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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沈虎禅有点动容。
燕赵领他到右首那家漆上黄漆的房子,房前有一丛菊花。燕赵笑着指了指:“目前这房子的主人,也是个爱菊的人。”
“一种爱其实也是一种病,不管爱花爱草爱书画爱美人都是,”沈虎禅谐谑他说,“还好,我一向都对菊花兔疫。”
“只恐你对爱菊花的人未能兔疫。”燕赵一面笑着,轻轻一挥手,髹付上黄漆的门依呀一声,开了一半,里面一片漆黑,燕赵招呼道:“进去吧,秘密一向都是喜欢躲在黑暗里。”
“但愿,”沈虎禅随燕赵走了进去,“在里面没有蛇和老鼠就好了。”
第五章大方无隅
——沈虎禅跟燕赵进到那一片黑漆漆的屋里。
屋子里有一种很特殊的味道。
其实这种特异的味道并不特异。
——凡是读书人、爱书人的房子,都会有这种味道。
书味。
书的味道。
——也许,所谓的“书卷气”就是这么来的,不过,也有人称之为“穷酸气”。
屋里果然有很多书。
沈虎禅是“摸”出来的。
屋里并没有人。
他没有问燕赵。
他知道燕赵该说的时候准会说,不然问了也没用。
一个聪明人,当然知道不该同时就不问,可是,该同时就一定要问。
——这世上却又有另一种人,除了不该问、不该说的时候偏偏乱问多说之外,还用不问不说来企图使自己不暴露弱点,看来更讳莫如深的人!
——这种人其实要比问个不停说个不休的人更悲哀:盖因有些人做事根本乐得人来问,有些事也必须要有人表示意见,一个怯于表达己见而又不敢请教他人的人,学识见识极有愈来愈差,最后难免遭受淘汰的命运!
智者永远懂得把握时机发问,争取机会发言。
——问重要的问题,说有份量的话!
沈虎禅不问是因为燕赵既然把他请了进来,就一定会告诉他一些事。
——不管是用什么方式。
但燕赵只是说,“坐下来。”
“我们在黑暗中坐下来,”他的声音黑暗一般的沉静而孤寂,像夜一般,“等他回来。”
然后就不再说话。
外面有如刀般的冷。
屋内才是于实而孤独的夜。
沈虎禅坐下来,运气调息。
——像他这样一个猛虎般的人,任何时候都能以过人的精力应付猝起的惊变,也许就是因为他能在任何时候,都争取了时候休息!
渐渐有光。
光是从屋外“浮”起来的。
当光线自屋板缝进来的时候,让屋内的人有一种荡漾在舟上的感觉。
灯光让人的感觉,不仅是美,而且是华采中总带点寂寞。
有人在黑暗的楼头里挑了一盏灯,远远地、默默地行了过来。
两个人。
一盏灯笼。
细声说语。
轻声笑。
还唱了几句江湖的歌、旅人的词、伤感的曲:
不知是谁吹起谁家的笛
在寒街陌生的楼头
我把异城守成神州
在暗杀血染长街的夜
彼此都忘了江湖传说
我在城深时戊日落
想起我在寂寞的时分
你该会记起我
你该会想念我
我是披着发的男子
凌乱的琴
光线凝聚在门外。
来人已到了门口。
门开了。
温暖的笑语涌了起来,如潮拍岸。
温暖的灯光像潮水般流了进来。
同时间,屋内屋外的人。隔着一道门槛。都看见了对方!
“有人!”
对方惊叱了一声。
沈虎禅已探了出去。
像一道旋风。
一道来自黑暗里扑向灯光的旋风。
灯光一慢,将熄未熄。
——当世界上的灯火将灭未灭,有哪一个豪壮的身躯,及时护往那一点希望的火?
有人护灯。
一个纤瘦的白衣人影。
这人身法奇快,一拦身已护在女子和灯前,出掌、折扇一递,刷地张了开来,紧接着一声清叱:“给我躺下!”
折扇张外,灯火映照,横空书了“大方无隅”四字。
他身法快,出手也奇。
可是他扇子才递了出去,发现灯笼已落入来人的手里。
鼻端还袭来了一股檀香味。
这终于唤醒了他的回忆。
这使他想起了一个人。
他的好朋友。
他的结拜兄长。
沈虎禅!
却不是沈虎禅是谁?
当然是沈虎禅!
沈虎禅笑唤,“大方,是我!”
白衣书生忍不住又笑又跳,一把抱住了沈虎禅:“大哥,是你!你怎会到这里?我找得你好苦!你知不知那头牛在哪里?发生了好多事哎!该死,我没想到是你!你再不作声你可能会伤了你啦。我差些儿就再也见不到你哪!你有没有见过将军……”他一叠声又问又说,像出闸的激流关不住。
沈虎禅只淡淡地笑:“刚才你那一招‘晴方好’,进步了,但乍看你的纸扇,还不知道是你。”
白衣书生当然就是方恨少。
——他瘦了,脸色苍白,身上还裹着伤。
方恨少一听沈虎禅赞他,顿时乐忘了形,笑得嘴巴也合不拢。
然后他才发现房里还有一个人。
“燕先生也来了!”他因而记起身边的女子,向沈虎禅说:“她是明珠姑娘——我跟她说起很多——有关你的故事,”
沈虎禅只见灯笼后一个娇憨清纯、无暇无邪的女子,用一双侵人心肺的明眸在观察他,便笑道:“反正他说的是故事——好坏都不可尽信。”他说着的时候,发现明珠身上有多道瘀伤:对这样一个纯真可爱但又透发了一种迷人的魅力的女子,这样出手太不珍惜了吧?
明珠眨了眨眼,“你是沈大哥?”
