用度,酒坊场马上也要开始重新买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