沈虎禅叹了口气,道,“有时我也希望我不是。”
明珠忽然跪下来。
一下子,她吹弹得破。白净如雪的脸上,已挂了两行泪。
在寂寞的夜色里愈见晶莹的泪。
沈虎掸一怔,忙要扶起:“这算什么?”
明珠恳求道,“沈大哥,你要救救翡翠姐。”
沈虎禅:“裴翠——?”他望向方恨少,方恨少以一种少见的严肃,道:“你也要救那头牛。而且,你要阻止蔡般若,不能给他取得高唐镜。”
沈虎禅苦笑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了,阿牛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燕赵忽道:“你们既然已见了面,何不到屋里边慢慢说个分明?”
原来在那一次,在“金陵楼”里,侯小周把方恨少静悄悄地唤了进去。以致他对后来唐宝牛大闹金陵楼,力斗司马兄弟,苦拼沐利华的事,完全无法参与。
因他自己也遇到了变故。
侯小周可以说是“金陵楼”的常客、熟客,也是贵客与恩客,像他这种名门之后、王孙公子,很多酬酢都不得不设在这种“有声有色”、“大鱼大肉”的地方进行,所以,他在“金陵楼”另辟有一室,名为“扫眉阁”,常年留给侯小周作待客用。
侯小周一进室内,即对方恨少沉重地道:“我做错了一件事。”
“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方恨少初不以为意,还趁机说大道理,“世上哪件事不是从错中来的?做错了才知道什么才是对!对不对?错有什么要紧,那是对的序幕,世上没有大是就没有大非,同样的,平庸的人才没有大错也无大对。沈大哥说道英雄都是忘了过去的错失以图未来的人。怕什么犯错!人不敢犯错,宁可不做,这才是无可救药的错!”
侯小周没料引出了这人一番道理,怔了一怔,搔搔后脑,“这道理我好像听谁说过?”
“我对很多人都训示过,”方恨少忙道:“可能流传出去了。你犯了什么错?”
侯小周期期艾艾地道:“我不该带你们两位来这里。”
“对,这种地方,销金丧志,随声逐色,是不大适合我们这些洁身自爱的人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好酒贪花、慕色称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侯小周打断道,“我是不知道他也在这里,才把你们两人也扯来了,哎,怎么却碰在一起——他来得好快!”
“他?”方恨少奇道:“他是谁?”
“沈虎禅,”侯小周道:“你们的沈大哥。”
“他!”方恨少高兴得几乎没立刻跳起来,“他在哪里?我找他去!”
“他。就在花厅里,”侯小周阻止道:“可是你不能去找他。”
“他在花厅?怎么我投看见?”方恨少狐疑地道:“我总不会连沈老大都不认得吧?”
“他就藏在村子里。”
“柱子里?!”方恨少更加不置信,“他在柱子里干什么!”
“是这样的,”侯小周愁眉苦脸他说,“我可以告诉你,但这件事关系到沈兄的大计和安全,你一定要保守秘密。”
方恨少一口担待了下来:“我自会省得,你说好了。”
待侯小周娓娓道来,方恨少才知始未。原来沈虎禅已先他们而找过侯小周,在听了侯小周一番陈辞之后,跟后来方恨少和唐宝牛作出几乎是一样的决定:绑架将军,勒索一笔不义之财、以接济三阳县难民再说。
这决定使沈虎禅跟侯小周详细打探接近将军的方法。“接近将军”可以:(一)趁机下手绑架将军;(二)趁此多了解将军的虚实。
这行动就是“将军”!
将军身边高手如云,而将军本身的武功又深不可侧,要绑架将军、除了要“接近”将军之外,还须得将军“信任”,以期:(一)可以进行绑架计划:(二)趁势消灭另一恶势力:万人敌!
侯小周所提供的方式是,要接近将军,首先要去接近非常“接近”将军的人。
而要接近“接近”将军的人,就得要找藉口先行接近“接近”将军的人身边的人。
他们的目标是:沐浪花。
透过的“桥梁”是:沐利华。
沐浪花本身是个对将军忠心耿耿的人物。
他老练、精明、武功也高绝,要骗他并不容易:可是他有一个不长进的儿子,透过他那个不长进的儿子去接近他,事情便不会太难。
——一个人要是不长迸,那就等于浑身都布满有可乘之机。
沐利华就是这样子的人。
他好色。
他对翡翠念念不忘。
侯小周料定他会再来金陵楼闹事。
只要翡翠对他瞧不起,不顺从,事情必会闹大。
事情一闹了开来,任笑玉就可以出手了。
任笑玉本就看沐利华不顺眼。
他本来就要教训这个纨绔子弟。
何况他还欠沈虎禅的情。
他一旦出手,沐利华和司马兄弟就绝对应付不了。
那时沈虎掸就可以出手“相救”。
事情一闹,必有人去通报沐浪花——
沐浪花本就是律已甚严的人,只不过他过分溺爱这个独子,无论是这个儿子在欺负人或是被人欺负,他都一走得丢下手边的事赶过来的。
——这样一来,沈虎禅正好跟他建立了交情。
计划于是定了下来。
翡翠是侯小周安排在金陵楼里的人
将军一向眼光独到,深谋远虑,他料准金陵楼这种地方,龙蛇混杂、品流复杂,又位居要冲,是必争之地,所以预先布下“眼线”,这眼线就是侯小周。然而侯小周的身份又非常特殊:在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他是将军的人,另一方面,将军又暗下授意要他为万人敌所争取过去,是为万人敌的“三大外援”之一,其实却成为将军派潜万人敌的“死间”之一。万人敌“三大外援,全都成为将军所布下的“过河卒子”,因而,侯小周向将军通风报讯,也不能大露痕迹,于是翡翠成了侯小周与将军之间的“线”:联络人。
翡翠既是假小周的人,当然乐于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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